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子民最尊敬的姓氏,让你无忧一世,这西玄阴兵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早来二十年,朕必要与他一拼你奉我口谕,一出寝宫就去见夏王,就说,朕下秘令要江公公立时走,早朕一步吧。”
她怔住。
“他与你感情曾是那么好,自然明白你不会无故害人的性子。他会照做的,我何尝想害人呢?但,那画上是你,让我怎么也不安心,要是有人泄了出去,这岂不是害死你娘的孩子吗?我怎能允许!就算画上将成真实,我也绝不允任何人伤你半分毫发。”他累极躺了回去。
她嘴巴动了动,仍是没敢抬头,瞪着冰冷的地面,泪珠滚滚直落。
“眼下,朕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朕忽然想听听有人喊朕一声爹,你喊一声吧。”
她没有答话。
“连这都不肯吗?”
“陛下要烈风现在心甘情愿地喊,那自是不可能烈风自幼就一直认定自己的父亲是边关的徐将军,从来没有想过喊别人一声爹如果陛下要烈风虚伪地喊上一声,那也是可以的”
“是么?你不是已经稳上许多,怎么还是这么直将来夏王护你费心了你娘我若敢公诸天下,你娘是徐家人,将她封后若敢让人知道南临边关已经没有胥人庇护了是不是今日咱们就能一家三口呢”语毕,长长叹息,再无声响。
她眼眸紧紧闭上,闷声痛哭着。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这场梦作得未免太久了,她一直以为她是劣民出生,是真正徐六的替代品!搞了半天,根本没有徐六!替代品是五哥!是其他父兄!
难怪父兄这么恨她怨她!
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永远无法留名,因为他们不姓徐!不管他们牺牲多少,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只会记得所有的功劳恩情都是胥人的!
她宁愿自己是劣民啊!她怎会不是呢?必是陛下病重了,昏头昏脑的!她从未当陛下是父亲过,从未怀疑自己是公主,现在她该怎么办?
能不能出去后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还是过去那个阿奴!什么都不要变动!
脚步声停在她颤动的身躯旁,接着,有人走到床边,良久,诧道:“父皇驾崩了啊!”那声音微微哽着,却又无比的理智。
是大凤公主,她想着。然后,她意识到驾崩两字,吓得傻了,连忙抬头的同对,锵的一声,瓷碗碎落在她身侧,汤药洒了一地。
有几滴热水掠过她的颊面,让她一阵生痛,但她无暇顾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萧元夏。
“夏王”这又是怎么了?他在她身边摔破碗,有何用意?
萧元夏漠然看着滚烫的水珠在她颊上印成小小的红印子。他温声道:
“徐六,你怎会想毒害父皇呢?”
“我毒害陛下?”她迷惑着。“不,陛下是自然”
“人证物证都在啊。”他轻声道:“你怎么可以因为陛下阵前换将,就这样冲动呢?”
“什么等等,什么阵前换将?”她扫过四周,只有大凤公主与夏王,还有角落的江公公?
她看见他怀里的锦盒,心头剧烈一跳。他没有去烧掉那幅最后的图,也没有收起来?
大凤公主自袖里取出圣旨,道:
“徐家烈风,这不就是阵前换将的圣旨?”
“你伪造圣旨!”
“什么伪造圣旨?近年父皇已将许多事务交予本公主与夏王,这圣旨即便是本公主写的又如何?南临徐家居然是劣民,这事你们隐瞒了多久?你这劣民,取代胥人,享尽了多少荣华富贵?你生性骄纵,一年多前怨恨陛下赐婚夏王与王妃,已是心怀歹毒恶意,如今查清你们徐家不过是劣民假冒欺君,下旨阵前换将,你居然恶胆顿生,想毒死父皇,幸得天可怜见,不教父皇死在一个劣民手上,人证就是目睹一切的江公公。徐烈风,你的胆子究竞是谁给你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凤公主咬牙切齿道。
现在是换戏了么?怎么她认不出眼下唱的是哪一出呢?徐烈风恍恍惚惚地想着,当她听完大凤公主罗织又臭又长的罪名后,已是错愕地无法言语。
“来人啊!”
“不对!”她大叫,连忙揪住夏王的袍袖。“萧元夏,为什么要栽赃我?我不计较你怎么对我啊!你大婚时我替你开路便是两清,我不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要害他们!”萧元夏一时推她不开,大凤公主跨步向前一脚踹向她的肚腹。
大凤公主转头朝他冷声道:“你对她心软的话,就是自己找死!”她上前又狠狠踹了痛得滚在地上的徐烈风两脚,恨声道:“就是你这般狂妄,才叫人恨之入骨!南临皇室是欠了你什么?什么叫徐家为了皇室做了这么多,即使是真正的胥人一族为皇室做牛做马都是理所当然,怎么?给了一个梯子就想爬上天?小小的劣民也敢争宠!来人!把徐家老六关入天牢!”
有卫士将她拖了起来。她不甘心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刹那风云变色了?今早她还想着年节将至,今年不知谁自边关回来?徐府大小事她也在帮忙打点着,她得再用点心,好让父兄无后顾之忧,好让五哥尽心他自己的事,怎么转眼间成这样了?她拼命挣脱,一个接着一个卫士试着押住她。
“用力抓!都不敢抓么?她意图谋害陛下,你们是想跟她同罪?”
一个卫士拖她走过夏王身边,拉扯着她的长发,拽下她的耳饰,让她活生生耳垂裂开,鲜血直流,萧元夏眼底微缩,道:“连抓个人都没有点诀窍吗?”他直觉伸手要让那卫士放松力道,哪知她猛地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他袖里臂肉。
狠狠地,没有余地的咬。
他的面色蓦然发白,却没有抽回手。他对上她燃满恨意的眼眸,轻声道:
“你,不该出现在山壁画像里。没有人,可以允许,自己足下的王土,到头只是一场笑话,是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神人守护。”
有人卸去她的下颚,痛得她神智遽散,松了口中利齿。
她顿时失去声音,无力地被拖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淡然地看着父皇遗憾的合目神色。
他又唤来江公公摊开绢布,再次确认最后一幅那个带疤的女子就是烈风。
他轻轻抚过那女子的脸失了神,臂上时鲜血滑落,滴在那女子的衣裙,他一愣,连忙要拭去血珠,哪知愈是用力擦拭,鲜血愈是晕开,一时间,仿如仿如女子坐在杀戮战场间鲜血环绕。
第七章
“萧元夏!萧元夏!萧金凤!你们合谋害我!我没有要害陛下,你们丧尽天良!居然敢在陛下驾崩后残害忠良!”她紧紧攥着铁栅栏,对外大喊着。
天牢外的狱卒俱是一颤。
“萧元夏!你嫁祸我!你嫁祸我!那碗毒汤药是你带进去的,与我何干!萧金凤!你怎能假冒陛下阵前换将!小周灭了啊!你换下我父兄,谁还能去打?萧元夏!”她用力摇晃着铁栏杆,费尽办气嘶叫着。
狱头面色越发地白了,带着几名狱卒进来。他叫人点燃角落火把,阴亮的光芒让他一眼就看见徐家第六女衣衫略为凌乱,一如她被关入天牢的时候,她的面色愤恨,发间头饰尽皆散去,实是狼狈至极。
他微微颤抖,低声说着:
“六小姐,就算有冤屈,你在这里说那些大人们哪儿听得到,是不?”
徐烈风怒声道:
“我就是要喊得人尽皆知!让人知道萧家子孙干了什么好事!萧元夏拿了毒药在我身边砸下,萧金凤自认圣旨是她所拟,我不是罪犯,我是人证”
“六小姐!”狱头喝住她。“你在此吆喝什么?你再吆喝,就能清白么?你关在此处足足三天了,你可知外头已生南临女帝!”
女帝?她一怔,脱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陛下遗诏已宣,大凤公主继位!”
“绝不可能!”她叫:“陛下遗诏该是夏王!绝非萧金凤!陛下亲口对我说,怎会有假?”
狱头的面色已如死人般的苍白。徐家人一向忠心,怎会说谎?徐六名声虽不如她其他兄长,但也只是打架闹事,没有耍过说谎离间的阴招。他牙齿打颤,试着和缓说道:
“六小姐,我们只是替皇室做事的奴才,只是守着天牢的小人物。不管曾发生过什么,如今大凤公主继位是事实,请你念在小人以及这些奴才家里还有人要养,不要累及咱们,行么?闭嘴吧!你说得愈多,我们这些人会没有生路啊!会被灭口的啊!”
徐烈风冷笑一声。“你要我忍着冤屈为你们着想,那你们有为我想过么?如今萧金凤继位,我要不闹个人尽皆知,只怕就这么默默给害了,你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却要我为你们想?”
狱头有些狼狈又恼怒,最后,他气愤喊道:
“姑奶奶,你姓徐啊!你就不能为南临想,为咱们想想吗?不管谁对谁错,谁害了谁!眼下南临新王登基,手足和顺,一切太平,为什么你非得揭破它,闹个不安宁呢?”
她闻言,瞪大了眼。
狱头不敢直视她那仿佛在说“原来我姓徐是错的,原来我姓徐,生来就是为南临做牛做马,至死方休,哪怕被人栽赃也要一口忍下”的眼神。
“姑奶奶”他有点恼羞成怒,但语气勉强放轻:“请你,饶过我们一命吧!你住了嘴,咱们天牢里所有的兵卒都会感谢你的,我们还想想活着回去见一家老小。你或可等等,也许徐将军返京后,可救你一命”
她嘴角微微掀起,眼眸却慢慢转红。“他们回来,只怕也是死路一条,是傻了才会回来。”所以,别回来,不要回来!
连五哥都别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狱头大骂:“老子还怕他们回京呢!皇室怎会无故害徐家?只有你这个徐六!只有你才会闹腾出事,令皇室不得不下手!要说害徐家,你徐六就是罪魁祸首!你为南临做过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为你赔命!”
他见徐烈风仍是冷冷笑着,一咬牙,吩咐手下取来锁链。
“六小姐,请容小人冒犯,你或许想保命,但小人也得护住手底下的人,各司其职,请六小姐见谅。”他叫人打开铁门,同时抽出长鞭,预防她意图逃命。
徐六从未出过京,也没有官职,但军人世家出身的子弟,哪个没有一番好身手?他在京师几次节庆活动里,见她一马当先使刀弓马,大出锋头,丝毫不懂韬光养晦,事事优于方、罗两家,当下他是叫声好身手,惋惜她不肯去边关过苦日子守南临江山,但,如今他恐怕是要吃到苦头了。
他一步入铁门,就敏锐地发现她自铁栏前转过身来。他心里骇然,以为她要扑过来,于是挥鞭击向她。
在天牢里,他时常遇见这种事,犯人扑向他想挣扎脱逃,所以他这一鞭早有经验,算好了她的反应。
一般人会直觉连避数步,那时他们趁机上前替犯人扣上脚镣手链。
徐六身怀武艺,必会避得灵敏,所以,当他听见鞭身划过皮肉的声音时,不由得一怔,又听她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没避没闪,只是转身面对他而已。此刻,她双手捂住着脸,鲜血自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