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从大街的方向传来,令他颇有重返人世的奇异感受。
他取起放在枕旁的蝶恋花,随意的用手提着,站起来,推门外出。
肚子有空空如也的感觉,他却不感肚子饿,只想找壹美酒来治治酒虫。
孙恩接近的感觉也来了,似是如非的,令人无法捉摸。
燕飞哑然一笑,丝毫不把被孙恩找到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要来的终于会来,避也避不了,怕他娘的甚么呢?
来到客栈颇具规模的饭堂,二十多张桌子,一半坐有客人,猜拳斗酒,好不热闹,看外表该是路经的商贩、旅客占大多数。
好的位置都给人占了,他只好到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循例点了个小菜,叫了一壸烧刀子。
想想也觉好笑,如自己在新娘河的兄弟,晓得自己竟是到这处来喝酒,会怎么想呢?
酒先来了。
燕飞掐开壹塞,倒满一杯酒后,忽然发觉瞵桌多了个人出来。
燕飞举杯向那人微笑道:「原来是天师大驾光临,让燕飞敬你一杯。」
原本热闹喧哗的大堂蓦然静下来,人人呆若木鸡。
那人此时方缓缓坐下,面向燕飞,欣然道:「我孙恩从不爱杯中物,以茶代酒如何?伙计,给我拿一壸茶来。」
「当啷!」
不知谁因手颤拿不稳杯子,竟掉往地上,摔个粉碎。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二十 卷 第 一 章 道法交锋
第 二十 卷 第 一 章 道法交锋
刘裕与屠奉三从淮水返回新娘河基地,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
两人在码头处下马,由士气昂扬的战士接过马匹。
整个基地乌黑一片,只燃亮数支火炬,零星地散布基地内,於方圆两里之内,扼要的高地均布有哨岗,好令敌方探子难越雷池半步,只能於远处监视。
刘裕拍拍屠奉三肩头,道:“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屠奉三陪他往宿处举步,道:“我还要找阴奇说几句话。”
又道:“我有个感觉,刘帅你有点变了。”
刘裕讶道:“是变好还是变坏呢?”
屠奉三道:“是变得更坚定不移,只看你在议会上说话的神态,便知你已全情投入,并踏出迈向门标最重要的—步,就是把荒人团结在你的旗下。”
刘裕道:“只有在日前的情况下,荒人小会听我们的指挥。边荒集始终是汉胡杂处之地,各有各的利益,亦各有各的打算。”
屠奉三耸肩道:“有甚么问题呢?只要边荒集能继续发挥她的作用,将成为我们强大的后盾。”
刘裕点头道:“边荒集现在确足我们手卜最大的筹码,我有绝对的信心把边荒集夺回来。不论我自己是否愿意,我已成为一个荒人,只要依足荒人的规矩办事,不损害边荒集的自由,边荒集将可以为我们所用。”
两人来到宿处的门口,站定说话。
屠奉三目光闪闪的打量他,淡淡道:“从非荒人变成荒人的过程,确难以向外人道尽,早前在议会举行的当儿,我生出奇异的感觉,就是你老哥终於抛开一切,且明白自己的处境位置,脚踏实地上做应该做的事。”
刘裕听着小屋内传出来仿如大合奏此起彼落的打鼾声,心中一阵感触。自己的改变当然瞒不过屠奉三这冷眼旁观者。因王淡真而来的打击和深刻的创伤,已化成死里求生的奋斗动力,即使他最后落败身亡,他亦绝不会有半点畏缩。
屠奉三拍拍他肩头,低声道:“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去了。
刘裕进入小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五、六个人,在单薄的被铺里瑟缩着。
他叹了一口气,到一张空席处坐卜,刚解下佩刀,高彦一溜烟般走进来,在他身前坐下,一脸兴奋的道:“燕飞虽然滚了去干掉孙恩,幸好还有老刘你。我又想到一个问题,须老哥你为我解决疑难。”
刘裕心中苦笑,看来好好睡一觉的大计要泡汤了。
如果实力是寸以清楚量度,那燕飞可以肯定自己不是竺法庆的对手,更不是眼前孙恩的对手。不过事实竺法庆却是饮恨於他的蝶恋花之下。
高手决战,影响战果的因素错综复杂,便像两军对垒沙场,士气、状态和战略都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眼前的孙恩明显是不同了,变得更深不可测,且根本是无从捉摸,今人不知如何入手。不像竺法庆般,打开始燕飞便掌握到他的破绽,那完全与竺法庆本身的功夫没有关系,却影响到最后的战果。
燕飞清楚晓得自己正处於最巅峯的状态下,亦正因在这种状态下,他知道虽与孙恩有—战之力,可是与孙恩比拚功力和修养,实是下下之策。
然则孙恩的破绽在哪里呢?
燕飞淡然笑道:“若天师不反对,我想请其他人先离开。”
孙恩哑然笑道:“原来燕兄仍是这般看不开,竟执假为真,哈!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呢?如燕兄所说的好了。”
整个饭堂的夥计和客人,闻言如获皇恩大赦,只恨老娘生少两条腿,转眼走个一乾二净,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燕飞心叫厉害,孙恩凭“执假为真”一句话,立即在言语机锋上占得上风,因为燕飞并不明白他这句话,与眼前的情景有何关系?
燕飞喝掉杯中酒,心中想到的却是纪千千。千千呵!你可有想到我正在靠近边荒的一座城市内与有南方第一人至誉的孙恩作生死决战呢?
微笑道:“天师似乎并不在意在这里是头号通缉犯的身分呢!”
孙恩洒然耸肩道:“难道燕兄又以为自己是南方最受欢迎的人物吗?你故意张扬,令人晓得你是燕飞我是孙恩,该是早有预谋,否则燕兄便该是在边荒的一座山上等我,而不是选在闹市之中。”
两人目光交触,双方均是神态轻松,脸带欢容,如看在不知情各眼内,还以为是故旧重逢,畅谈离别后种种使人难以忘怀的乐事。
酒意上涌,燕飞不由怀念起雪涧香的滋味。犹记得坐在酒牢入门的石阶处,他小睡刚醒,纪千千撒娇的要喝他手上的雪涧香,喝罢闭上美眸,樱唇吐出“逞荒集真好”的赞语。那迷死人的情景,仍历历如在眼前。
他是否在那—刻陷进纪千千法力无边的情网去呢?还是她坐船列边荒集去,迎着河风深吸一口娇呼“真香”的刹那?又或扯着他衣袖不放,告诉他忘记了徐道覆的时候?直到此刻他还是不很清楚。
燕飞目光投往饭堂入口处,他的灵觉告诉他,这所城内最具规模客栈里的人,已走得—个不剩,而闻风赶来的城兵则叮在任何一刻抵达,喃喃道:“我是早有预谋吗?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随心之所愿,到城内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幸好天师没有来人梦。这答案天师满意吗?”
说罢目光投往孙恩,只要对方因他反击的话露出任何心神的散乱,他的蝶恋花会立即进击,直至对方授首剑下,始肯罢休。
孙恩双目闪闪生辉的打量燕飞,哑然笑道:“我从没有遇过像燕兄般天才横溢的对手,你的胎息法竞能避过我道心的感应,也使我们今次决战更引人人胜,因为只要燕兄成功逃走,便可以此法令我无法奈你何。这是否燕兄刚才故意惹起官府注意的原因呢?燕兄竞没有勇气和我孙恩决—死战吗?”
燕飞暗叫厉害,微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忽然心中一动下,方会叫出天师名字,与是否想逃走扯不上任何关系,请天师明察。”
燕飞这招反击更厉害,且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比的是“道功”,他说出来的原因,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甚么原因,完全来自灵性的直接反应,他只是依着“道心”去办,与孙恩所指的好引城内驻兵插手,以营造逃走机会的阴谋论扯不上任何关系。
当然燕飞也可以是胡绉,不过在此刻是无法证实的,可是假若稍后证实了燕飞的“心中一动”的确灵验,那将证明了燕飞在“仙道一的境界上高出孙恩一线,如此会对看来无懈可击的孙恩造成严重的打击,甚至成为孙恩落败的因素。
燕飞蓄势以待,只要感应到孙恩的心神现出波荡,就立即全力出击,乘虚而入。
“啪!”
孙恩鼓掌笑道:“丹劫果然是不同凡响。”
燕飞应掌声遽震一下,终没法出剑。不过落在下风的孙恩亦因忙於反击,没法掌握良机。
两人又斗个旗鼓相当。
燕飞此招根本是无从破解的,只能待将来的事实印证是对是错,孙恩此记鼓掌发声,表现出他武学大宗师的气势,音响的刹那,恰好是燕飞行功至关键处,即将出剑的一刻,而掌音起处,有如能钻人人心的当头棒喝,令燕飞晓得孙恩把他看个通透。
而孙恩忽然点破他的灵机妙应来自丹劫,更如巨浪撼上船身般令他心神差点失守,大有石破天惊的震慑力,同时破去他必杀的一剑。
孙恩此话背后实含有深意,足可使燕飞生出不如对手的颓丧感觉。因为孙恩的话正指出燕飞只是在因缘巧合下得服丹劫,故能改变体质灵性,与孙恩经自身修行千锤百炼而成的道功有基本上的差异,并不足以自恃。
这一句话,令孙恩重占上风。
可是燕飞却不惊反喜,因为他终试探出孙恩的唯一弱点,就是他的一道心一。这本是孙恩最强横的一面,却偏是他可能出现破绽的地方。
所以孙恩不得不透露出压箱底的秘密,而不能留待稍后於关键时刻利用此秘经营出最后能击杀燕飞的战略。可见如他不如此做,确会被燕飞趁隙而进,占得无机。
这或许是击败孙恩的唯一方法。
不过首先须证明他的“心中一动”是“有的之矢”。
燕飞从容笑道:“来哩!”
蹄声在客栈的西南方处响起,自远而近,大批城卫正全速赶至。
即使以两人的武功,仍没有可能对付数以千计的敌人,何况两人又处於敌对的关头,但以两人的身手,在敌人形成包围前,要遁逃仍是绰有余裕。
孙恩适才嘲笑燕飞缺乏一战的勇气,正是指此,因为在这样的形势下,只要燕飞擅加利用,确可以暂避孙恩的纠缠。
孙恩正要乘占着上风的大好形势下全力出手对付燕飞,纵使杀不厂他,也可以凭绝世功力重创燕飞,削减他逃走的本领。可是燕飞一句“来哩”,说的不似是只指城街那般简单,登时被他勾起“心事”,气势被削,竟是出不了手。
蹄声愈趋清晰,只听声音,来骑达数百之众,且夹杂着纷乱的足音。
孙恩神态仍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悠然自若的道:“念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事情亦非必须分出生死方能解决,燕兄可有兴趣听本人唠叨几句?”
燕飞心忖际此即陷重围生死悬於一发的紧张时刻,肯定非是说法的好时机,可是孙恩偏有此提议,登时生出玄妙的感觉。
点头道:“愿闻其详!”
刘裕皱眉道:“这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吵醒其他人,他们会联手来揍你,我亦不会出手帮忙,因为你是罪有应得。”
高彦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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