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施邪术身不由己
“皇上!”萧然冲到萧潼面前,扑跪下去,五腑六腑都被撕裂了般的疼痛。大哥漠然的面容犹如冰冷的石雕,可是他看得懂他那双眼睛里流露的黯然与沉痛。
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在皇宫中质问大哥为何弑父杀君,那时候大哥暴怒,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还下令将自己杖毙。那时候的他就象一座喷薄而出的火山,掀起漫天烈焰。
而此刻,他却那样沉默,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连发怒都没有。可是他紧抿的唇角那样阴郁,他把所有悲愤、怒火、伤心都吞到肚子里了。
大哥的身体刚刚复原,怎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宁可大哥把火发泄出来,也不要他这样放在心里,憋出内伤来。
“皇上请消消气,保重龙体。容属下与二哥说几句话,等他安静下来,属下再来伺候皇上。属下逾越之罪,请皇上稍后惩罚。”深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多少恳求、多少担忧、多少自责、多少期盼。云淡风清的少年再也无法平静,从手指到脚尖都绷得紧紧的,只有看到兄长释然的表情,他才能够放松下来。
一抹飘忽的笑容从萧潼唇边掠过,他轻轻开口:“不必了,养好伤再来当值。”说完抬脚,从萧然身边绕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然呆呆地跪在那儿,犹如泥塑木雕一般。柳圣俞带来的喜悦已经化为乌有,心里一片冰凉。
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发现二哥被自己放在床上后,到现在都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爬起来奔到萧翔床前,见萧翔正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自己,眼里的恨意仿佛要将自己活活吞噬。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慢慢蹲跪到床前,尽量让语声平缓地道:“二哥,大哥跟你讲了什么,你要如此冲动?”
“大哥?哈哈,大哥?他是谁的大哥?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只是他眼里的一个工具、一枚棋子,不,一堆垃圾!”萧翔疯狂地笑起来,声音嘶哑而高亢,听来极其刺耳。
“不,二哥,不是这样的。二哥,你不可以这样诋毁大哥。他对我们如父如兄,他照顾、教导我们这么多年,对我们恩重如山。大哥有他的难处,请二哥理解他。”萧然伸手拉住萧翔的一只手,苦苦劝说着,“何况,大哥是君,我们是臣,身为臣子,怎能对皇上如此不敬?二哥,请你冷静些,好好想清楚,去向大哥赔罪吧。”
萧翔又是一阵狂笑,笑岔了气,连连咳嗽起来。可是突然收敛全部笑意,死死盯着萧然。要不是穴道被制,萧然想信他会再次扑起来与自己厮打:“畜生,快放开我,我是你二哥,你竟敢对我不敬。仗着大哥宠你,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你们俩根本同气连枝,只把我一人当作野草!你们”
“二哥!”萧然痛呼,握紧萧翔的手,仿佛要籍以传递自己的心声,“二哥这么说,将小弟置于何地?小弟担当不起。大哥他一心爱护二哥,他也提醒过二哥,请二哥以国事为重。大哥没有把蔓萝之事告诉二哥,是因为知道二哥已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他怕二哥冲动之下坏了计划现在纵然事情败露,二哥都已经知道真相,却还这样执迷不悟,当初大哥又怎能将计划告诉二哥?”
“闭嘴!”萧翔狂吼一声,象被激怒的野兽,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我不想听你废话,快快解开我的穴道!”
萧然摇头,看着那张陌生的脸,脑子里象有把刀子在慢慢割着,头痛欲裂。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也不要相信。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萧然,你要相信你二哥
他慢慢站起来,慢慢后退:“不,二哥,你不对劲。你不是我所认识的二哥,我的二哥,再怎样都不会如此狂躁、暴戾、残忍。你等着,小弟一会儿就回来。”
门外的两名侍卫见萧然从里面出来,脚步仍然蹒跚着,面容平静:“守着梁王,本王去去就来。”然后腾身掠起,刚刚还迟缓的身形,此刻象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嗖的一下没了踪影。
萧然去找了唐玦,他把他走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讲给唐玦听,包括柳圣俞告诉他的事。对唐玦,萧然从不隐瞒什么。
唐玦听得十分震惊,心里对萧潼肃然起敬。上午还骂他无情,此刻却终于明白为什么萧然对这位兄长死心塌地地效忠。这样的大哥,值得萧然爱戴。
“你怀疑你二哥中了毒?”唐玦皱眉,“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就算他被蔓萝暗算中了毒,别忘了我可是使毒的行家,怎会看不出来?是我将他送回这里的,他一天都没离开总兵府,对不对?那他哪来的机会中毒?”
“我不知道,他白天是好好的。可是,我总不相信我二哥会变得这样猖狂,竟敢向大哥下手。唐大哥,请跟我去看看他吧。”
“好。”唐玦对于萧然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萧潼一个人坐在灯下,屏退了所有侍卫。他浓黑的眉毛结成深邃的沟壑,一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里,现在无声地流露出沉痛与悲哀。
“二弟,朕知道蔓萝死了,你很难过,所以早上你迁怒于三弟,鞭打了他一顿,朕没有怪你。朕知道你是真正喜欢蔓萝的,可蔓萝不喜欢你,她只是利用你挑拨我们兄弟之情,把三弟逼走。她在为他父亲制造阴谋,试图夺取穆国江山。”在萧翔房里,他语重心长地劝导他。
“他真正喜欢的是三弟,所以最后她会为他殉情。她本来是与我们处在敌对的位置,但因为她最后的死,朕无权再批评她,死者为大,朕只是为她觉得惋惜。”
当听到蔓萝为萧然殉情几个字时,萧翔突然象被抽了一鞭子,身躯一阵剧烈地震颤,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因为从司马纵横嘴里,他知道了乌桓的阴谋与三弟的计划,可他不知道蔓萝是为萧然而死的,她以为是城破时蔓萝被迫自杀的。
他向萧潼狂吼:“不可能,不可能!蔓萝明明喜欢的是我。你骗我,你骗我,你故意这么说,是想让我对她死心。她是被三弟逼死的,是你下的令,是你命三弟破城,所以蔓萝才会死。她是无辜的,郝日是郝日,蔓萝是蔓萝,她一个女孩儿,跟阴谋无关!她那样单纯、热情、开朗你不能诽谤她”
“二弟!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朕从来不知道你这样愚蠢!”萧潼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象堂堂一国王爷!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掌股之中,你还自欺欺人地蒙骗自己!”
萧翔浑身颤抖,嘴唇发灰,双目却变得赤红,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堂堂一国王爷?被小女子玩弄于掌股中?对,对,我是愚蠢,我是不如你和三弟聪明。你们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只把我蒙在鼓里,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二弟,我们是为你好。朕只想让你亲身经历,亲自了解真相。否则,你不会醒悟的。”
一语未了,萧翔已腾地站起来,哗啦一下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一只瓷花瓶摔得粉碎。下一秒,他拿起一块碎瓷片,向萧潼扑过来。
萧潼从回忆中醒来,沉沉地叹了口气,用手支着额头,撑在桌上,只觉得心里好痛,身体好累。
萧翔房间,唐玦为萧翔检查完,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萧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急切地道:“我二哥是不是”
“他看起来好像中了咒降。”唐玦沉吟,“你有听说过降头术么?”
萧然大惊:“我知道这是种流传在滇蜀一带的邪术,用法术或药物控制人的身体与神智。”
“是的,这种邪术有蛊降、咒降、飞降等不同方式,咒降是运用咒语或者符咒,利用五行及八卦原理或者驱邪请福对人体施降。这种降术必然通过掌握人的八字,姓名和所在地点才能实施。”
萧然心头一凛,马上想到什么:“难道是郝日或长孙澜?我二哥的生辰八字已被送到乌桓,他俩知道。而他俩现在正被关在牢里,很有可能已经醒过来。”萧然双手交握,愤怒地咬牙,“这两个奸邪小人,阴谋不成,竟用这种卑鄙手段害人。想控制我二哥的神智,让他出其不意行刺我大哥。可恶!我非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唐玦微笑,随手点了萧翔的睡穴,拍拍萧然的肩:“你先别激动。我想,你今天表现得不好,当务之急,要去向你大哥赔罪。他用心良苦地救了你,你却为你二哥又伤了他的心。他此刻肯定很难受。”
萧然嗫嚅道:“可我不知道哪里错了。”
唐玦嗤的一声笑出来:“傻小子,你想想,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大哥面上泰然自若,可心底里恐怕早已是惊涛骇浪了。而你不知道先关心他,第一反应是为萧翔求情。一来你好像算准你大哥会惩罚萧翔,二来你偏心于萧翔”
“我没有。”萧然急忙辩解,“在我心目中,大哥永远是最重要的。”
“可你总觉得你大哥高高在上,主宰一切,永远是强者。你忘了他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你总是忽略他的感受,所以,你大错特错了。要是换作我大哥,早就几个耳刮子抽上来了,你大哥算忍耐的了。你啊,快去请罪吧。告诉他萧翔只是中了邪术,好让他安心。”唐玦说着,对萧然戏谑地一笑,神秘兮兮地道,“我教你一招,认错也有认错的门道,你要多跟他撒撒娇,这样一定会事半功倍。”
萧然挠挠头,撒娇?好像自从八岁之后,自己再也没有撒过娇呢。在大哥面前哪儿敢?
心里这样想,嘴里却听话地应道:“嗯,我马上去。”回头看了萧翔一眼,见他正睡得安宁。他出门来,向其中一名侍卫下令,“去通知骆将军,郝日与长孙澜可能醒了,正在作怪。派人去打晕了他们,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是。”侍卫领命而去。
萧然一路吃力地朝萧潼房间走,臀部的伤口与面料摩擦着,阵阵刺痛。
他心里疑虑重重,这个长孙澜究竟是什么人?他长着一张萧洵的脸,可绝不是萧洵。萧洵不会武功,更不会巫术。即使他五年前没死,遇到什么奇缘,开始修炼武功,他也不会改变自己骨子里的清贵气,去学习这种杀手的招术以及邪恶的降头术。
他来到萧潼门外,里面一灯如豆,却寂静无声。侍卫见他过来,走到廊上禀道:“皇上,小王爷求见。”
里面传出萧潼沉闷的声音:“朕不想见他,让他回去。”
萧然轻叩门扉,低声道:“请皇上容属下进来,属下有要事禀报。”
“没听到朕的话么?朕不见。”声音更冷。
“请皇上恕罪,属下进来了。”萧然直接推门进去,刚把门掩上,一样东西猛地飞过来,准确地砸在他头上,是个砚台。
额头顿时流出血来,萧然用袖子掩住额头,走到萧潼面前,屈膝跪下。安安静静地看着萧潼,唇边还带着温润的笑意:“皇上属下是来给皇上报信的,皇上就用这个赏赐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