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歼跟围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的性质比后者严重得多,也可怕得多。其实只要他们能稳住阵脚,那七百艘战舰的围攻,顶多只能算是临死前的悲鸣而已。
可当卡法舰长的神炮,把一艘又一艘的分舰队旗舰埋葬在地狱冥河时,这对于卡邦尼人来说,就是围歼了。至少,他们的长官都被干掉了。
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逃散开始了。更多的卡邦尼突击舰,向联邦军露出他们那脆弱不堪的侧翼以及尾部……
凌厉的光束炮,像劲风、像刀子、像猛兽的利牙,把卡邦尼的战舰切开、断开、咬开。
卡邦尼人从开始的一边倒式的胜利,变成现在一边倒式的失败,仅仅才过了十分钟。
“兵胜如破竹,兵败如山倒,看来,就是用来形容这场面啊……”在飞云身旁,残阳发出了不一样的感叹。
飞云却听出,这里面充满着酸溜的味道。的确,对于并不算是叛徒的他来说,要这么快地转换角色,毕竟困难了点。
飞云笑了笑,道:“再好的小提琴,放到不识音韵的蛮汉手里,也只能是废物。极端的战法,也只有高智慧的极端之人才可以用啊!”
残阳正准备搭腔,强尼的通讯来了。
“飞云,回收完成了。天!我从未试过,在这么短时间里准备好这么多导弹发射架。累死我了。”强尼看起来,一面倦容。
这也难为他了,在飞云让军火库号假装被击沉后,等卡邦尼军一过,强尼就急急忙忙地指挥众人,把仓库里近两百个导弹发射架搬出军舰外。
然后,还得和时间竞赛,在卡邦尼人跑出射程之前,把所有飞弹对准他们,以便一次过齐射,造成最大伤害……
“谢谢你啦!强尼!有命的话,我请你喝酒。”
在两人对话的同时,围歼战,也渐渐进入了尾声。雷莫夫撇下一大堆不断发出求救信号的己方救生舱,带着他仅剩的三百条船,以不亚于进击速度的高速逃跑了。而飞云则收编剩下的六百艘舰,向回廊方向驶去。
而在行进的同时,他们从友军最后的通讯中,得知另外两支逃亡舰队的惨况:两边的境况如出一辙,先是受袭,然后抵抗,最后在投降的资格都被剥夺的情况下遭到全灭……
进入熟悉的回廊,众人的心情不见得好转多少。感觉上,卡邦尼人就像一个躲在自己影子里的杀手,随时会跑出来捅自己一刀子,偏生自己又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
虽然听飞云说,回廊里其实暗藏一条通往中银河自由都市的密道,可是,凭着这六百艘战舰,要在卡邦尼和拿斯特两大帝国之间的夹缝逃生,谁也没那个把握。
“喂!大伙打起精神来。现在我们可是主场作赛啊!在开打之前,我们已经赢了一半。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回廊之王坐镇,大家应该很有信心才对。”路加在舰桥上乱放话后,理所当然地引来众人的围攻。一时间,路加被那些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帽子、鞋子、水杯、拔掉能源夹的枪,给活埋了。
看着路加的窘相,飞云心里直发笑。刚才那场仗,因为放置了太多的炸弹在卡邦尼战舰周围,所以并没有路加出击。现在看来,这家伙不单是手痒,而且连皮也有点痒痒了。
路加虽然惹人讨厌,但他懂得做人的分寸,不用自己说,等会儿若是真的开打。他一定会尽全力,用他那潜藏在怀里已久的锋芒,刺穿敌人的胸膛。哪怕,敌人是“紫玫瑰”……
此时,强尼走过来,对飞云道:“情况不妙。光束炮能源还可以就地用太阳能补充,可是飞弹基本用光了,顶多再来一起齐射。”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有力气再打一场吗?”
“嗯!”
“前后夹击,不妙啊!”飞云话是这么说,可是路加、强尼、残阳三人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对死亡的忧心。
“又有妙计?”残阳发现,自己对飞云每多了解一分,对飞云的不认识又多了一分。
“妙计算不上,不过对于雷莫夫那个长着猪脑袋的勇夫来说,足够了。”
“那……拿斯特呢?”强尼问。
“这个……我们不是有路加吗?”
“我?”路加大感奇怪。
“你不是常说,对面整个紫玫瑰连队都是你的后宫吗?我们把你献出去,最起码也可以让对面的人替我们联名上书,让我们加入,要不,来个体面的归降也不错啊?”
飞云的话,让路加马上倒抽一口凉气。而其余两人,脸上也不怀好意。
无法排除自己被当成种马高价出售的可能性,路加的表情显得相当牵强。他嚅嚅地哼道:“这个嘛……要我们提前预想一百年后的美好光景这是不实际的。不如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摆脱卡邦尼的追击吧!我们给了卡邦尼好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至少,还会追杀我们一次。”
“是啊!老大,快把计谋说出来,好让大伙安安心。”觉得没有必要再为难路加,强尼也帮忙转移话题。
“好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
第十七章
然而,十分钟后……
“天!太烂了!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怎会同意这种白痴计划!”路加大声嚷嚷的同时。
强尼也发表意见:“大人,这太冒险了吧!敌人只要一炮,就可激起太阳风,把我们全干掉的。而且即使敌人没有发现,恒星不规则的爆发,也会要了我们的小命。”
可是,飞云的耳朵仿佛聋了一样,连眼皮都没抬起,自顾自地摇着扇子。
战舰是有温度调节功能的,一般来说,可以把温度恒定在23度。然而,这只是在没有外热的前提下。现在,飞云为了伏击卡邦尼舰队,竟然把整支舰队停在一个太阳的边上。
这份热度,可不是人随随便便可以承受的。而为了不让敌人发现,飞云还让战舰停得尽可能接近太阳。
“天!此刻的我,跟烤炉里面的火鸡有什么区别?熟了,快熟了!”看到飞云毫无反应,火鸡路加在呱呱大叫。
残阳也忍不住,问飞云道:“大人,这计策的确很妙。可是,我们停在这里,外头的人,一样可以看到太阳上多出几百个黑点来。我们根本瞒不到人家啊!”
“没关系!我们这次正是要假扮太阳黑子。”
“太阳……黑子?”
突然,监控员喊道:“回廊口的监测卫星有反应,敌舰数量三千,正急速接近中……监测卫星……失去联络了……”
“被干掉了?”强尼问。
“这是当然的。好,客人来了,那大伙放烟花!”
烟花?操作员苦笑着。他从未见过,黑色的烟花。
熟练的手指,在飞弹着。一个个黑化烟雾弹,从军舰上弹射而出,直飞向军舰上方。不消片刻,近千团大大小小的黑雾,就像是太阳弟弟脸上的青春痘,出现在太阳表面附近。
从附近监测卫星传回来的画面上看到,恒星已变成了小麻子,众人都有点哭笑不得,毕竟,大家都有点小孩子在墙上涂鸦的感觉。
可司令官飞云却依然在大言不惭地说:“陷阱的最高境界,并不在于让人看不到,而在于让人看到却不知道。”
还说:“大家千万不能有那种‘已经逮到猎物的陷阱又何必装饰’的无聊想法。正因为逮到猎物,所以更应该装饰,好让猎物可以安心地上西天。”
舰队的众人对司令官这种似对非错的论调,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现在他们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求,幸运的恶魔与自己同在。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看着近三千艘的卡邦尼战舰从自己的面前驶过,众人的眼睛里,慢慢地展露出近乎变态的复仇之火。
望见大家略微扭曲的表情,强尼好心地提醒道:“有必要控制一下大家的情绪吗?过分的复仇心,会很麻烦的。”
飞云点点头,以示知道。
实际上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好比一根弹簧,过度的压抑,会让它毁坏。同样,过度的拉长也不行。飞云清楚,在压紧的弹簧上放一块小石子,在弹簧反弹时弹伤敌人,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之后呢?
轻轻地打开己方的公开通讯回路,飞云对全舰队发表例行性的公开讲话。
“正如大家所看到,敌人已经进入陷阱了。再过两分钟,就到达预定的伏击地点。胜利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在胜利的同时,我希望大家明白,在复仇之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大家以一颗平和的心,走好这条并不好走的自由之路。谢谢!”
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注入冷静的因子,飞云对自己的讲话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话,也许会让舰队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缺乏制造绝强破坏力所需的狂热,可是,以后舰队却会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成熟,而且士气不容易下降。
绝顶的高潮过后,是绝顶的疲惫,飞云并不希望看到,并肩作战的僚友在倦怠中如此轻易地被人夺去生命。所以,这就是攻守平衡的代价吧。
“叫所有炮手尽可能在第一轮炮击中干掉敌人的巡航舰,然后让宇宙战机队待命。”
“是……”
在这一刻,卡邦尼帝国舰队的败北命运,已确定了。
表面看来,飞云的胜利,只是来源于单纯地瞒过敌人。其实不然,飞云的胜利来源于对敌人心理的了解。
卡邦尼人,想一战成名,事实上,他们已经大体上做到了。他们出色的计划,虽不知是否已征服了整个联邦,但最起码已让整个马利诺军区沦陷。
没有征兆,统一行动,一起发难,几乎所有地方同时成功。眼看计划的完善程度如此之高,飞云很容易地反向推断出:作战的策划者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
但世事证明,再完善的计划,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小错而全盘皆输。
飞云就是抓住了这个雷莫夫这个错误,而且,还要他一错再措。
不难想象,策划者在事前定必在有意无意中,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在雷莫夫身上。所以在潜意识中,雷莫夫根本不容许自己失败。况且,在其他舰队都成功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个放跑了敌人,并损失了大量的舰艇,在他内心里,很容易自认为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也是基于这个心理,产生报复的念头,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在残阳口中得知,雷莫夫的军衔并不算高。那么,在进回廊前的那一战中损失的,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从这个角度判断,偕同雷莫夫一起来的,定必是另一个将军。
有了雷莫夫的前车之鉴,他必然会更加小心。他把防御力较强的巡航舰放在舰队后头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过,飞云真正看准的,是对方没有宇宙战机。这是一个很容易看出来的矛盾。对于卡邦尼来说,飞云舰队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如果要用宇宙母舰去追,是肯定追不上的。能够追上去的,只有突击舰、高速战舰、巡航舰、驱逐舰这类轻型战舰了。
驱逐舰装甲太薄,打起来没优势。
用高速战舰还不如用突击舰。
所以能用的,只有突击舰,以及拥有反宇宙战机功能的巡航舰了。
实际上,对方并不怕飞云舰队的突袭。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们,打的主意是:即使自己挨一轮突袭也好。利用剩下的战舰,依然可以凭借压倒性的兵力,消灭飞云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