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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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阿奴-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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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呵,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南临跟小周没有什么不同,看看眼下,我们正在走同一条路,只是小周国先行到了终点,接下来,就等你们了!”

  他这话一说,南临百姓各自惊惧,守门的士兵与罗姓武官纷纷跪下,道:“王爷息怒!”

  夏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你是学士,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本王是奈何不了你。敢问学士容生,你此回小周国,是以什么身分?小周国主送出降书,皇室皆得以保命,一世无虞,你想以皇子身分回去救苦救难?”

  “容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放弃皇子身分,现时以皇子身分回去,纵然一世无虞,却也只是西玄附属下的一条虫,帮不了多少百姓,我将在那西玄附属之地开学士馆,以西玄人也动不了的学士之身帮助曾是小周国人的百姓。”

  “真是伟大志向啊你这里的人要出去,都可以,但,有一个南临人混在你们其间,留她下来,你们就可离去。”

  “这里都是学士,没有普通人。难道夏王想犯各国众怒,押下所有学士?”

  “非要我指出来吗?你非得要连累这么多人吗?已经保你不痛苦地走了,为什么还要多惹事端?难道你不知道你一死,你的五哥也能解脱了吗?只要你乖乖出来,我不动他。”

  容生身后另一头的同伴紧紧拉住徐烈风的手臂,不让她走出去。

  徐烈风只觉胸口那帕子在发烫发热。她听见夏王道:

  “把斗笠都掀了,本王看过才准离去,否则全城百姓一个也不准走。”

  “如此皇室,如此南临。”容生轻蔑地笑了声,拉下斗笠。

  一个学士接着一个,脱下斗笠,丢至一旁,脱到最夜,只剩容生身后那个纤细的身影。

  夏王沉默地看着那个身影。

  她慢慢地朝四周学士施上最后的师徒之礼,而后上前走出容生的影子。夏王注意到她的发色略有异样,但不是很关心,只当是阳光之故。

  她甚是虚弱,举手投足皆透着一股病气。她慢腾腾地拉下斗笠,跟着丢弃一旁,一双毫无光彩的美目徐缓与他对视。

  啪的一声,他手一松,长鞭落了地。

  “王爷意下如何呢”她破锣嗓子。

  夏王几度张口,却是说不出只字片语,他喉口不住滚动,直直落在她的面上。半天,他终于发出声音,低微地清楚地——

  “走全都走得远远的不该回来的不要回来”

  容生反应极快,立即拾起斗笠替她戴上,几乎是拖着她快步走向城门。

  其他学士纷纷跟进,有意无意将她绕在中间。

  跪在地上的罗姓武官想要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那破锣嗓子是谁,夏王自马上毫不留情地踹他一脚。

  徐烈风经过夏王时,他也不低目看她,俊目微微睐着正视前方,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眼色。

  等到全数学士离去后,他一踢马腹,喊道:

  “把城门全关!今日找不着徐六,任何人都不得出城门!”

  第八章

  不知道是第几个晨起,在晨雾还没有散开前,小小的马车停在一个村落的竹篱木屋前。容生本要将她抱出来,但她轻声说道:

  “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容生瞟着车里她几乎没动过的干粮。他们日夜一路赶程,中途学士各有目的地,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他俩——这正是解非打的算盘。不让过多的人知道她将要去的地方。

  容生见她一步一步走得龟速,奇慢如老婆子,不由得心惊。他想着,人是救出来了,但能活多久呢?恐怕夏王放她走,也是因为她的命不久了解非要是知道救出来的妹妹跟个废人没有两样,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他掩去不忍神色,取出剩余所有干粮,替她推开篱笆门,尾随她身后,再替她打开两间木屋中的一扇门。

  屋内十分简单干净,以一块红布隔开内外室,她顺着容生的指引,来到内室木床坐下。

  容生将干粮都放在床头。道:

  “你先休息吧。这靠近边关的村落是解非选的,每隔几日会有人来打扫,你需要什么,到时跟那人说即可,解非只要自京里脱身,必会尽快赶来,我”

  “没关系,我可以自理的——你快些回小周吧”

  容生轻声道:

  “若然有一日,解非能带你出南临,从此天高地阔,任你翱翔,那时别忘了来小周找我。”此话有些言不由衷,他却说得十分顺当,当作不知这一次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好”她勉强扭着嘴角。“我会等着这一天”

  容生再看她两眼,退出木屋,细心替她掩上房门。

  徐烈风安静地坐在那里半天,忽然想到五哥会来找她,她总得撑它一撑,就算明日这一身皮囊全部老去,她也得见到他最后一面,于是拿起干粮慢慢啃着。

  她小口小口费力吃苦,直到吃不下了,才虚弱地躺在床上,自胸前拿出帕子偎在颊边,浅浅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当她迷迷糊糊醒来,一定会强迫自己吃下几口干粮,以免自己在睡梦中死去。

  期间,她听见有大婶轻喊:“我还说是谁要来住呢?原来是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你是不是睡太久了?要不要起来吃个饭,走动走动?”

  她被惊动,连眼也不想张开,哑声道:“我不饿不用理我”她继续睡着。

  她听见这大婶一直好心地喊着,但她没有力气理会,最后那大婶嘀嘀咕咕的:

  “老人家都古怪”

  她没有跳起来反驳,只是紧抓着帕子,让那块红线蝙蝠轻轻压在她的颊上。

  她一直没有作梦,脑中一片空白。老人家就是这样吗?不想动也不想吃,只想就这么睡了过去。

  如果五哥赶不及呢?她是不是该清醒一下,至少留下最后的遗言给他?可是,她不知道该留什么,她甚至还有种恍惚感,等她回过神来,会是年节将到,这一次不知哪位兄长会开门进来?多病的陛下会在过年的哪天召她入宫陪伴?

  对了,她知道要写什么了。她得告诉五哥,她姓徐,不姓萧,不,也不见得一定姓徐,她想随父兄墓碑上的姓氏,请五哥成全她最后的愿望。

  正这么想的时候,她身子一动,张开眼,而后呆住。

  有一个人抱着她沉沉睡着。这个人,浑身气味不太好闻,似乎是日夜兼程赶来,外衣未脱就上了床,手臂圈着她,额头与她抵着,就这么睡得好熟。

  她眼里涌出一层水光,痴痴看着他如墨的眉睫,她想碰触一下他没打理的青色胡髭,却发现自己紧紧攥着的帕子被他手臂压住一角。

  她不敢在此时用力抽出,只好放开帕子,小心地碰他略略刺痛她手的下巴。

  五哥五哥我终于见着你了

  她心里轻轻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没有遗憾了,就算明天走了她也不难受。她充满对老天的感激,谦卑地环住他的腰身,慢慢合上眼,任由意识安心地散去。

  她几次醒来,他都还睡着,本来她以为他是累坏,于是她跟他一块再睡去,反正她好像睡不够一样,可以陪他的到最后不对了,五哥怎么比她还会睡?连她有时睡到都感饥饿,五哥正值风华青年,怎么一点饿感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本来偎在他怀里可以睡到天荒地老的她,愈来愈不安心,轻轻摇了摇他,叫他几声,他还是只含糊应了几声,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这可不成,她想着,迟缓坐起来,小心地替他盖好棉被。她胡乱塞了几口又硬又难吃的干粮补充体办,乌龟慢走地下了床,一步步走出内室。

  这屋子她还没仔细看过,不知厨房在哪?总要叫五哥吃点热食才好。

  “老人家终于肯下床啦?”这声音很耳熟,徐烈风往门外看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妇人笑味咪地朝她走来。“前几天我瞧你儿子回来了,你终于肯起床了啊。”

  徐烈风一怔,垂下眼,而后抬起微微一笑:

  “是呵我我儿儿累坏了,我想煮点热粥”

  “这事我来就好。”妇人和善地笑着。“我是你儿子雇的,都两、三个月了,除了几天一次清扫,都没啥事可做,我良心不安啊,自从老人家来后也没要我照顾,您先去坐着,我马上就去煮!”

  原来,五哥在回京前就先安排好后路了吗?她发呆似的坐在凳子上,环视着小小的屋子。

  这屋子,还不到她在徐府闺房的一半,空荡荡的,不像有人住过,可见五哥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只怕当时他已知父兄的死讯,却还要忍痛回京救她。

  她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双手,任由思绪漫天舞动,直到一抹粥香飘过,她才回过神来。

  妇人端着一锅白粥,笑着进来。“明儿个我带块腊肉来配,今天就先喝喝白粥,老人家你这么久没吃热食,总要适应一下。”

  “谢谢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我端进去就好”

  “真是母慈子孝啊!”

  徐烈风仍是微微笑着,没有反驳。

  “大婶如果年轻二十就好了一定是个很好的媳妇跟我儿儿很配呢。”

  妇人被她说得逗红了脸,笑得花枝招展地离开了。

  她趁着粥还热着,吃力地端着入内室,她过于专心,以致一双男人的手接过时,她真是傻住了。

  “我闻到粥香,这才发现我饿了许久。”他道。

  “嗯”

  “我睡了很久么?”

  “好像”

  “阿奴,你煮的粥?”

  “不是是五哥请的大婶”

  “是么?我以为你见我来了,会早些醒来照顾我呢,难怪我饿坏了。”他遗憾地叹口气:“一块吃吧。”

  她坐在床边,哑声道:

  “五哥,我不是很饿”她住口,盯着送到唇边的汤匙,慢慢张嘴吃了一口,热乎乎的粥水滑入她的肚腹里。

  她看见他喝了一大口,心里安了,五哥至少身子看来很正常她又望着送到她嘴边的粥,她犹豫片刻,终于跟他一人一口轮流吃,直到她真的吃不下了,他才一次将剩余的吃完。

  “阿奴咱们得在这里住好长一段时间。”

  “好”

  “你长年住在京师,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儿烧水擦澡是可以,但要洗个热水澡太麻烦,这附近有条溪,以后我们就只能上那儿洗了。”

  “好”

  “以往阿奴会说,五哥能,我也能,倔强得很,怎么现在温驯得跟个小猫一样?”

  她微微讶异地抬头看他一眼,他神色自若,目光晖晖看着她,她下意识又要垂下眼,听见他道:

  “阿奴终于肯正视我了么?”

  他这话逼得她不得不继续看着他。他抚上她微凉的颊面,食指轻轻擦过她鼻梁上的疤。“这是谁打的?”

  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闲话家常,这让她没有那么手足无措。她低声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但自己摸过那道疤,知道它有多长多粗。她忽然笑了声:“不碍事的。那鞭下来的时候,一点也不疼,我那阵子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真是一点痛感也没有,不知不觉也就成疤了。”真的不碍事,在牢里她已经不奢想见到任何人了,何况是五哥?

  今天还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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