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赞再次无语凝噎,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当归的功效了。
“持盈还在锦囊里放了好东西,说如果遇到束手无策的状况,就打开它!”崔绎两眼里闪烁着光芒。
百里赞顿时肃然起敬:“娘娘威武!”
崔绎把锦囊翻来翻去地看,几次想拆开去看里面装的东西,又想到持盈的叮嘱,强按下心头的痒痒,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发生状况?”
百里赞彻底无语了,决定不跟这呆头呆脑的皇帝待在一起,免得也被带得呆傻了。
朝廷的军队出了虞城,刚进入凉州没两天,呼蒙托儿国的沙魔骑兵就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阳明关,凉州牧韩追死后,凉州一直处于无主状态,两名都尉争夺大权闹得不可开交,阳明关守备松懈,否则也不会让崔颉轻而易举地混出关外去。
呼蒙托儿与巴边、察察等国结为盟国,组织了六万之众的联军,要助崔颉重返中原。朝廷这边,崔绎也集结了十万大军,打着肃清反寇的名义,要将崔颉连带着西域各国一次踩踏实了。
但就在双方还相距四百多里的时候,一场瘟疫突如其来地袭击了肃反军。
在战场上爆发瘟疫一点都不奇怪,尤其是夏天,战死的士兵被袍泽用草席卷起带回营中,准备返回时送回故乡安葬,军营一角屯放着大量快速腐烂的尸体,吸引来老鼠秃鹫等大量食腐动物,携带着病菌,在士兵们日常起居的各个地方游蹿,不注意卫生,极容易使疫病大规模扩散开。
可实在是奇怪——双方明明还没开战,而且有过当年西营时疫的教训,崔绎行军一向格外主意卫生,粮食自不必说,所有换下来的衣服都要彻底清洗,太阳暴晒或用火烘烤至干,饮水也尽量煮沸,确实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各类疾病,但瘟疫却还是爆发了。
曹迁是当年瘟疫中活下来的人,这次没有再被传染,但百里赞却不幸倒下了,刚开始只是浑身乏力,嗓子痛,坚持了两天后,直接演化为高烧,军医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法让热度退下来。
几乎是同时,军营里倒下了近两成的人,都是不同程度的咳嗽发烧,严重的不是被烧得昏迷不醒,就是上吐下泻,没有染病的人人自危,还没开战就开始军心动摇。
“皇上!不能进去啊!”帐外亲兵阻拦不迭,但崔绎还是闯进了帐中,军医和徐诚都在里面,一见他来了慌忙都起身来拦。
崔绎摆摆手:“朕当年得过瘟疫,不会再得了,不要紧的,先生怎么样了?”
军医愁眉不展地答道:“高烧还是没有退,什么药都试过了,喝下去没一会儿就吐,一点用也没有。”
崔绎沉默地点了下头,拨开他们快步走到床边。
短短几天百里赞就被病魔折磨得消瘦了一圈,脸色蜡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崔绎到床边坐下,试着唤了他几声,百里赞眼皮动了动,模模糊糊看清是他,便张开干裂的嘴唇,似乎要说什么。
徐诚凑上去听,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崔绎把他推开,自己附耳上去。
徐诚道:“我听先生像是在喊娘?”
军医叹气道:“先生病得这么重,或许是已故的亲人来接他了。”
“胡说些什么!”崔绎扭头怒骂,“都闭嘴!朕听不清他说话了。”徐诚和军医立刻把嘴闭地牢牢的。
崔绎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连听带蒙地明白了百里赞的话——他在喊“锦囊”,让崔绎把持盈给的锦囊打开!
对啊,持盈不是说遇到束手无策的状况就打开锦囊吗?现在这不正是束手无策的时候么?崔绎马上从怀里取出持盈临走前给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展开一看,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正是一张药方。
他马上把纸递给军医:“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治瘟疫的方子?”
军医接过来一看,大喜过望:“应该是!属下这就去煎药!”说着飞奔出了营帐。
听到他们的对话,百里赞放心了,舔舔嘴唇又把眼睛闭上了,崔绎一拍自己额头,懊悔道:“朕太大意了,就该早点想起来的。”徐诚安慰道:“现在也不晚。”
崔绎长出一口气,端起一旁放着的半碗水,徐诚马上帮忙把百里赞扶起来,给他喂了点水。
“元恪,你先出去吧,万一也染上病就麻烦了。”崔绎道。
徐诚“嗨”地一声,拍着胸脯道:“皇上不必担心,末将从小就身体强壮,几年也不得一次病,小小的瘟疫奈何不了我。”
崔绎听他这么说,加之也有了药方,确实没太大危险,也就不再勉强,只说:“那你去帮军医熬药,如果有效,就赶紧发到所有患病的士兵手里。”
徐诚答应着去了,崔绎在床边坐着,既像是安慰百里赞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喃喃自语:“先生再坚持一下,药很快就来了,朕一时失察,已经痛失了一位谋士,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先生了。”
正文 165、旗鼓相当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3…11…10 1:43:39 本章字数:3341
任何现象背后都必然有原因,瘟疫不会无缘无故地爆发,托了持盈的福,百里赞总算是从鬼门关里又爬了回来,连吃几天药,身体基本康复,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追查瘟疫爆发的根源。
其实在他养病期间,曹迁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不过那时第一批病倒的人都浑浑噩噩,无法配合,很难查出什么,现在有了药,灌下去后狂呕一场,破了疫障,都渐渐能下床了,百里赞挨个问过来,又把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番,最后发现了最早染病的那个人。
那名小兵身体不是很好,这一病也是去了半条命,到现在还不能起身,百里赞让他仔细回忆发病头一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遇到过什么人或者吃过什么东西,那小兵冥思苦想一阵后,激动地回答:“我想起来了!头天中午我在虞城的集市上买了一串珍珠项链,那商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特别好的一串珍珠,居然只卖二十个铜板,我一时贪心,想带回去送给我娘,就买了下来”
“那项链你还收着吗?”百里赞问。
小兵说了个地方,曹迁去翻,却没找着,小兵顿时着急了:“我为了那串项链命都差点没了,是谁这么缺德,趁我病着把东西偷走了?”
百里赞道:“你先不用急,偷东西的人一定在染病的人当中,很容易查出来,不过那串项链你最好是不要留着了,否则带回去万一连累你的家人也染上瘟疫可就麻烦了。”
那小兵一脸不情愿,曹迁板起脸道:“你一时贪心,险些让大家全军覆没,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我看你还有命回家!”被他一吓唬,小兵方才哼哼唧唧答应让他们找到东西以后烧了。
离开了士兵的营帐后,曹迁问:“现在是否立刻把所有得过瘟疫的人都聚集起来挨个审问?”
百里赞神情凝重:“偷东西的人不会承认的,珍珠项链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东西,哪怕知道那是疫病的根源,也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想带回去,就像刚才那人一样。”
“那怎么办?”曹迁犯难了。
百里赞狡黠一笑:“不难不难,只需如此这般”
半个时辰后,曹迁骑着马穿过大营,高声喊道:“皇上丢了一块红玉龙纹佩,是谁拿了!自己交出来,尚可免一死罪,若是稍后搜出来了,就地处斩!”
整个军营一片哗然,士兵们纷纷出来看热闹,都想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偷儿的手都摸到皇帝身上去了。曹迁跑了一圈,不出所料没有认出来认罪——因为根本就没有犯人——于是下令开始搜索有人的行李。
因为要找的是个压根不存在的东西,所以偷了珍珠项链的人一点儿也没防范,不多时就有亲兵从一间帐子里跑出来,手里高举着赃物:“找到了!”
围观的士兵们一看,咦,怎么是珍珠项链,不是找玉佩吗?
曹迁坐在马背上,眼睛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了一片讶异之中唯一一双惊慌的眼睛,当即把手中的马鞭朝那边一指:“抓住他!”早就等候着的亲兵们马上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人群中一名魁梧的男子马上掉转头,奋力拨开人群要逃,他周围的士兵们虽然被推得一懵,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那男子摁倒在地。
曹迁将珍珠项链挑在枪头上,递到他面前,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那魁梧的士兵被七八个人制住,动弹不得,看了一眼项链,避开目光,嘴硬道:“这是我给家里娘子买的,怎么,不行啊?”
“倒不是不行,只是这场连累了整个军营的瘟疫的起因,恰恰就是这串项链,”曹迁将项链都落在他面前,“既然你是项链的主人,那么只有由你来为这场瘟疫负责了,来人!拖出去砍了!”
士兵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连忙改口说项链不是自己的,和自己没关系。
曹迁又一番逼问后,男子承认项链是自己偷来的,又是磕头又是认错,曹迁便按百里赞的安排,罚了他三十军棍,派人押送去最近的县城关押。
“一个人要想染上瘟疫,要么是接触已经染病的人,要么得接触到病人用过的东西。”
查出了疫病根源也惩治了军中偷窃者后,百里赞将经过结果汇报给崔绎:“根据陈二柱的话说,卖给他项链的是一个蒙着面戴着手套的呼蒙托儿商人,呼蒙托儿人生活在沙漠之中,男女都会戴面纱,但虞城并无风沙,不需要蒙面,更不需要手套,依臣之见,此人定然知道珍珠项链原来的主人曾染过瘟疫,说不定还是死于瘟疫,故意把东西便宜卖给了军中士兵,为的就是把瘟疫散布到军营中来。”
崔绎十指交扣撑着下巴,语气沉沉:“呼蒙托儿商人”
徐诚怒不可遏道:“一定是那个郭子偃搞的鬼!竟然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不敢真刀真枪地和咱们打,就知道在背后玩阴的!等抓到他了,大家一人一刀,活剐了他不可!”
曹迁却有些迟疑:“还不能肯定就是他的诡计吧?用瘟疫害人和他过去的作风也不太像”
“的确不太像是郭子偃会做的事,”百里赞也认同他的看法,“去年回到京城后,有一次娘娘曾对我说起过郭子偃的为人,说此人为人甚是圆滑,在大小官员之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做事向来留三分情面,不会做绝,如此有伤天和的计谋,实在不像是他会想出来的,倒是有几分符之过去的做派。”
崔绎突然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百里赞一脸莫名,崔绎岔开了话题:“不管是谁做的,咱们这次侥幸逃过了,接下来也不可掉以轻心,他们能想到用瘟疫来害人,也一定会想到其他更恶毒的办法,不得不防。”
百里赞虽不明白他为何打断自己,倒也从善如流:“皇上所言甚是,容臣再派探子出去打探一番。”崔绎点了头,他也就出帐子去了。
山简的名字被百里赞无意间一提,之前还骂得义愤填膺的徐诚,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万分,犹如便秘了一般,曹迁看着奇怪,忍不住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也被传了病?快去找军医看看吧!”
徐诚不便解释,支支吾吾地去了,曹迁十分费解:“元恪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病了。”崔绎一语双关。
几日后,双方大军在凉州八台原交锋,肃反军人数多,武器精良,但联军半数以上是骑兵,占了平原会战的优势,竟是战得不相上下,从接近正午一直打到黄昏,肃反军鸣金收兵,双方将士才各自回营用饭。
帅帐中,崔绎紧急召集众人开作战会议,会议的主题直指联军中的一支与众不同的骑兵。
西域各国都是在沙漠绿洲里建国,除了马,常见的坐骑还有骆驼,但在过去这种被誉为“沙漠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