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的少宫主,路德维希?艾仑?托拉里斯,他原先的职位——神宫宫主的特别助理,在去年年底时被撤换了,而他本人,亦同时正式加入神宫军队,成为职业军人。短短三个月不到,路德维希就以中尉军衔被军部调任来到了两国边境、位于神宫境内的“钻石要塞”。
从神宫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
原本路德维希就是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他进军队服务原是顺理成章,但令人想不明白的是,已经拥有了神宫内阁的认同,继而成为宫主特助,甚至连人事大权都已掌握的路德维希,为什么要去军队里?这一决定到底是他自己的打算,还是有什么别的外因?
路德维希不管在军事上、政治上,都是两国近一两年来最受关注的角色,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在两国都可谓是件值得注意的事,何况他这一次是来到了和圣地最为接近的神宫要塞任职,相对于神宫,或者圣地方面对这事的关心程度会更甚,尤其是圣地的特别人物。
路德维希来到边境处一事,自然还不会成为司静涛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此刻最介意的,是他与黑鸿在他所住的公寓走廊上“不期而遇”了,他真希望可以当作没有看见那个人,可事实上黑鸿似乎是专程前来这里的,而且很显然地,总理大人的目标就是他司静涛。
所以他就说不该住在这该死的“国务院公寓”里,他的直觉果然是没有错的,司静涛怨念地暗自叨叨着!
“总理,真巧!”可表面上,司静涛还是硬挤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司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黑鸿可不是巧合地来与司静涛见面,一国总理再不务正业也不至于此。
“好啊!”司静涛看看四下,无所谓地手一让,“那就请总理移驾到我的房间吧?”
黑鸿始终是一脸和蔼的笑容,即使司静涛今天在那笑容中辨别出了一丝忧虑,但大体来说,这位总理大人还是非常懂得把握自己的神态的。在准备一起进房间时,黑鸿稍稍犹豫了一下:“司先生,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可好?”
黑鸿所带来的随从都已经恭敬地在门外挑选好了位置把守,没打算跟他们一起站岗的人,就只剩下司静涛的“贴身随从”佟笑非而已,黑鸿的话,显然是有所指的。
“笑非是我的影子,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司静涛的话是不卑不亢的,而对最后四个字的强调,几乎没有给黑鸿留下拒绝的可能,“当然如果总理坚持,静涛也不敢反对,而笑非知道你我的谈话内容,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呃”黑鸿总理被人为难至此,想必也是头一回,只好点点头,让尴尬随着一笑而过。
佟笑非用冷静的目光扫视着那两人,黑鸿的勉强,和司静涛的坚持,同样叫他不明白,但是两相比较,后者更叫他无法理解。
司静涛一再地坚持,他和自己之间没有秘密,是这样的吗?还是因为黑鸿在这里,司静涛不愿意独自面对这个状况?或者他不愿意让自己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胡乱猜测,所以索性让一切在自己面前进行?
甩了一下头,佟笑非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追究那个不知道存在于什么地方的答案。
“究竟是什么事呢?”司静涛一坐稳就直捣黄龙地提问,“静涛不敢耽误总理宝贵的时间,就请总理直说吧!”
“嗯这样的话”黑鸿慢慢让自己习惯司静涛的谈话方式,但这样迁就另一个人,显然是他很不擅长的,“司先生在圣地屡次遭到袭击,我代诸葛先生再次对你说声抱歉,不过司先生现在的住处是直接受到GTX的严密保护,我想今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多谢关心。”司静涛含笑的眼睛,几乎要把黑鸿看穿似的,“不过我有笑非在,所以从来没有因为身边的事而害怕过。”
“佟先生的敬业精神与才干,我也有耳闻。”黑鸿礼貌地对佟笑非点头示意,以一国总理而言,他对于神宫特使的司静涛,以及司静涛身旁的人,真是过于多礼又过多留意了。
“总理阁下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吧?”司静涛再次直接将话题拉回来,他甚至不给黑鸿一个缓和谈话气氛的机会。
“那”黑鸿的儒雅个性,似乎不是很擅长这样的谈话,但也许事情真有其紧迫性和严重性,让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请问司先生来圣地的这段日子,有没有接触过圣教的工作人员?”
“没有。”司静涛面不改色,淡淡一笑,“神宫人,多半没什么信仰,总理该知道的。”
黑鸿顿了一下,又是一次尴尬,司静涛不太喜欢与他说话,看来这一认知并非是他的错觉。神宫人没有信仰这他是知道的,但是司静涛回答时的口气,还是微微让黑鸿感到了不舒服,尽管,那句话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措辞或者粗鄙的辞藻。圣地人在文明发展至今仍保有宗教信仰,这点一直是被神宫人所鄙视的,但是像司静涛这样在言语中透露出不屑,而且是在圣地总理面前这样做的,可能还不曾有过。
“是吗?”黑鸿沉吟了片刻,似是不确定是否该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有什么问题吗?”司静涛却并不打算让黑鸿犹豫太长时间,这场谈话对于他而言,当然是越快结束越好。
“啊没什么。”黑鸿突然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司先生,佟先生,我希望你们能谅解,我所重视的,是你们在圣地的安全。圣地对两位,是抱着友好和欢迎的态度,我们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以两位的安全为第一考虑的。”
“总理阁下。”司静涛的笑容冷了下来,“您究竟想说什么呢?是静涛在圣地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贵国怀疑静涛‘将会’做什么不利于贵国的事?如果圣地这样不放心神宫的文化特使,大可将我们监禁起来,以防不测。”
“不,不!”黑鸿连忙解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静涛。”佟笑非原本是不应该插话的,但是眼看着那两人的谈话竟然那么快就演变至此,忍不住将手放到了司静涛的肩上,暗示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听总理把话说完。”
“对不起。”司静涛按着自己肩头佟笑非的手,冷静下来,“请总理谅解,毕竟现在不是我们两国的和平期,静涛身在圣地,难免有些不安和忐忑。”
“没关系。”黑鸿费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实在是从第一次见司静涛就觉得很难理解,这年轻人一直非常执着地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每一次与自己谈话也总是紧绷着所有的神经,虽然司静涛把刚才的失礼解释为身处敌国的紧张,但是他却很明白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那张出众的、绝色的脸上,分明是对自己的厌恶,而不是对整个圣地的厌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对他这个总理的调侃和无所畏惧,哪里有半分担惊受怕与惶惶不安?
“总理阁下,请恕我插嘴多事,我想请问一下”佟笑非也是觉得,这样不顺利的谈话,还是尽早结束的好,既然那两个人的沟通存在着那么大的障碍,自己就多事一下好了,“今日总理专程前来,是否是因为静涛在圣地的遇袭事件,已经查出了什么线索?”
黑鸿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佟笑非身上,并不是因为这个保镖太没有存在感,而是因为他太关注司静涛。但那不表示他对佟笑非一无所知,司静涛在圣地三次遇袭,而这三次危机没有一次是靠着圣地的力量化解的,这就足够令黑鸿汗颜的了:“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佟先生。”
“如果总理有不方便,我们也无意探知更多,毕竟圣地的内务是我们无权过问的。”佟笑非在谈判这方面,倒也非常懂得把握分寸,“我只希望,在我们完成在圣地的工作、回神宫之前,可以得到圣地对那三次事件的一个说法,总理以为这个要求是否合理?”
“嗯!”黑鸿点点头,“这是圣地应该做到的。”
“多谢总理!”佟笑非垂下双手,再次站到了司静涛的身后,他相信他已经为司静涛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接下来,不需要他继续开口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司先生。”似乎只要司静涛这方面不追究袭击事件的调查过程,就是解决了黑鸿的最大困扰,他说话的时候立刻顺畅了许多。
“只要是静涛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见司静涛又能平心静气地说话,笑容也再次回到黑鸿的脸上,“司先生上一次在诸葛先生的府上,曾说过,你与贵国少宫主路德维希认识?”
“一面之缘,谈不上是认识。”司静涛终于想起来对方即使不是一国总理,好歹是他房间里的客人,忙叫佟笑非去准备茶水,“总理要说的事与少宫主有关?”
“那孩子”黑鸿才起了个头,就发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合适,但是现在才改又真正是欲盖弥彰,只好顺势一笑,“印玄和路德维希的关系,在两国间从来不是秘密,我想司先生也可以理解我对他们的关心。”
“那是自然。”司静涛的笑容又僵了,“只是今日看总理那样关心我国的少宫主,静涛倒是难以衡量,在总理心中,对于那两位身份特殊的后辈,又是哪一个更看待得重些呢?”
“我身在圣地,别无选择。”黑鸿无奈,但是这份无奈,也正说明了他对神宫的路德维希并非全然没有顾及。
司静涛冷冷地瞥向黑鸿,这个被亲情所困扰的一国重臣,在他眼中竟是那样苍老和脆弱,那样得不堪一击。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在担负着支撑一个国家的重任,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实无华的人总是一再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静涛是一介文人,对于国家大事,尤其是战事,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不过对于总理您的苦衷,我也可以理解一二。”司静涛无关痛痒地以最平淡的语气道,“诸葛先生与少宫主,哪一位将来的成就更大,并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可以随便评论的,只是他们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们将要比两国任何一届的领导人都拥有更多的痛苦与煎熬。总理阁下,请恕我直言,即使您是诸葛先生最亲的人,也同样无法分担他的这份痛苦。”
“我明白。”
“那么总理阁下今天来跟我谈论少宫主,又是为什么呢?”
“印玄对路德维希的在意,连我都不能动摇他半分。”黑鸿终于切入了正题,“今天他突然提出,让我再次安排他与司先生见面”
“是因为少宫主已经来到了边境?”司静涛截断了黑鸿意味不明的邀请,替他把话说明白,“诸葛先生如此在意少宫主的存在,对他本人或圣地而言,都不是件好事,静涛虽然不够聪明,这点还是明白的。总理阁下今天拨冗前来,是希望静涛在诸葛先生面前怎样说话,请明示吧!”
“司先生说自己不够聪明,真是叫我汗颜了。”黑鸿的目的已经被对方说穿了,他再继续闪烁其词也失去了意义,对于司静涛这种尖锐的谈话方式,看来他除了适应,别无他法了,“我只希望司先生尽量回避与印玄谈论到路德维希,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我一定照办。”司静涛一口答应,“总理这样郑重拜托,静涛怎么能推辞。”
“多谢!”
司静涛牵动了一下嘴角,牵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