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信,希望我尽快为那卢珲定罪,把他处决。”
夏初菡:“……”
江含征的笑意味深长:“如此迫不及待,要说其中没文章,傻子都不信。”
夏初菡:“……”
巡按大人优美的凤目看向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夏初菡的语气有些复杂:“想不到那贺大人和您是同年……那他……多大了……”
江含征俊眉微扬:“我十八岁中进士,他四十岁才中,你说他多大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家兄长这么年轻有才吗?也就是你这么有福分罢了……”
夏初菡:“……”
鸡皮疙瘩暗暗落地,什么叫她家兄长,什么叫她有福分,巡按大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点儿?
她一直不敢告诉巡按大人沈菀娘所说的自己的死因。
不知道是不敢打扰该大人查案的兴致,还是对沈菀娘的记忆充满怀疑。
她很想和沈菀娘好好谈一谈。
可女子再也没出现。
离开驿馆,回到巡按官署后,江含征便给贺瞻写信,提出想要审问沈菀娘身边的丫鬟。
是的,每个贵妇人身边都会有丫鬟的,她们简直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主子的一切*瞒不过她们的眼睛,甚至,她们就是主子的耳目……
只要突破这一点……
但是,贺瞻回话说,那个丫鬟,因为一直伺候夫人,对夫人怀有深厚的感情,夫人离世后,她自己也投水殉主了。
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
☆、第77章 红花祭(9)
第77章
江含征问夏初菡:“婢女殉主,你相信么?”
夏初菡默然一瞬,说道:“本来是相信的,因为书上有不少这样的记载,可是放到这里,就感觉很蹊跷。”
江含征:“看,连你都不相信,竟还敢拿来敷衍本官,哼哼。”
夏初菡:“……”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一天不贬低她,他会死么?
江含征:“也罢,他玩瞒天过海,我来釜底抽薪。”
说罢,挽袖提笔,开始写信。
夏初菡略略一瞄,发现巡按大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像个人样,当然仅限于他不说话的时候。
江含征写罢,便拿那封信给夏初菡看,很有种自然亲密不藏私的味道,夏初菡看着上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俊健有力的字体,不自觉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注意信的内容。
是一封邀请信,邀请贺瞻来府中做客,言辞极为诚挚热情,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找到了。
“怎么样?”江含征低头看着她,优美发亮的凤目微微含笑,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求表扬”的期待。
“唔。”落到接受能力略差,智力略欠的妹子这里便只能给予这样的回答。
江含征瞟她一眼,便吩咐人把信发出,两日后,贺瞻到。
因为太过好奇,夏初菡特意找机会偷偷瞻仰了一下贺男的容貌。
这一看之下,不禁惊了,倒不是因为该男丑得奇葩美得惊悚或是长得太过登峰造极之类,而是,他明明坐在堂中和江含征热情地谈着话,却一眼就斜到了她偷偷隐蔽的位置……
偷窥被人发现,焉能不惊?
夏初菡红着脸刚要隐退,却发现,该男明明和江含征说着话,眼睛却总是斜到别的地方,她的藏身处,门外的廊柱,墙角的笤帚疙瘩……
再仔细看看该兄的眼睛,顿时悟了……
以前就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的眼睛天生斜,明明是在和这个人说话,眼睛却看着旁边的羊粪蛋蛋……
原来该兄就属于此列……
而该兄却起名为瞻,字千里,这对自己的眼睛该是多高的期待……
想象着沈菀娘的花容玉貌永远不可能得到此君的正眼相待,就不由自主地替女子觉得屈得慌,更何况此兄长得实在是……
看着与他对面风采逼人的江含征,夏初菡就觉得,巡按大人拿自己的美貌秒杀一个可怜的斜眼老男人,不好,实在很不好……
老朋友相见,自然少不了促膝长谈推杯换盏,酒席上,贺瞻又说起尽快为卢珲定罪的事,江含征满口答应:“老兄放心,这等为非作歹的恶人,含征一定不会放过他,定会如了老兄的心愿……”
然后两人更加热情地推杯换盏……
天渐渐暗上来,月影朦胧,酒缸女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她痴迷地望着天空的弯月,唇角隐约含笑,表情恬淡安详。
其实,她是她所见过的所有鬼鬼的中,最平静安详的一位,那为何,她还会滞留不去……
夏初菡走到她身边,对她道:“你丈夫来了,想让巡按大人尽快为卢珲定罪,送他去鬼门关,我想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是死于非命么?”
酒缸女“嗯”了一声,眉目舒展:“那巡按大人答应了么?”不待她答,又轻巧道,“那你赶快劝巡按大人答应吧。”她望着天边的月亮,美丽的杏目灿若星河,“说到底,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他,他是一个官员,却被扣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自然心怀怨愤,既然卢郎无论如何都不能幸免,那不如早日解脱,我总会等着他……而贺大人,也平息了心中的怨气……”
她叫他贺大人……
在她的心中,她的郎君另有他人……
夏初菡忽然明白她滞留此地的原因了,她在等待,无论她的死因如何,她并不在乎,她只想和那个人在一起,哪怕是死后……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理智上,她觉得沈菀娘不对,一个女子理应忠贞守节,可是在感情上,却又觉得,她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配给贺瞻确实有点……她应该和有情人在一起……
酒缸女完全没有她的纠结,她的话语清晰婉和,没有一点初见时的酒意,微微噙笑道:“这世上的事真的很奇妙,永远令你想不到。
当初我只觉得卖珍珠的花娘很是面善,令人感到亲切,在他现出男子身份后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欢喜,但是也是到后来才想到,原来他竟然和以前的那个人长得很像。”
夏初菡不禁微微一惊,凝目看她。
女子站在月光下,漆黑的长发垂至脚底,面容皎洁,神情坦然:“是的,很像,原来我还是喜欢这样面容的男子。”她微微一笑,“后来经他提起才知,原来他和倪云清竟然是姨表兄弟,他们的母亲是一对双生姐妹,而他们两个又都像自己的母亲,所以……”她看向夏初菡,美眸莹然发亮,“很巧,是不?”
是的,很巧,可是却让夏初菡心中却不自觉地生出一丝凉意:“那你……”
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这样的疑问,或许在最初时她有,那个费尽心思和她相好的男人也有。
那一晚月光很亮,一觉醒来的她觉得口渴,便自行起身披了一件单衣到外面的酒缸舀酒喝。
酒缸很大,能盛上千斤美酒,她踩在长凳上,在迎面而来的酒香中,看到微微晃动的水面上,映着一轮月亮。
那么亮,那么美,仿佛触手可及,令人心醉。
她不自觉地看呆了。
“看什么呢?”略略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具宽大火热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
“看,酒中的月亮。”她说。
他偏头去看,却吻在了她的颈上,细柔而绵密:“嗯,月亮也醉了。”他的声音仿佛变得更哑,身体变得更热,熏然如一坛美酒,“我也醉了……”
她的身体在他的唇指之下又开始细细颤抖,声音破碎细软,仿若小猫呢喃:“不能……让人看见……”
“都睡了……”简单的三个字后,男人突然提起她,从她身后进入,月光在她眼前晃荡,男人在她身后晃荡,她夹在其中,如进入一场颠簸迷乱的梦境。
酣畅淋漓的一战后,他把她抱回屋中,两人的心都潮潮软软的,相拥而卧,享受着难得宁谧的时光。
“别人都说我和我表哥长得很像。”他突然说。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很早以前我见过你,那时你还和表哥相好。”他又说。
她又“嗯”了一声。
他不再说话,紧紧地搂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和长发。
“你是你,他是他,”激吻的间隙,她柔婉清和的声音传来,清晰悦耳,“如果我们能早些相识就好了,”她说,“不过即使现在这样,也很好。”
然后,然后主动递上自己香软的唇,吻住了他。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爱得明白、投入、奋不顾身。
如果我最初遇见的是你……
我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早些遇见你,却又时常庆幸,我最终还是遇见了你。
男子激动起来,眼中骤然爆发出灼人的光亮,他突地翻身覆住她,风云再起。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水中晃动的月亮,就像一个最美好的意象,刻在了她生命深处。
夏初菡最终还是没有从酒缸女口中问出什么异样之处,而另一边,江含征已经展开了猝不及防地展的行动。
他把贺瞻邀到自己的官署留下后,自己则突然带着人查进贺家。
原来这就是他的釜底抽薪。
夏初菡恍然想起,当初在旬阳驿站调查那个驿丞时,就曾用过这一招。
顶头的人不在,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江含征就让一个贺家管家招出一个惊天秘密。
那天贺家管家路过花园,发现贺瞻正提着一把剑正向满脸阴狠地向夫人的贴身丫鬟绿萝逼问着什么,绿萝浑身发抖,跪在地下,断断续续地向贺瞻交代,后来,当她站起时,贺瞻突然猝不及防地拿剑砍向她,绿萝跌进水中,先还拼命挣扎,后来便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
不小心目睹了这一幕的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跌跌撞撞跑进自己的房中,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结果当夜,府中又出大事,贺瞻突然喊叫起来,说夫人不见了,让家人四处寻找。然后便有人发现,夫人溺死在了酒缸之中……
贺大人抚着尸体痛哭失声,十分伤悲,家人上下无不跟着难过,唯管家浑浑噩噩的,身上冷汗如瀑……
再后,贺大人为了昭显自己的深情,为夫人陪葬了非常丰厚的财物,灵柩暂存宝林寺中,但没有多久,就传出宝物被人盗窃,窃贼被扭送到了县衙。
事情到此,江含征心中已十分明了,立刻回到官署,邀贺瞻密谈。
不过,而在场的第三个人,就坐在屋中的那架屏风后。
“老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在贺瞻三番两次地拒不承认后,江含征不阴不阳道,“老兄你如今对我说,我还能上折向皇上请求,争取宽大处理?如果老兄一再隐瞒,我只能把事情公开,对簿公堂,到那时,老兄,你就好好想想吧。”
事已至此,贺瞻终于无法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外出归来,突然发现妻子的首饰中多了许多珍珠,当然,一个官太太买一些首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当他问起时,却发现妻子的神色不大自然。
或许是丑男人天生敏感,或许是官场多年心思缜密,总之,就是这一闪而逝的不自然,让他心中顿生疑虑。
他把妻子的侍女叫到后花园中,威逼恐吓套出真相,又把侍女杀人灭口。
待做完这一切事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如常和妻子相处,共枕而眠。只是当晚,快到半夜时,他突然说自己口渴,想喝酒,让妻子打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