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长亨叹道:“这就是边荒集,有钱使得鬼推磨。”
潮涌而过的“壮士”里有人答口道:“我们七兄弟是义务帮忙的小鬼,全听千千小姐的吩咐,将功赎罪。”
燕飞一眼瞥去,竟是边荒七公子,说话的首领左丘亮,一脸兴奋雀跃的神色,看七人的样子,似在去饮酒作乐而非干建楼的苦差。
卖走马灯的查重信也是其中一人,嚷道:“我也是免费的!”
百多名壮丁,在两人身旁分流而过,情景古怪。
刘裕、高彦跑在最后,见到两人方停下脚步。
燕飞收回目光,向高彦笑道:“郝兄是初来甫到,对边荒集很多事都不太了解,高彦你是边荒集通,可随郝兄回去好好交谈。”
郝长亨欣然道:“高兄弟若肯同意作我的指路明灯,郝某当非常感激。”
高彦的老脸破天荒地第一次红起来,更不知燕飞和郝长亨说过甚么话,如这小子明言自己要追求小白雁,那便非常尴尬。不过已被燕飞抬了上轿,欲拒无从,手忙脚乱道:“郝大哥看得起我,小彦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发出会心微笑。
郝长亨向燕飞和刘裕话别,领着高彦去了。
刘裕挽手搭上燕飞肩头,叹道。“千千的魅力真厉害,你有听到她打响铜锣的声音吗?”
燕飞笑道:“原来打锣找人的是她,但临急临忙怎会找得到这么大串的爆竹呢?”
刘裕失笑道:“那不关她的事,而是屠奉三在庆祝他刺客馆的成立。”
燕飞一呆道:“屠奉三真的来了!”
刘裕拍额道:“这两天发生的事,只可以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形容,不若我们到对面的食店坐下来,从详计议如何?”
燕飞摸摸肚皮,点头道:“我由昨夜的羊肉宴到现在只喝过一杯羊奶茶,当然须找东西填填肚子。不过最好通知千千,我们躲到甚么地方去,否则她找不着人时大发娇嗔,我们便有难哩!”
郝长亨的目光落在刺客馆的牌匾上,呆了一呆。
东大街已回复常状,刺客馆便像邻近任何一间铺子,欠的只是光顾的客人,甫进门处摆了座大屏风,使街上的人没法望进铺内,透出神秘兮兮的味道。
高彦解释清楚时,两人踏入白天的夜窝子,朝红子春的洛阳楼走去。
在入黑后兴旺如闹市的边荒集圣地,此刻却像沉睡着,所有赌场、酒馆、青楼均门户紧闭,街道冷冷清清的,有的只是路过前往别区的行人,再不见醉卧街头或呼啸而过的寻欢者。夜窝子的金科玉律,并不存在于光天化日之下。
高彦顺口问道。“老屠的行动,大有可能是针对你而来哩!”
郝长亨苦笑道:“我很清楚屠奉三这个人,对他的行事作风更不敢苟同。他有个近乎盲目的信念,或可称为狂热的乡土迷,一切以荆州的利益为主,捍卫荆州的地位和权势,不肯接受他这意念的便是敌人。此种非友即敌的看法,令他处处树敌,不得不采取愈来愈激烈残暴的手法对付敌人。若非因他确有真材实学,早横死街头。他最擅长的是以威吓的恐怖手段,要人害怕他,而非要赢得别人的敬重。”
稍顿叹道:“开设这甚么娘的刺客馆,正吻合他一贯的作风。他针对的是整个边荒集,而非我郝长亨或某一个人。”
高彦哂道:“今次他必像符坚般,会遭到淝水之战式的没顶大败,竟敢入乡不随俗,也不打听一下边荒集是甚么地方。”
郝长亨摇头道:“假如高兄弟这般低估他,后果将不堪想像。他故意在东大街强抢别人的铺子立业,正是要剃祝老大的眼眉,迫祝老大出手。如此他便可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把汉帮连根拔起,立威边荒集。”
高彦皱眉道。“就凭他那些人?”
郝长亨沉声道:“若我没有猜错,他在集外必有一支可以随时调进来的增援部队。在桓玄的支持下,他有一批约五百人的死士,人人武功高强,饱受训练。三年前他便试过潜入两湖,意图对敝帮帮主进行突袭刺杀,幸好我们颇得当地群众拥戴,有人通风报讯,我们尽起精锐,追杀百里,仍给他逃脱。”
高彦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有此事!”
郝长亨道:“屠奉三等若另一个桓玄,绝不能掉以轻心。在南方,敝帮帮主只看得起几个人,屠奉三正是其中之一。”
高彦道:“桓玄又如何呢?”
郝长亨露出凝重的神色,叹道:“不论兵法武功,桓玄均不在谢玄之下,你说敝帮主会如何看他呢?论武功,孙恩肯定是南方第一人,甚或冠绝天下;论战场上争雄斗胜,则无人能出双玄之右,可是比起谢玄,桓玄不但野心大,且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说谁比较可怕呢?”
此时已抵达洛阳楼后院门处,想到或可以见到美丽的小白雁,高彦的心儿不由忐忑地急跃不停。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七 卷 第 九 章 其人之道
第 七 卷 第 九 章 其人之道
离正午尚有个半时辰,以馒头名著边荒集的“老王馒头”店内,只有燕飞和刘裕两个客人,看着热闹繁盛的大街车来人往的,使人不由有种懒洋洋甚么都不想做的心情。而对街处第一楼的重建工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纪千千的积极参与,搬搬抬抬再不成苦差,而是充满游戏乐趣的风流韵事。
饮饱食醉的燕飞伸个懒腰,叹道:“终于回到边荒集哩!他娘的!边荒集从未试过如此刺激好玩。”
刘裕凝望对街,想像着第一楼从废烬复活过来矗立东大街的壮观模样。他明白庞义是怎样的一个人,绝不会重覆自己的作为,所以正在进行重建的第一楼,会是他最新和最具创意的杰作。
轻轻道:“千千在迫你去追求她,我敢肯定她在怀疑你的诚意。唉!实不相瞒,千千不但令敌人心动,也令我们每一个人心动。这几天我总有点糊里糊涂,一切都不真实的混噩感觉,直到你耍出送走马灯的手段,我忽然醒觉过来,感到浑身轻松,因为你是世上唯一能令我反会替你夺得美人归而高兴的人。”
燕飞苦笑道:“走马灯?唉!我真不知该多谢高小子还是狠揍他一顿。”
刘裕失声道:“竟是高彦弄出来的鬼!难怪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
燕飞从椅背滑下一寸,一脸米已成炊的遗憾之色,道:“幸好还有你清醒,现在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办?”
刘裕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以带点幸灾乐祸的口吻道:“这是边荒第一高手的甄别试,当然不容易过关。可是直至这一刻,你仍做得很称职。”
燕飞沉吟道:“可是若依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我们一定会输给慕容垂,例如他派来一万精锐,边荒集肯定不战而溃,若玄帅竟遣人来解围,更会步入慕容垂精心巧布的陷阱去。”
刘裕道:“坦白说!我也为此担心得要命,却仍苦无对策。”
又颓然道:“任遥曾说过,有取司马皇朝而代之的大计,当时他是与自己的皇后说密话,没有吹牛皮的道理,此事更令我昨晚没有合过眼。”
燕飞思索道:“任遥的阴谋,应是他三个月前南下建康后开始的,建康城有甚么异样的情况呢?接着安公便给迫走。”
刘裕肃容道:“我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三个月建康的形势变化得很厉害,司马曜忽然一面倒的支持司马道子,纵容他的派系,令安公无立足之地,关键全在司马曜新纳的贵人。”
两人你眼瞧我眼,脑内想的均是任遥的爱妃曼妙夫人。
刘裕拍腿道:“早该猜到的!”
燕飞叹道:“我们太忙哩!忙得透不过气来。任遥此招叫对症下药,一下子控制了司马皇朝,连司马道子也是受害者,如此心计,确是骇人。”
刘裕道:“此事定要知会玄帅,否则他会作出错误的估计。”
燕飞道:“还是你亲自走一趟稳妥点。顺道告诉他边荒集的第一手情报,请他勿要中慕容垂诱敌之计,因为孙恩、任遥和慕容垂已结成联盟。”
刘裕皱眉道:“那至少须十五天的时间,我怎放得心下?”
燕飞哑然笑道:“你和我只是纪千千的喽罗,少个喽罗有甚么问题?”
刘裕沉声道:“我总有个不安的感觉,花妖会以千千为最终的目标。”
燕飞道:“若我们终日提心吊胆,便正中花妖之计,而此正为他惯用的手段。
你不是说这是边荒第一高手的过关试吗?花妖正是其中一条题目。你回来时,说不定可以在第一楼的平台和我喝酒聊天。”
刘裕岔开道:“你怎样看郝长亨这个人。”
燕飞的目光投往外面街上经过的一队骑士,油然道:“我真的看不透他这个人,说话非常了得,乃天生说客之流。他既可以是豪情仗义之辈,更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他自谓在边荒集只是挣扎求存,令人难辨真伪。”
刘裕道:“话谁不可以说得漂亮,不过其行为将会泄漏其底子。在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担心他,可是现在我们的情报头子高彦,正给他的小白雁迷得糊里糊涂,对他的监视难免出现偏差,所以你要多留神。”
燕飞晓得他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决定往南方走一转,欣然道:“晓得哩!”
刘裕思索半晌,道:“暂时在边荒集,我们最大的对头不是祝老大,而是屠奉三,他是桓玄的代表,与我更是势不两立,我希望燕兄容许我独力与他周旋。”
燕飞皱眉道:“一切回来后再说。”
刘裕道:“或许太迟哩!我虽然是首次见到他,但玄帅却一直留意他,所以我们也曾对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下了一番调查工夫。”
稍顿续道:“屠奉三擅用奇兵,最爱以刺杀突击的手段削弱敌人的实力,更懂得营造恐惧,令敌人不战而溃,最可虑的是,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我的底细,而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将会是我刘裕。照他一贯的作风,由于我和你的关系,他也会把你一并计算在内。”
燕飞哂道:“那又如何呢?”
刘裕微笑道:“所以我想把对付的责任承担过去。”
燕飞摇头道:“我不明白!”
刘裕凑前道:“只要他晓得我孤身返南方见玄帅,肯定他会不惜一切的追杀我,此等若斩断玄帅对边荒集最直接的影响力,更对我们的无敌组合造成严重的打击,你也暂时不用担心他有空去对付高彦或我方的任何人。”
燕飞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事,离开边荒集后,屠奉三将全无顾忌,不易应付。”
刘裕欣然道:“别忘记我是北府兵内最出色的斥候,对边荒我是识途老马,他肯追杀我,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如此我去也去得安心点。”
燕飞对其胆大包天生出敬意,刘裕不单志向远大,更是无畏的冒险者。
刘裕从容道:“我要当屠奉三以为自己是猎者时;忽然反变成猎物,想想也感刺激有趣。”
燕飞沉吟道:“问题是如何可把你返回南方的消息知会他,又不会惹他生疑?”
刘裕淡淡道:“找人光顾他的刺客馆如何?或许还是他的第一单生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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