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已无法完句,代之是控制不住的哭泣。
燕飞任他哭了一会,神情冷静,双目精芒闪闪,道:“要救回她们,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高彦一震,现出半信半疑的神情,呆看燕飞。
庞义问道:“谁?”
燕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的兄弟拓跋圭。”
高彦愕然道:“拓跋圭?”
燕飞目光扫视两人,肯定的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慕容垂在北方根本没有对手,只有拓跋圭是唯一例外,他更是慕容垂最顾忌的人,亦惟有他训练出来的部队,可与慕容垂的无敌雄师在战场上决胜负。救回千千和小诗的唯一途径,是与拓跋圭全面合作,助他打败慕容垂,他则助我们救人,再没有另一个方法。”
庞义怀疑道:“拓跋圭真的如此了得?”
燕飞淡淡道:“你有更好的提议吗?”
两人无言以对。
燕飞目光投往窗外,道:“我到边荒集去,是要逃避战争的杀戮生涯,岂知却愈陷愈深,现在只好认命哩!你们立即返回边荒集,我则起程往盛乐找拓跋圭,用尽一切手段助他对付慕容垂,明白吗?”
庞义道:“小彦回去好了,我要随你一道去,此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我宁愿冒杀身之险,也不愿度日如年的过日子。”
高彦失声道:“我怎可以独善其身?我也要到盛乐去。”
燕飞微笑道:“好吧!吃饱野蕉后我们立即起程。十来天的工夫,你们该会明白因何我认为拓跋圭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刘裕在小建康的原匈奴帮总部,现易名为“振荆会”内见到屠奉三。
对方在内堂接见他,没有任何手下陪伴,包括其头号心腹阴奇。只看如此排场,便知道屠奉三肯和他“谈心事”。
两人隔几坐下,喝着香茗,悠闲得有点像朋友聚旧聊天,事实上两人是友是敌,只在一念的变化。
屠奉三首先进入正题,微笑道:“刘兄是否来道别呢?”
刘裕苦笑道:“屠兄猜得准哩!”
屠奉三淡淡道:“刘兄可知我为何一猜即中?”
刘裕继续苦笑,缓缓摇头。
屠奉三吁出一口气,上望屋梁,徐徐道:“自边荒集光复以来,有几件事一直萦绕心头,第一件当然是燕飞三人的拯救行动,而刘兄何时回广陵去,亦是我关心的事。”
接着目光投往刘裕,迎上他的目光,双目神光闪闪的道:“因为刘兄愈早回去,愈显示谢玄内伤严重,否则刘兄会长留边荒集,因为在这里刘兄更能发挥效用。”
刘裕道:“我来找屠兄前,早晓得瞒不过屠兄,不过我仍决定来和屠兄好好谈一谈。”
屠奉三单刀直入的问道:“谢玄还有多少天的命?”
刘裕毫不犹豫的道:“或可拖多数十天,又或拖不过明天,恐怕玄帅本人也不敢肯定。”
屠奉三一震无语。
刘裕道:“屠兄可把今次我来见你的事,或说过的其中一些话,包括玄帅的情况,知会南郡公,我绝不会因此怪屠兄。”
屠奉三竖起拇指道:“不愧是我屠奉三的好对手,屠某清楚哪些话该告诉南郡公,哪些话该隐瞒,刘兄请放心。”
刘裕感激道:“我今次回广陵去,将会经历人生裹最凶险的一段时光,卷入朝廷和北府军系间最激烈的斗争里,生死成败难卜,但我却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只会全力以赴,力争到底。希望屠兄予我一点时间和机会。”
屠奉三凝望着他,似要把他看个仔细,唇角绽开笑意,点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我分析无误,刘兄根本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只堪作谢玄的陪葬。”
刘裕淡淡道:“如我死不了呢?”
屠奉三哈哈笑道:“那我会对刘兄刮目相看。”
刘裕道:“只是这句话便足够了。”
屠奉三皱眉道:“一句话怎足够呢?我还可以帮刘兄一个忙,于上报南郡公的信函里,指出刘兄是北府襄可以争取的人才之一,如此将对刘兄有利无害。”
刘裕愕然道:“南郡公肯相信吗?”
屠奉三欣然道:“有谢玄在,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是谢玄若去,南郡公将成为司马皇朝外最有势力的人,也成为对抗孙恩和北方诸胡的唯一希望,一切都会改变过来。”
刘裕比任何人更明白屠奉三正在试探他,看他是否是诡谲的政治斗争里的好人材,如他执着古板、一成不变,便可置他于不理。
点头道:“此计妙绝,多谢屠兄。”
屠奉三长笑道:“谢玄果然没有看错你,换了是其它人,必会断然拒绝。只有刘兄明白到谢玄去后,整个南方将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事都会发生。”
刘裕道:“屠兄肯予我一点时间静观变化吗?”
屠奉三坦然道:“在南郡公与聂天还结盟前,我绝不会为任何渺茫的希望作出任何承诺,现在却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要我给你多少时间?”
刘裕道:“三年如何?”
屠奉三长吁一口气道:“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刘兄有多少成把握?”
刘裕断然道:“我有十足十的把握!”
屠奉三仰天一阵大笑,倏地探手过来,道:“好!在这段期间内,我绝不会动大江帮半根毫毛,刘兄请放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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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四 卷 第七章 密谋造反
江陵城,大司马府。
桓玄三天前从宜都赶来,立即遣散府内婢仆,改换为他的人。他敢保证没有人敢说他半句坏话,因为荆州的兵权已牢牢握在他手上,连司马皇朝也要看他的脸色做人,何况只是些下人。他非是不想杀尽府内之人,但那等若明白告诉别人他心虚,且会令他的声誉受到折损,不利于即将展开逼司马曜退位的行动。
他站在当日与桓冲争吵的地方,重温着当日的情景。
那时他只是感到愤怒,尚未动杀机。
亲兵来报,杨全期到。
桓玄道:“请他进来。”
对于司马皇朝,他是彻底地仇视,更晓得因桓温当年求加“九锡”之礼,此为历朝权臣受禅之前的荣典,触犯了司马皇朝的大忌,虽因桓温早死没有成事,已令司马氏对桓家存有芥蒂。
还记得他十六岁时随兄桓冲到建康去,一日到琅砑王司马道子府上参加宴会,碰上司马道子喝醉,竟当着众多宾客前问他“桓温晚年想做贼,是何原故?”弄得仍少不经事的他狼狈不堪。
就是这句话,令他立下决心,定要杀尽司马氏的人,并取而代之,完成父亲不竟的遗愿。
一直以来,他最尊重的人是培育他成才的兄长桓冲,最顾忌的是谢安、谢玄叔侄,现在桓冲和谢安已作古,四天前更收到屠奉三从边荒集传来的消息,指从刘裕处得到确凿情报谢玄只有数十天的命,使他感到夺取皇位的时机终于来临,故回到江陵。
江陵是荆州刺史府所在之地,更是他桓氏世代盘据之所,在这裹桓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使荆州名义上的施政者,刺史殷仲堪也须看他的脸色做人。
杨全期在身后向他请安。
桓玄道:“坐!”
杨全期见他站着,那敢坐下,忙道:“卑职站着便成。”
桓玄并没有回头来看他,不过对桓玄这种倨傲态度他已习以为常。杨全期也是出身高门大族的士人,只不过他家渡江稍晚,故远及不上桓家的显赫。在自恃家世的桓玄眼中,当然不把他士族的身分放在眼内。
一个月前,他领兵从边荒集返回荆州,向桓玄作出书面的报告,连同屠奉三的密函,送交给在宜都的桓玄,却一直没被召见。直到今天,在桓玄抵江陵的第三天,方获接见。可以想象杨全期的心情是如何惴惴不安。
桓玄终于转过虎躯,冷冷瞧着他道:“全期你告诉我,当日奉三来见你,你有甚么感觉?”
杨全期一呆道:“我不明白南郡公的意思。”
“南郡公”是尊贵的爵位,本属桓温。
当桓玄五岁之时,桓温的长子桓熙和次子桓济等,力图从最能干和最得桓温宠信的桓冲手上夺权。桓冲直忍到桓温去世的一天,方下手对付仇视他的众兄弟,又称桓温遣命由小儿子桓玄继承爵位,于是桓玄五岁便成了南郡公。自此桓玄改称桓冲为大兄,彷佛其它兄弟不存在的样子。
桓玄举步朝他走过来,两手负后,神态悠闲的道:“有很多事,表面上我们丝毫看不出有甚么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却会有一种没法解释的感觉,隐隐感到事情非如表面般的简单。我要问的便是你当时的感觉,有否感到奉三话虽说得漂亮,事实上却是心存怨慰,兼且密藏背叛我的心?”
杨全期整个人感到凉浸浸似的,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一方面是因桓玄这种不讲理性,只凭主观感觉和好恶对人作出判断的态度,使他心生寒意。兔死狐悲,若现在或将来的某一刻,桓玄亦以这种方式来判断自己的忠诚,教人如何适从。
另一方面是来自桓玄本身,当他朝自己举步走来,发自他身上的一种奇异似有似无的寒气,正不住增强。此显示桓玄身具的先天真气奇功,在过去一段时间有突破性的长进,因为这是他以前从未在桓玄身上感验过的。
不论任何一方面,桓玄都是个可怕的人。
杨全期装出思索的神色,事实上他脑袋是一片空白。道:“全期当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屠大人之言合情合理,而当时我军正处于进退两难的穷势,事情的变化实在来得太突然。”
桓玄在他身后五步许处立定,没有作声。
杨全期不敢回头,不遇从他发出的先天异气,可清楚感觉到桓玄的位置,更掌握到桓玄处于绝对冷静的状态中。那是一种特级高手的境界。
桓玄忽然笑道:“你道奉三在信内写了甚么呢?”
杨全期忙道:“卑职对屠大人信内所言毫不知情。”
桓玄轻描淡写的道:“奉三的密函充份表现出他的才智,那并不是一封向我解释他所作所为的陈情信,而是向我描述出在现今的形势下,最佳的军事策略。奉三确是了不起,令我不但不忍责怪他,还不得不支持他,让他继续当半个叛徒的角色。”
杨全期讶道:“半个叛徒?”
桓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道:“奉三的立论是一天南北没有统一,一天边荒继续存在,将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独霸这无法无天的地方。而边荒集存在的价值,正因她有别于天下任何一个城集。所以我们若要参与边荒集,这个自古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危险游戏,必须依边荒集的游戏规则行事,如此方可以成为得益者。全期认为奉三这个说法如何呢?”
杨全期仍未弄清楚桓玄对屠奉三的“心意”,避重就轻的道:“荒人悍勇成风,且出现没有人想象得到的空前团结,加上对边荒的熟悉,故燕国天师两军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攻下边荒集,可是慕容垂和孙恩一离去,边荒集便被荒人收复。由此看来,要攻下边荒集固不容易,保住边荒集更是难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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