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道:“连你也不能?”
南宫斩道:“别的忙都能帮,这个忙我却帮不得。”
楚留香道:“为什么帮不得?”
南宫斩的回答很奇怪:“因为我不能。”
楚留香皱眉道:“不能?”
以刀霸南宫斩的武功,“我不能”这三个字,本来绝不该出自他之口的。
南宫斩道:“你当然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说这三个字——这只因你还不了解我和藏剑山庄之间的关系,江湖中知道我和藏剑山庄之间的关系的人并没有几个。”
楚留香静静听着,并没有插嘴。
只要是牵涉到别人隐私的事,他从不多嘴,尽管他心里确实想知道。
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持自己的隐私。
这句话也许人人都听过,也知道,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南宫斩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这才缓缓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我南宫斩有一柄可以纵横天下的刀,却极少有人知道我南宫斩在藏剑山庄的地位,其实也并不比扫地的仆人高得了多少——!”
楚留香怔住。
南宫斩忽然笑了笑,笑容中竟充满了辛酸、悲苦和自嘲,道:“只因家父曾是藏剑山庄上代庄主身边的一个剑僮,为了让自己的子女可以出人头地,不用再被人看不起,他牺牲了自己的一生,这才换来了藏剑山庄的一部刀谱……就因为有了这部刀谱,才有了我南宫斩的今天!可是家父却再也看不到了……”
楚留香不禁叹息。
别人只看到了南宫斩的荣耀,又有谁看得到这荣耀背后的辛酸!
南宫斩道:“家父临终之时,曾再三叮嘱,就算有一天我出人头地,也绝不能忘记藏剑山庄的恩情,我们南宫家的人一向有恩必报,所以藏剑山庄若有任何差遣,我都不能拒绝,藏剑山庄的任何事情,我都不能过问。”
楚留香道:“莫非这件事情也和藏剑山庄有关?”
南宫斩道:“所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也只有你帮得了,急人之难的楚香帅,这次自然也不会令人失望!”
楚留香笑了笑,道:“看来我好象已经不能拒绝了——”
南宫斩道:“现在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那位侄女究竟要你帮什么忙?”
楚留香道:“请讲。”
南宫斩道:“她想要你帮她找一个人。”
“找人”听起来只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办的,但为什么南宫斩不能帮,一定非要找楚留香不可?
楚留香目光闪动,试探着问道:“她要找的这个人莫非很特别?”
南宫斩道:“是有一点特别。”
楚留香沉吟道:“不知这个人是谁?”
南宫斩神色有点奇怪,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宇文松清。”
楚留香不禁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惊讶,又有些奇怪,又似乎没有听清楚,道:“你说她要找的人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宇文松清?”
他当然不是没有听清楚,只是实在想再确认一下。
南宫斩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
楚留香道:“但宇文松清岂非就在这藏剑山庄里,今天岂非正是他的大喜之日?”
南宫斩断然道:“那个宇文松清是假的!”
楚留香动容道:“假的?!”
南宫斩道:“我知道你此刻心中一定很惊讶,其实当我听到这丫头说现在的宇文松清不是她父亲时,我也同样怀疑,可是我也知道,她虽然是调皮了一点,却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不会拿她父亲开玩笑,因为她一向最尊敬她的父亲,她既然说出了这番话,显然是暗中发现了什么,而且现在的宇文松清的行为举止,也的确大为反常——真正的宇文松清绝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他接着道:“我也曾暗暗的试探过他,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去年我来藏剑山庄时曾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他大笑着说当然记得,却找个借口离开了,但这时我已经深信他是假的。”
楚留香笑道:“莫非去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南宫斩道:“去年我根本就没有来过藏剑山庄。”
楚留香道:“所以他虽然找借口走了,却还是露出了口风。”
南宫斩道:“只可惜我纵然知道,也对他毫无办法,因为除了宇文慧跟我,藏剑山庄好象所有的人都相信他就是宇文松清,连宇文宵阁也不例外。”
说到“宇文宵阁”四个字时,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一下语气。
他显然还有一些言外之意,没有说出来。
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他绝不愿怀疑任何一个藏剑山庄的人,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愿误会自己的恩人的。
楚留香道:“宇文宵阁真的连自己的亲兄弟是真是假也分不出?”
“宇文松清”既然没有瞒过自己的女儿,又怎能瞒过跟他从小一块长大兄弟?
但如果真的没有瞒过宇文宵阁,宇文宵阁又为什么一直默不作声?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南宫斩似笑非笑却又似含着深意的瞧着楚留香,道:“你若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去察一察?”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会去的——只不过,现在的宇文松清若真的是假的,那么真的宇文松清呢?”
南宫斩目光中露出一丝隐忧,缓缓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真的宇文松清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否则以他刚直的脾性,又怎能容忍有人假冒他在藏剑山庄作恶!
楚留香沉吟着道:“这人竟敢假冒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胆子倒不小,但他这么做又有何目的?”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至少现在。
南宫斩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宇文慧,我绝不能让她再遭到不测!”
楚留香忽然想起了兰花仙子——她是否知道她要嫁的宇文松清根本就不是宇文松清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叹了口气,忍不住问南宫斩:“南宫兄可知道兰花仙子为什么要嫁给现在的宇文松清呢?”
南宫斩点了点头,道:“她并不是想要嫁给宇文松清,她只是想要嫁入藏剑山庄。”
楚留香道:“哦?”
南宫斩道:“因为只有藏剑山庄才能保护得了她。”
楚留香皱眉道:“这么说,她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愿意嫁给宇文松清的?”
南宫斩没有否认,淡淡道:“这个世上,又有几个女人是真正喜欢老头子的?!”
楚留香道:“不知她得罪了谁?”
南宫斩道:“今天有一群人送了一把血刀来给宇文松清做贺礼,你想必已经知道?”
楚留香道:“你是说天涯门的人?”
南宫斩道:“若是只得罪了天涯门的人,那倒好说,只可惜她偏偏得罪的是天涯门门主钟无骨——你当然应该知道,钟无骨如今也正是江湖中唯数不多的几个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不知她怎么得罪了他?”
南宫斩道:“听说她好象杀了钟无骨的弟弟钟戏花。”
——她为什么要杀钟戏花?
楚留香没有问,这位总爱好打不平的女侠客的脾气他当然最清楚不过。
钟无骨虽然是江湖中最不能得罪的几个人之一,但他却并不能算是一个坏人,从不会随取胜便便就拿人开刀的。
楚留香虽未见过他,却也听说他是一个是非恩怨分明的人。
他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宠爱他弟弟。
只要是他弟弟想要的,他千方百计也要替他弄到,他弟弟若是做错了事,他也总是愿意替他顶下来。
也许就因为如此,他弟弟就开始无法无天了。
就像那些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他开始胡作非为,赌博、打架、逛青楼……从调戏良家妇女到付诸于行动……
他以为有这样一个威风显赫的哥哥撑腰,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管得了他。
直到他遇到兰花仙子——
他只看得出这是个美丽的女人,却未想到她就是江湖中令许多风流大少吓破胆的兰花仙子,更未想到兰花仙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人。
所以他就死在了兰花仙子刀下……
兰花仙子自然知道钟无骨可不是好惹的,任何人杀了他弟弟,他都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他弟弟确实有该死的理由。
所以为了躲避追杀,她自然要找一个靠山。
藏剑山庄当然就是最好的靠山。
可是她为什么不找楚留香呢?
楚留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愿替楚留香添麻烦,任何人惹上了天涯门,都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楚留香虽然怕麻烦,但为了朋友,你就算把天底下的麻烦都抛给他,他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接下!
南宫斩似已看出楚留香的心事,忽然道:“看来你好像已经决定要管这件闲事了。”
楚留香道:“这不是闲事,她是我的朋友!”
南宫斩凝视着他,道:“为了朋友,你真的什么事都肯做?”
楚留香笑了笑,没有否认。
南宫斩叹了口气,道:“看来能交上你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倒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不过钟无骨却也不是好对付的!”
楚留香微笑着道:“我这一辈子,所做的事并没有几件是容易的,所遇到的人大多也都比较难对付,但我现在还活着。”
南宫斩正要说话,突听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叫:“有刺客——!”
他们喝酒的地方是在藏剑山庄的一间客房,所以听到这呼声,南宫斩立刻眉一皱,人已站了起来。
藏剑山庄的事,也就是他的事,这是他父亲的遗训,所以此刻他自然要出去看一下。
这么晚了,又会是什么人来行刺呢?
正文 第七章 销魂蚀骨
夜深人寂,这的确是暗杀人的最好时机。
这人要行刺的对象会是谁?
刚才那声惊呼显然已经惊动了不少人,只见偌大的庭院里不时有人影闪动,正有不少藏剑山庄的好手朝着呼声方向赶去!
这个时候,当然已用不着南宫斩再插手,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过去看一看——纵然是叱咤江湖的天涯门门主钟无骨也不敢擅闯藏剑山庄,此刻这人胆子竟比钟无骨还大,竟敢到藏剑山庄来放肆,显然多多少少有一点不同寻常!
泼墨般的夜色已经被刚刚燃起的灯火驱散。
一个衣如裴翠,人比花娇的少女,此刻正在七八个身手矫健的白衣剑客围攻下,显得左支右拙,难以应付。
她的身法轻灵,出手多变,却怎奈与人战斗的经验却实在太少,而此刻遇上的却偏偏又是藏剑山庄的好手,就难免显得人单力薄,只有招架之力,再无还手之功。
她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已渐渐有汗珠落下,急声分辩道:“我……我不是刺客!”
“哼,不是刺客为什么要深更半夜的闯入藏剑山庄?”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既然是来找人的,那为何不白天大大方方的进来,而一定要半夜闯入?”
绿衣少女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她非但动手的经验太少,社会经验更是少得可怜,她这一生都是在母亲的荫护下,从来没有独力应付过这样的事,这也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无礼。
楚留香看见她,眼睛忽然亮了——
只因他已认出这绿衣少女正是昨天夜里所救的那个人,她也正是楚留香所要找的人。
她当然就是玉姗儿。
楚留香并没有忘记那个受辱少女哀求他的事。
她猜得并没有错,玉姗儿最后终于还是来了藏剑山庄——“可是她若真的到了藏剑山庄,那就糟了,因为陆帅姐已经吩咐藏剑山庄的人,只要她一出现,他们就会把她抓起来,送到她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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