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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位老者看着眼前的情景,神色颇为无奈。
黑狗见到夏初菡,急切地叫了两声,转头看向老者,又叫了两声。
老者看向夏初菡,略略诧异:“你是鬼语者?”
夏初菡点头,反问:“前辈是?”
老者抚了抚胡须,徐徐道:“老夫汉阳温枚,以前只在志怪杂谈中见过所谓的鬼语者,想不到今天竟能见到活的。”
夏初菡:“。。。。。。”
死的能叫鬼语者吗,那叫鬼!
夏初菡囧囧有神地看着面前的人,老者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布衣长袍,气质儒雅,通身一派饱学之士的风度,说起话来温文有礼:“刚才大黑衔着老夫的衣角拖老夫来此,老夫还以为它要让老夫见这位小友,”他看着书男孩微微一笑,抬目向她,“原来它让老夫见的是你。”
夏初菡瞄了一眼那只貌不惊人的狗,没说话。
老者蹲身抚摸着黑狗的毛发,话语温和爱怜:“它是一只灵犬。”
“。。。。。。”夏初菡默然一瞬,果断下令,“小经,放开大黑。”
小经哭哭啼啼地从狗身上下来,当然只是只是做出哭哭啼啼的样子而已,泪水是没有的。
夏初菡转向老者:“那前辈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帮你传达么?”
老者又现出微微的讶异,说道:“想不到你会主动提出,只是老夫不知道该付你什么样的报酬?”
夏初菡:“我做这样的事从不要报酬。”
老者目光微动,略略喟叹:“难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肠。”似乎想起什么,目光黯然,叹息一声,“如此,就有劳你了。”
夏初菡把老者请入内室,换了一张纸,说道:“前辈请讲。”
老者微讶:“你写书信传话?”
夏初菡点头,老者抚须颔首:“如此甚好。”
老者自称温枚,汉阳府汉川县人,老妻早逝,家有一妾,他不忍妾室年纪轻轻为他守寡,所以想拜托温氏族长,把妾室嫁出去。
很简单的一封信,可是写完后,她心中却感到怪怪的。
究竟是因为什么感到怪怪呢?
是因为想到当初也曾为盔甲君写过这么一封劝嫁的信,结果被劝的人却已经七老八十了而感到异样?
还是因为听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十分道德君子的人有一位年轻妾室而感到异样?
她心中乱糟糟的,一时理不出个头绪,老者飘到她身旁,看到写的那笔字,微微露出赞许的目光,甚至还出言指点了一番,评价很是中肯,建议也很切实。
夏初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诚恳表示受教,然后询问老者:“现在前辈准备超度了吗?”
老者默然有顷,缓缓:“不急,老夫想等这件事情落实后再走不迟。”
果然!
连反应都和当初的盔甲君一样。
夏初菡没有勉强,依着他所说的把地址写好,密封,然后老者便告辞了。
不一会儿,外面书男孩的嚎哭声音又起。
老者离开后,夏初菡迅速拿着信去找江含征,不是因为她觉得事有蹊跷,而是因为,她现在和江含征在一起,这样的书信很可能会牵扯到什么案子官司,所以还是事先知会一声比较好,免得因为自己的贸然行事,而把事情弄复杂。
江含征听到她的叙诉,反应很是惊讶:“你说温枚?汉阳府汉川县的温枚?”
夏初菡点头。
江含征立刻起身,招来书童吩咐道:“我们不去武昌府了,先去汉阳府,你快去传话!”
书童答应一声,连忙离去。
夏初菡:“。。。。。。”
她对巡按大人的雷厉风行,有点不能适应。
江含征走过来笑道:“看来这封书信看来用不着寄了,明日我们去汉川县先去温府。”
夏初菡:“大人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江含征:“你不知道,温枚是当世有名的学者,道德文章名传天下,我刚来此地就任时,一位来访的老友还曾提起过,他刚刚拜访过温枚。
不过两三月过去,温枚就过世了?且,他家中有子,已经成年,为何偏要拜托族长?自来只听说正室守节的,身为妾室,嫁娶随意许多,只要妾室本人愿意,别人不会对妾室要求许多,为何还要特意嘱托?这其中必有文章。”
夏初菡听得一愣一愣的,望向巡按大人的目光简直都要膜拜了,巡按大人甚觉受用,走到她的身旁缓缓道:“要不,我们去内室细谈?”
“。。。。。。”夏姑娘再次捂脸遁走。
身后传来江大人愉悦的笑声。
次日启程,一路疾驰,直奔汉阳而去。
天晚到达驿站,夏初菡累得浑身酸疼,刚用过饭便回房睡下了,连睡前的练字功课都没做。
梦中回到了松山寺,正值春天,满山野花盛开,无数的蝴蝶在花间流连,有的飞过来落到她的手上,在她的掌心嬉戏。
她痒得想笑,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蝴蝶竟然开始吸食她手上的血液,白白黄黄的蝴蝶转眼间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她大惊,拼命地想甩掉蝴蝶,可是自己的手却仿佛被某种力量钳制住了,吸食的感觉愈发强烈。。。。。。
蓦然惊醒,心跳如鼓。
她的目中还残留着梦的余韵,神识有些朦胧。她迟钝地看向自己的手,便看道,在满室澹澹如水的光影中,她的手正被床前面如冠玉、修眉凤目的男子捧在手中,细细地亲吻手心,亲吻的姿态近乎虔诚。
她愣愣的,像坠入了另一场梦境,陌生的情绪从心中涌起,无声暗流。
看她睁开眼,他托起她的头在她额上印下一记,声音有些低哑:“你累坏了,连门都忘了栓,是我的过,让你这样东奔西跑,你好好在驿馆休息两天,温家我自己去。”
她急了,就要起身,被他按住。于是她便以仰面而躺的不利姿势,看着他说道:“谢谢大人,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东奔西跑或许辛苦,可是对我而言,比不上干坐着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辛苦,大人不必为我感到自责,如果我辛苦到受不了,我不会为难自己,自会告诉大人。”
他垂目凝视着她,犹如黑曜石的眼睛如有星芒一闪而过,像一条无声涌动的暗流,他什么话也没说,好似微微笑了一下,又好似没有,而后直接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吻到激情处,两人都有些呼吸紊乱,他抵着她的额,鼻尖相触,柔唇相依,近乎呢喃地说道:“今晚,让我抱着你睡吧?”
她的脸犹如火烧,连带着全身都害羞得想要蜷起,可是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倒换做江含征愣住了,情不自禁下的脱口之言,其实他并没有真想那么做,倒是逗她的成分居多,看她俏颜酡红的样子,自己也身心舒畅。
可是,她竟然答应了?
当下,他的声音更哑了,抵着她的唇,说道:“你可知你这样随便让男人留下,会有什么后果?”
她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很郑重,话语清晰认真:“我并没有随便,我只对大人一个人如此而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还未等他狂喜涌起,她又道:“大人赠我的那张卖身契太贵重,我理应回报,如果大人希望我这样报答,也无不可。”
江含征:“。。。。。。”
无语泪流,真是时刻不忘戳他的心啊!
对于一个心怀优越,有点挑剔,有点龟毛,又有点完美倾向的江大人来说,以一张契约为交换占有心上人,和强了她没什么区别,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这让一个把爱惜羽毛追究到苛刻程度的江大人如何忍受?
所以,他是抱着她睡了,却什么也没做。
虽然佳人在怀略有安慰,但是自己给她当暖炉,自己却煎熬一夜的滋味。。。。。。
江大人觉得,在问题未能根本解决之前,抱人睡觉这种事。。。。。。还是少提为妙。。。。。。
天明,离开驿馆,继续赶路,又一日来到汉川驿馆。
按照巡按大人的习惯,真正动手之前喜欢先暗访一番。
这一番暗访,还真暗访出不少内容来。
温枚是当世鸿儒,着作等身,学子遍布,却偏偏养出一个不甚成器的儿子来,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依靠着祖上财产虚度时光罢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因为很多富家子弟皆是如此,但一落到温枚儿子身上就有点罪过了,实在堕温枚的名头。
温枚善于保养,身体一向强健,兴致一来就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地去会老友,虽已年近花甲,但绝壁是六十岁的年龄,三十岁的心脏,以前,他一位精通医术的朋友说,就他这个身板,再生个儿子都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鼓动的,温枚五十六岁那年,还真纳了一房美妾。
虽然有了美妾身心快慰,但一向注意修身养性的温枚并没有因此把身体弄垮,依然健康如故,谁知道,竟会意外丧命于一场风寒呢?
事情说来颇为惊险。原来温枚一向喜欢在花园的水池旁吟咏,这一日又沿着小湖做诗人状,谁知天寒路滑,一不小心,竟滑入河中。
温枚大声呼救,但此时府中的人忙的忙不在的不在,他叫了两声竟没人听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挣扎加呛水,很快便力竭了。
还是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一条黑狗见状大声叫唤,引起了家人的注意,当众人赶到时,就看到那条黑狗已经跳进水中,奋力地拖着半晕的老人游向岸边,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出来,又是控水,又是掐人中,总算让老人倒回了一口气。
而那条狗,却因为灌了冷水,一命呜呼了。
醒过来的温枚难过了一场,因为着凉,自己也染了风寒,本来不算什么大病,但或许真的因为年纪大了,竟没有熬过去,没多久,也病逝了。
江含征整理着这些打探来的消息,没有丝毫停留,到汉川的第二日,便带着人去了温家。
温家的丧事还未完全结束,棺木没有下葬,江含征向亡者吊唁过后,立刻招来衙役仵作,准备动手。
“大人,您想干什么?”温家长子挡在面前,脸色非常不好。
江含征慢悠悠道:“温枚死因蹊跷,本官要开棺验尸!”
☆、第83章 落梅妆(4)
第83章
江含征慢悠悠地答道:“温枚死因蹊跷,本官要开棺验尸。”
温枚的儿子温若金还未有所反应,突然走廊那边急急地扑过来一个人影,又哭又笑道:“表哥,蕴之表哥,真的是你吗?”
满院寒素的背景中,女子浅淡的橙红色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者雪白的绒毛,一条橙红色的缎带围在腰间,佩有上好的琉璃玉佩,外面系有红色大氅。乌黑的头发用一支红玉簪子挽成坠月状,眉间一朵玲珑的梅花衬得那张娇艳的面容愈发灿然生辉,整个人便如凄凄荒草间突然飞来一只艳丽的大彩蝶,与周遭因丧事而布置的沉重肃穆的背景格格不入。
江含征难得地现出一丝呆相,暗想,难道对面这厮竟和本官用一样的字?
女子扑到江含征面前,总算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投怀送抱的骇人举动,却也是激动失常到令人侧目:“表哥,真的是你,呜呜呜,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好害怕,一直在等,明明前一时还在和老师说话,结果第二天他就去了,到处都是白岑岑阴森森的,呜,我一刻也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马上回家!”
她且哭且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