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渣,竟然想让我们当炮灰!皇宫那堆卑鄙小人,也任由情况失控下去……哼!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花钱买回来的看门狗吗?”看着报纸,飞云有种想撕碎一切的冲动。他也付诸行动了,可惜,二十九世纪的报纸是无法用人力撕碎的。
为了满足人们几个世纪以来形成的习惯,实体书和实体报纸保留到今天。但为了节约资源,所有书籍和纸张都采用经过基因改造的超强植物纤维纸。
这种纸张,只需回收后,用复合电磁射线进行磁震荡清洗,就可以光洁如新。
也就是因为这样,无法把纸张撕掉的飞云显得更加恼怒了。
他背负双手,在房间里不停地打转,就差没有用手捶墙壁了。
“冷静点,飞云,放心,这次是怎么都不会让我们去的。”
“我知道!害怕我功高震主。”飞云随口回应着。
“那你还恼怒什么?”
“我恼的是他们不管制媒体,任由那些家伙乱放话。太过分了!”飞云的拳头握得咔啦作响。
“别怒了,嘴巴是长在人家的脸上,反正我们的弟兄不用去送死,这就够了。”
话说到这里,飞云的气也消了不少。
“这也是,我们从不指望解放全人类。只要卡邦尼不那么嚣张,给我们混口饭吃就够了。”
“你明白就好。”丘克刚说完,就发现飞云脸上的天气从雷暴变成阴云了。
“怎么,担心假如派兵过去救人,埃克罗会输?”虽然敏感地猜到飞云的想法,但丘克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这次入侵黑泽尔的,只有卡邦尼第一舰队。虽说,这是卡邦尼的最强舰队,比菲尔诺的第二舰队还要厉害。(远征军的舰队番号是临时的)但采用保险的做法,派三、四支舰队过去,怎么也是输不了的。
“我知道埃克罗肯定会派兵,但……算了,只要保守一点,派舰队守住南十字回廊的拿斯特方向,说什么也不可能大败。”说话时,飞云的眉毛不停地跳动着,似要把心底的所有不安,都传动到脸庞上。
“呵呵!卡邦尼也不一定说非要占领黑泽尔不可。据我所知,黑泽尔首都金库里面,至少有十万吨黄金。如果能成功掠夺的话……”
“哦!军费万岁吗?”
“可能吧!对了,要提醒皮科特守卫好回廊吗?”
“不用,那家伙的精明不下于我。他既然会动用舆论,同样会把南十字回廊守得像个铁桶。”飞云在踱步中有点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么,既然我们不用上台表演,也没必要窝在后台无所事事,干脆坐在观众席上看表演就好。”
“这也是。”飞云一笑,释然了。
群众的声音,很快传到了上层。为此,埃克罗召开了最高级别的决策会议——骑士会。
骑士会由十五名骑士组成,国王负责提案和旁听,对于骑士会的决定,国王一般全盘接受。如果想否决,就要动用千人议会,这也意味着对骑士会投以不信任动议。
而由于国王老迈的关系,近来比较少来旁听了。实际上,骑士会也成为埃克罗的最高决策机构。今天,国王也仅仅是透过全息投影,在皇宫内观听会议。
骑士会中,军方代表为国防部长、宇宙舰队总司令、陆军总司令、参谋部部长、情报部部长、后勤部长;文官代表为外交部长、内政部长、财政部长等六人;剩下三个名额,则由埃克罗三大家族的代表人出任。
正因如此,皮科特才有机会列席其中。
到了二十九世纪,骑士已经是一个虚有名词了,即便是连手枪都拿不动的文官,凭着自己贵族祖先的庇佑,也能拿到骑士头衔。
事实上,看着那群文官,要嘛大腹便便,要嘛骨瘦如柴,皮科特绝对有把握在三秒钟之内把他们全干掉。很遗憾,正是这么一群骑士操纵着整个国家。
这是一间密室,窗外依然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当然,这一切都是全息投影,埃克罗的安全部门还不至于让所有最高层人士暴露在可以被狙击的地方。
空气中布满经过仔细调试,仿真程度极高的春天香气。泥土香、植物香,连春雨那种微微有点湿漉漉的感觉,也完美地类比出来。
即便这样,皮科特依然不舒服。不舒服感觉的源头,或许是那些窜流于每个人眼球之间的激昂电流吧!
会议桌是马蹄型的,三大家族坐在正上方,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官。如果是往常,坐在正上方的家族代表可以很轻易地看到文官跟武官之间大眼瞪小眼的有趣场面。
可是今天,文武官之间的眼神,显得相当有默契而且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本来,会议的主题是应否派兵。但片面且过分激昂的论调,一开始就被提了出来。
“我们是骑士!我们是上帝的使徒,神圣光辉照耀下的光荣子民。”
埃克罗三大家族之一的斯图加特家族代言人利克·斯图加特上将如此说道。
“身为黑泽尔王国的坚实盟友,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带给他们自由和平等。同时,身为东银河第一强国的我们,更应当高举反对卡邦尼奴隶主义暴政。把被压迫和将要被压迫的亿万苦难百姓,拯救出来。在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要把卡邦尼人打倒,并不是梦话……”
斯图加特在上面说着,皮科特很不是滋味。三个月前,他也曾经发表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言论,而大失所望的是,自己根本得不到足够的支援。
当时稀稀落落的掌声,与现在这片欢呼和掌声的海洋根本没法比。
同样是一番“激动人心”的发言,却换来了截然不同的效果。皮科特内心的憎恶上升到了极点。
奇怪地,皮科特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皮科特啊!假如你只需要当一个单纯的军人,我是绝不会对你说这番话的。很可惜,在家族的枷锁下,你绝对不可能单纯……记住我的话吧!”
皮科特点点头。
“只要你是一个天才,哪怕你整天像狮子一样怒吼,也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事家;但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除了必要的才能之外,你还需要知道何时该发怒,何时应该不留痕迹地笑个不停,用最虚伪的表情为最虚伪的人鼓掌。”
现在,皮科特开始真正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尽管在自己的面具后面拼命地吐着舌头,尽管他缺乏鼓掌的激情,但他还是鼓掌了,为可恶的礼貌而鼓掌,为虚伪而鼓掌。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在斯图加特脸上泛着的不是兴奋的红光,而是充满肮脏的金币反光。
他不禁慨叹上帝的公平与不公平:无论多么糟糕的东西,上帝都为它在世界中预留了只属于它的位置。可是,这么糟的提案,为何偏偏要放在国家大事这个最重要的位置上呢?
皮科特不懂,所以他知道,自己还未成熟。一方面痛恨这种世故圆滑,但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没有这种世故和成熟。
或许……自己永远都不能成熟吧!
有点像古代文人的接龙写文章,斯图加特刚刚发言完毕,财政部长就跟上来了。
他刚说完“如果黑泽尔灭亡,我国每年损失一万亿”,外交部长就接着说“不救援就违反一百年前所签的攻守同盟协定”。
却没有人说:“假如我们救援了,又失败了,连舰队都赔进去,我们每年会损失多少亿。”
皮科特对此已经麻木了,也许因为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提前把怒气全宣泄了。
姑且先把各大商队贿赂拿斯特官员的费用排除在外,以往拿斯特平均每年从两国贸易中抽取的过境税为一千五百亿。即使再不济的年头也有九百亿。
尽管路费如此高昂,两国还是有利可图的。因为彼此资源的单一性,两国的货物只要安全抵达,还是能获得百分之三百以上的毛利。
埃克罗主要为黑泽尔提供矿物、纺织品、机械等多种货物;黑泽尔则负责供应埃克罗整个上流社会的奢侈品,从钻石、黄金、香料到时装、首饰,无一不包。
同时,作为东银河自由都市与黑泽尔的中转站,埃克罗也从中获益不少。
自南十字要塞被毁,黑泽尔的大商人与埃克罗的贵族们接触频繁,大概在敲定如何瓜分那几千亿。
然而,卡邦尼人突然冲了出来,要毁掉这一切,这无异于用极冷的冰水浇熄这股刚刚升温高热的发财梦。
美梦破灭,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失落和不满。此刻的埃克罗贵族集团,就好比输红了眼的赌徒,怎么也得翻本。虽然输的,只是理论上会到手的钱……
实际上,皮科特也受到远房亲戚的拜托,希望他表态支援出兵。
但,皮科特犹豫了,他清楚感觉到卡邦尼的出战并不简单,但说不上问题到底在哪里。即便想到,也仅仅停留在怀疑揣测阶段。他知道,单凭这些没有根据的推测,是无法说服其他人的。即便有证据,也无法说服。
利益的一致造成了目标的一致,战争对于其他两大家族来说,只能算是单纯的投资、一种不用花自己钱的高风险高利润投资。
昨晚,当隆博特向自己报告有大笔来历不明资金流入国内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判定“这是黑泽尔人买下埃克罗士兵性命的订金!”
现在看来,大势已不可逆转了。
皮科特跟宇宙舰队总司令法兰西斯元帅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忧心。或许,只有自己和他,才是这火热气氛中,唯独能保持头脑冷静的人吧!
其余人的眼睛,早已戴上了一副印有钱币图案的隐形眼镜,直觉地忽略了所有危险的存在。
不过,无视于卡邦尼此刻的强势而决定出兵,这样子真的好吗?皮科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独自苦恼地思索着。
所谓的辩论只维持了几分钟。在几句话之后,会议的主题就变成派多少兵,以及何时派遣了。
接下来,首先发言的是情报部长赖特上将。赖特身高八尺,身材瘦削,声音尖细。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可以用猫眼来形容的半突眼睛。
他的部下对他风评并不好,传闻他那双碧绿的眼睛拥有可变焦的透视功能,可以一眼看穿人家口袋里有多少钱。
“根据黑泽尔提供给我方的情报,来犯的只有卡邦尼第一舰队,并没有发现其余舰队。黑泽尔的自由贸易港——莱森巴尔已经被攻占,此刻受到攻打的是黑泽尔第二大殖民卫星卡哲夫。卡哲夫的防御卫星和卫星卫队正在拚死抵抗,但预计最多只能撑五天!”在“五天”这个词上,情报部长赖特上将特别加重了语气。
察觉到众人盯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更加专注炽热了,他才满意地继续说下去。
“我们情报部门估计,如果我方不出兵,黑泽尔最快会在三个星期内全境沦陷。”
瞄了皮科特和法兰西斯一眼,赖特特别补充强调道:“虽然关于卡邦尼的情报大部分都是黑泽尔提供的,但这当中并没有修正的余地。”
皮科特两人心中凛然,明白赖特的话是对自己说的——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国家来开玩笑,黑泽尔绝不会骗我们。
对于这种半敌视性的警告,两人虽未感到气结,但都无趣至极,当然这份心情并没有表现于外,他们关心的只是另一件事……
仿佛早已排练过几十次似的,赖特刚说完,后勤部长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