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两夜,每夜她都向燕飞发出心灵的呼唤,却得不到任何的响应。
她本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寻求与燕飞的心灵连结,但她太关心燕飞了,尤其与他交战的对手,是那有南方第一人之称的孙恩。
原本她对燕飞有十足的信心,但在两次徒劳无功的心灵呼唤后,她的信心动摇了。
心灵的呼唤,耗用了她大量的心力,也使她的精神和肉体均接近崩溃的状况。
燕飞是否已败亡在孙恩之手?这个想法把她推进绝望的深渊,没有了燕飞,也就没有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诗诗,恐怕她再没法支持下去,只有为燕飞殉情,才可以了结她的悲伤和痛苦。
没有了燕飞,她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以前她一直深信燕飞可以把她和小诗从慕容垂的魔掌内解救出来,然后她可以回到边荒集那个令她梦萦魂牵的地方,与燕飞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闲来可在第一楼品尝雪涧香的滋味;兴起时,与燕飞把臂共游充满荒唐气息又是具有无限活力的夜窝子;无聊时,偕燕飞到颖水彼岸数数往来边荒的船只,在观远台欣赏边荒集日出日落的美景?还能去一探“边荒四景”襄尚未揭晓的第四景。
但随着燕飞的离去,一切希望和期待都成了泡影。
若她决心寻死,小诗肯定不会犹豫的追随她,死了便一了百了。
或许她仍有一线希望。
燕飞不是说过他绝死不掉吗?他已结下金丹,阳神是不死不灭的。纵使他的肉身被孙恩毁去,他的阳神也会来找自己,入梦来向她报告死讯。
真的会这样子吗?
她不知道。
窗外,黑沉沉的浓云垂在低空,另-场风雪又在酝酿中。与燕飞断去了联系,她感到无比的孤独。
在以前,她非是没尝过寂寞的滋味,但今次是不同的,这是她生命中最难忍受的孤独和空虚。
还记得首次在雨枰台和燕飞相遇,当时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支配着她,她宛如在一个绝对黑暗的世界看到了幸福的曙光,看到了未来。
每晚独自一个人拥被看着帐顶,她仍感到心满意足、心情平静,因为她晓得她并不是孤独的,在遥远的某一角落,燕飞亦像她思念他般记挂着她、关怀着她、明白她、了解她,期待着与她的重逢相聚。
足音响起,风娘进入厅内,小诗随在她身后。
纪千千垂下头去,不让风娘看到她的神情,她在这刻下了决心,不论妄用心力会对她造成多 大的伤害,待会夜深人静入睡之时,她要再次呼唤燕飞,以证实燕飞是生是死,如果燕飞再没有响应,她再不愿多活一刻。
生命实在是沉重的负担,没有燕飞的生命,更是她负荷不来的惩罚。
风娘来到她身旁,讶道:“小姐不舒服吗?”
纪千千心中涌起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似是甚么都不再在意,包括风娘对她的怀疑。事实上她连假装若无其事的意念都没了,更挤不出一丝笑意好让风娘和小诗释疑,只有神态木讷的缓缓摇头。
小诗“啊”的一声叫起来,道:“小姐的脸色很苍白呢!”
纪千千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两人,却像视而不见,道:“我没事,你们不要多心。”
风娘道:“让老身给小姐把脉吧!”
纪千千终于迎上风娘关切的目光,平静的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夜了!大娘回去休息吧!我也想早点上床休息。”
小诗帮风娘说话道:“小姐啊!大娘是关心你哩!”
纪千千叹道:“关心有甚么用呢?”
留下呆立当场的风娘,径自朝卧室走去,小诗歉然看了风娘一眼,追在纪千千身后入房去了。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三十五 卷 第十一章 天穴夜话
第 三十五 卷 第十一章 天穴夜话
向雨田现出回忆的神情,似重返至那段时空之内,回味无穷的道:“慕容文被人刺杀于长安最著名的花街,明瑶和我均猜到是你干的,更晓得你是特意暗助我们一臂之力,好引得苻坚旗下高手倾巢而出,离开长安去追捕你,使我们得到千载一时的良机,入宫救回明瑶的爹。事后明瑶虽然没说甚么,但我知道明瑶心中是感激你的,也对你改变了观感。唉!想不到你竞逃往边荒集去,还隐姓埋名,摇身一变成为边荒集的头号人物,也变成明瑶和我的头号敌人。这是否叫造化弄人呢?”
燕飞心中涌起古怪至极点的感觉,就像回到某一段早被遗忘的记忆裹的现实去,一切都复活了过来。
向雨田拍腿道:“燕兄和我在此并不是偶然遇上的,燕兄可知我是凭甚么本领能于此时出现在此,恭候燕兄大驾呢?”
燕飞晓得向雨田在向他出招,试探他的道行,目光投往蹲在三十多丈外、天穴另一边的向雨田,微笑道:“当年在长安,向兄总给我一种摸不着底儿的感觉,那时我仍不明白是甚
缘故,到今夜此刻,我忽然晓得哩!因为向兄已抵上窥天道的境界,也令我体认到不论正道魔道,到最后其实是殊途同归,都在寻找虚空破碎的极境,不知道我有否说错呢?”
向雨田毫不掩饰震惊的神色,愕然道:“坦白说,当年在长安时的拓跋汉,虽是第一流的剑手和刺客,但仍不被我放在眼内,我欣赏的是燕兄的性格才情。但今次重遇燕兄,燕兄宛如脱胎换骨似的,从拓跋汉变成了另一个叫燕飞的人,使我再无法把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
燕飞哑然失笑道:“有这么严重吗?向兄说话的语调,令我有一家人的感觉,向兄愈来愈似我们荒人了。”
向雨田也笑道:“这或许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了对付你们荒人,我不得不混进集内好深入地去了解你们荒人,也沾染了你们荒人的习气。好哩!言归正传,燕兄怎会晓得我与圣门有关系,又晓得破碎虚空的境界?”
燕飞淡淡道:“令师墨夷明前辈近况如何呢?”
说出这句话后,燕飞不由紧张起来。他现在几可断定自己长得一点也不似墨夷明,所以不论魔门中人,又或墨夷明的徒弟向雨田,都没把墨夷明和他燕飞联想起来,令他也对墨夷明是不是自己的生父,抱怀疑的态度。可是纵然如此,对墨夷明是否仍在人世,他是关注的。
向雨田保持蹲着的姿势,双目闪闪生辉的隔远打量燕飞,沉声道:“燕兄对我的认识,远过于我对燕兄的认识。燕兄是如何晓得我恩师的名字?请燕兄坦然告之。”
燕飞从容道:三冱并没有甚么秘密可言,我从佛门中人得悉令师的名字,更知道他最后藏身于贵族的势力范围内,从而推断出向兄的师承,就是如此。“
向雨田兴致盎然的问道:“明瑶又如何呢?”
燕飞摇头道:“你们不论武功心法,均迥然有异,可知来自不同的传承。我从没有想过你和明瑶出自同一渊源。”
向雨田讶道:“你我从来没有交过手,你怎晓得我和明瑶各走不同的心法路子?”
燕飞道:“这纯粹出于一种直觉的认知,没有甚么道理可言。”
向雨田露出思考的神色,不住点头,似有所得,好半晌后再问道:“‘破碎虚空’又如何呢?这不单是我们圣门的最高机密,连圣门内知悉此事的人,也数不出多少个来,皆因牵涉到敝门的圣典,燕兄为何可随口说出来呢?”
燕飞满怀感触的暗叹了一口气。他情愿自己不知道“破碎虚空”的秘密,更没有结下金丹,能安份守己做个正正常常的人,和纪千千执手偕老。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没有上窥至道,练成小二合,孙恩的一关他便过不了,也不能死后复苏,现在更必死于向雨田剑下。
从认识向雨田的第一天开始,直至此时此地,他仍没法摸得清向雨田的深浅,可知向雨田确是魔门继墨夷明后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武功不但在卫娥等三大魔门高手之上,更在李淑庄、谯奉先至乎陈公公之上。
假如他阳神复元,能否把向雨田看通看透呢?他不知道。只知道如现在与向雨田决一死战,胜败谁属,实难以预料。
燕飞心感难宣,报之以一个复杂难言、带点苦涩味道的笑容,平静的道:“此事三日难尽。贵门的宝典是否《天魔策》?”
向雨田遽震道:“燕兄令我愈来愈惊异了。燕兄可知若依我圣门的规矩,任何人提起《天魔策》三字,我们会立即杀之以灭口?”
燕飞懒洋洋的道:“那向兄现在是否准备要杀我灭口呢?”
向雨田仰天笑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向雨田怎会是盲从死规矩的人?不瞒燕兄,我虽出自圣门,但从不把自己当作圣门的人,更没有兴趣宣扬圣统,甚么以圣恩泽披天下。我向雨田便是我向雨田,至要紧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追求我的梦想。这些话我从没有向人透露,包括明瑶在内,不知如何却会向你说出来,或许是我感到天下间只有燕兄一人能真的明白我。”
燕飞心中一震,向雨田说得对,他燕飞明白向雨田,向雨田也明白他,因为大家都晓得虚空可以破碎的秘密,明白“破碎虚空”是甚么一回事。
忽然间,他清楚掌握到向雨田的可怕处,他等若另一个孙恩,是属于那级数的人物。而世俗一般的道德标准,至或甚么江湖规矩,对向雨田根本不会起任何约束作用,因为向雨田早看破人间世只是某一层次的幻象,所以不会被这层次的现实拘囿。
如他误以为向雨田因与他有一段交情,便破例留手,亦会是大错特错。而实际上,自向雨田出现的一刻,他们便开始交锋,只是向雨田到此刻仍没法掌握到他的破绽,故而尚未出手。
事实上他也寻不到向雨田的弱点。
在不能施展小三合的情况下,他可以击败眼前的劲敌吗?
他绝对没有把握。
燕飞微笑道:“向兄这句话错了,至少还有一个人,像我这般明白向兄。”
向雨田凝视着他,好一会后正容道:“那人便是孙恩,对吗?”接着耸肩装出一个趣怪的表情,颇有点洋洋自得,又透出发自真心的亲切,笑道:“哈哈!看你的表情便知我猜对了。这并不难猜,因为孙恩如果尚未能进窥人天之道的境界,哪有作燕兄对手的资格?燕兄今次到南方去,是否与老孙进行第三度决战呢?今次是不是以老孙惨败收场?”
燕飞仍是卓立天穴边缘处,没有移动分毫,但却是神态悠闲,似可以如此姿态直站至地老天荒。
向雨田见燕飞迎上自己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答话的表示,以带点不悦的语调道:“燕兄为何忽然不说话了?”
燕飞心中再叹息一声。
向雨田虽是近乎孙恩般的难缠对手,但他却无法把向雨田视作如孙恩般势不两立的大敌,一来因曾与向雨田有一段交情,更因大家年纪相若,向雨田又是如此天才横逸,充满过人的魅力,他岂能无惺惺相惜之意?
燕飞苦笑道:“今次我到南方去,确曾与孙恩第三度进行决战,结果并非如向兄所料的以孙恩惨败收场。勉强来说是大家见好即收,若说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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