我玩着红绳,变出各种样式,等了一会,见红纱端着荷叶出来,我立刻从青藤椅上跳了下来,红绳一收,嵌入衣裳中卷成一朵半边莲。
“红纱。”我吃着果饼,一入口立刻酥化在嘴里,万花果饼果然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比那些灵怪好吃多了。
红纱也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嗯?”
“你这里怎么有螳螂的味道。”
红纱顿了一下,笑了笑:“你们灵兽的鼻子真灵。只是有只螳螂路过而已。”
“嗯。”转眼已经吃了十几个果饼,我心满意足的躺回藤椅中,“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红纱说的路过,我是不会相信的,这里位置偏僻,前面不远是溪流,后面就是小丘,我在这边晃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有其他人会路过这里。我闭目养息了,几乎要睡了过去。迷蒙中一袭软纱盖在身上,暖暖的。
红纱从小就是个胆小鬼,我八十岁的时候,还没完全学会变身,经常是人的身体顶着狐狸头,要不就是人的脸狐狸的身,那年变得最好的,也只能是人的头人的身,唯独七条尾巴飘在外面。其他人要是变成这个模样,一定要被别人笑话,但是每当看到我,他们就惊吓得躲到一边。
我喜欢吓人,大概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既然他们看见我不笑,那就让他们叫,不过我不想把他们吓哭,不然他们告状的话,我就惨了。
不太记得是哪一年第一次碰见红纱了,只记得当时天气不太好,前一晚还下过雨,至于为什么还记得下过了雨,那是因为红纱掉进了水坑里,滚了一身的湿泥。我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她竟然把我当怪物,没命的跑,直到掉进坑里没力气爬出来,才泪汪汪的看着我。
我看见她一脸污泥的样子,捧腹大笑,谁想她竟然哭了起来,那哭声又脆又响,整个森林都回荡着她的哭声。我立刻慌了神,拿木枝戳了戳她,她顿了一下,又哭得更大声了。
我想伸手把她拖出泥坑里,谁想她用力一晃,把我晃了进去,溅起的泥拍在了雪白的尾巴上。我吃了一惊,恨不得把全部泥都倒在她头上。
“喂!”我怒吼她,“胆小鬼!”
红纱浑身震了一下,颤颤的往泥坑外面爬,我又把她拽了回来,这才发现她头上已经冒出了两根长须,我忙松了手,要是她变回原形,我可不知道要怎么把她送回家。
我坐在泥坑里,托着腮子看她哭。说实话,她还真能哭,从早上哭到中午,我都犯困了,她才渐渐止住哭声,偷偷打量我。等看到我飘摆的尾巴时,突然就瞪大了眼。
“好漂亮。”
我蓦地愣住了,却忍不住气道:“你看清楚,是七条尾巴!”
红纱点点头,眼眶里还带着眼泪:“嗯。”
“嗯什么!”我站起身,身上的泥土都有些干了,“我是七尾狐,你没听过七尾狐的说法吗?”
红纱头点得更厉害了:“听过,但是真的很漂亮。”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默了半晌跳出了坑,伸手给她:“出来吧。”
红纱默了默,将手伸了过来。
她的手还挺暖和的。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温度?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们去山涧里洗干净身体,因为还不会霓裳咒,等衣服晾干了才回去。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第三次都忘了是什么情形了。
总之红纱就是个胆小鬼,我想了想,对,还是个能做出很多好吃东西的爱哭鬼。
模糊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还是个男的。好像还有红纱的声音,有些急切。我突然从藤椅里蹦了起来,冲了出去。
只见屋外围栏站了五个陌生的面孔,红纱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那几个男人的怒意,我却看得清楚,鼻子嗅了嗅,螳螂的味道。我迅速跑了过去,护在红纱面前,怒瞪着他们。
那几人见了我,退了几步:“灵兽?”
一人嗤笑道:“你一只灵兽跑到我们灵虫的地方来做什么?”他又看了一眼红纱,“身为灵虫,跟灵兽混在一起,真是不知廉耻。”
我瞪了他一眼:“我们都是同一片海域的,灵兽跟灵虫有什么不同?”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种不同,也应该只有在我和红纱之间。两个种族虽然住在同一片海域,但是实际上却跟两个国家一样,互不来往。
那五人听了我的话,果然都冷冷的笑了起来:“你说这种话,就不怕你们族长打你嘴巴?我们灵虫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红纱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不论灵兽灵虫。”见他们还不走,我圆目一睁,七条尾巴已经冒了出来,飘摆在半空中。
“七尾狐!”五人惊呼,已经退了半丈远,我往前一步,他们惊恐得又退开了,相觑了一眼,转身逃走了。
我哼了一声,收好尾巴,转视红纱:“他们缠着你干嘛?”
红纱看我生气,缩了一下:“没、没什么。”
“红纱。”我忍不住对发火,“要是今天我先走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下次我要是不在,他们又会做什么?万一你受伤了,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红纱忙摆摆手,“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只是来求亲的。”
“啊?”我愣住了,有些尴尬,我刚才那么蛮横的把他们赶走,不知道对红纱会有什么影响,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拉住她的手,“不许你这么早嫁了!”
红纱被我一惊一乍的吓到了,她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答应。”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喜欢跟灵兽打交道。”
红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我怕螳螂们待会又返回来,一直待到晚上,月牙升起,才回家。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下雨,路上的泥土已经没有了湿气,草腥味很浓,闻着鼻子有些痒痒的。嗅觉太灵敏了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现在。
刚进族门,就见五叔公一脸肃穆的站在不远处,我顿了下,慢慢走了过去,刚走过两步,就听见五叔公洪亮的嗓子。
“站住。”
“五叔公。”我嬉皮笑脸的叫了他一声,虽然他不怎么喜欢我,但是至少也不会冷脸相待。
五叔公满目怒意,没有半分笑意:“跪下!”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他顶嘴道:“为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银蚕鞭一声脆响打在地上,溅得尘土纷扬,五叔公双目圆瞪,声如洪钟:“为什么?你一只狐狸不但跑到灵虫村落里,还搅和灵虫间的婚配,这是你管的吗?”
“我替朋友赶跑她不想嫁的人,有什么不对?”
“因为你是灵兽!”五叔公他一把年纪的被我气得不轻,身子已经在抖,“傍晚的时候灵虫长老向族长告了状,如果告到主上那里,我们狐族就给灵兽丢了脸,还怎么在其他两大家族面前抬头?”
我满腹委屈,只是一点小事,至于向王告状吗,而且有什么可丢脸的,还抬不起头来,呸。
见我不做声,五叔公继续说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昨天对两仪馆有恩的份上,今天打你的,就该是你三叔公。”
听到三叔公的名字,我抖了一下。五叔公是银蚕鞭,三叔公就是金蚕鞭,后面打起人来可以痛死人。虽然这样,我还是犟嘴说:“我不跪,我没错。”
“那是他们错了。”
这沉稳冷静的声音传来,我身体彻底冰凉了,冷得彻骨。
父亲向五叔公微微行了礼,五叔公忙回礼:“族长。”
“五叔公。”父亲的声音不平不淡,“请三叔公过来。”
五叔公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我求救的眼神,正要说些什么,父亲已经冷脸下来:“还不快去。”
五叔公一走,气流就感觉凝滞了。气都要喘不上来,我看着父亲的侧面,比陌生人更陌生。我宁愿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不受这种大家族的拘束。等看到三叔公走过来,我的腿已经软了。
三叔公平时就不怎么爱笑,打起人来也狠劲。他走到我前面,说道:“跪下受罚。”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看着三叔公说道:“我没错。”
毕竟是族长的女儿,三叔公就算是长辈,也不敢随便下手,转视父亲,只见他开口说道:“打。”
虽然早就知道这顿打避免不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酸楚,一鞭落在身上,力道太大,几乎要站不稳,我默念了定身咒,如果用灵气护体,可以减少许多疼痛,但是我却念了定身咒。
第二鞭落下,嵌进肉里,疼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定身咒可以让我不动分毫,但是身上撕裂的痛却没有减轻。挨了二十鞭,衣服上都已经沾满了血。五叔公都已经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停。”父亲刚才好像也施了定身咒般,没有动,现在微微偏过头,看着我说道,“知道哪里错了?”
我惨然一笑,难道一开始我说我做错了,他就会不下鞭子了吗?我开口道:“我没错。”
父亲瞳孔一缩,一字落下:“打。”
鞭子夹着风声又呼啸打来,鞭鞭在身在肉,几乎鞭打在了骨子里。
夜色很好,因为有月亮。我喜欢月光,每当满月的时候,我就跑到屋顶晒月光。晒完月光,第二天的精神会很好。月亮突然模糊起来,碎在眸里。
第八章 禁闭
醒来的时候,眼里满是石壁,没有风,没有声音。
又被关禁闭了。
我动弹了一下身体,身上的裂痛传来,我倒吸了几口冷气,不敢再动。禁闭室不算小,但是四四方方边角分明的,看着很不舒服,压抑得很 。灵气还没有恢复,不能治伤,我尝试着又动了一下,差点没疼得晕过去。
我默默叹了口气,躺上一天,估计伤口就愈合了,只不过不知道要被关禁闭多久。最长的一次好像是五年,最短的一次也是七个月。我眼中所能看到的石壁,都是我画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我喜欢外面,不喜欢这四方的屋子。父亲知道比起打我,关我禁闭更让我无法接受。那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自己都忘了,因为不愿意想起来。
过了一会,室内出现一个光圈,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一袭白衣,轻挽的发髻,一瀑青丝垂腰,很是淡雅的装束,但是我却没有看过有比姐姐更漂亮的人。
姐姐蹲下身,慢慢从篮中拿出一个白色瓶子:“药。”又陆续拿出一些东西,“食物,水。”她见我睁着眼睛看着她,默了默,取下果子叶,念了咒语,幻化出衣袍,又念了一声,我身上的衣物已经褪去,见了我身上的伤,顿了顿,又将我石化,不至于动了我伤口,才帮我换上衣服。
换完了衣服,解了石化咒,姐姐已经拿上篮子,钻进光圈内里走了。
我挪到果子面前,啃了一口,还挺甜。姐姐的话从来不多,她要是跟我说多几句话,我倒觉得不自在。每次被关进禁闭室,姐姐隔几天就会送来食物,不知是父亲叫她来的,还是她自己来的。我没有问过她,也不想问。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这个的过程并不痛苦,只要不动弹,就不会太痛。受伤的时候才是最疼的,因为要忍受不断增添的伤。伤要多久才能全部愈合并不是我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我被关禁闭的时候,红纱会不会有事。
不知过了几天,伤已经快完全好了,却没有看到有人来。我心里绷得难受,难道要我承认错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