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炘筠依然被禁足在家,夏栗这个问题有没有解决还得观察,就算这个问题解决了,怎么在唐炘筠三十岁前斩断他的桃花也还是个问题,所以在想出周全的法子之前,陈香浓是断然不会轻易让他出去的。
这天她又找到儿子,放下前几日的独断专横开始哄起他来。唐炘筠此时正看着书,他已经到了看见陈香浓就害怕的地步了——谁知道她还要怎么折腾!
“炘筠啊,你看看夏栗,知道你出不了门了,管不了她了,就跑得没影儿了。你现在可把她看清楚了?”
唐炘筠只能不说话装哑巴,怕一开口她就没完没了。云繁正好沏了茶端过来,她倒是满面红光,比平日气色好多了。
“少爷,恕我多嘴,夫人为您真是操碎了心,这几日我看她寝食难安,都觉得心疼。我就算服侍夫人一辈子,也还是个外人,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心疼,您做儿子的,真要体谅着点。”
不过是倒杯茶,她晃晃悠悠倒了半天,一双手在唐炘筠面前摆弄着,她这双手,丝毫不像下人的手,看得出是下了功夫保养的。
唐炘筠烦她,就向后挪了挪椅子,为的是离她远一点。陈香浓对于云繁的一番话煞是满意,这段时间云繁在她面前出了不少点子,包括算卦也是她提醒的,陈香浓现在,是愈发地依赖她了。
陈香浓演苦情戏般说了一大堆,半真半假,见唐炘筠没反应,就只好起身走了。云繁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夫人别生气,少爷年少气盛,以后总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云繁,你可有好点子?我真是殚精竭虑了”陈香浓的脑子其实一直都是不够用的
云繁笑了笑,“夫人真抬举云繁,我不过是个大字不认得几个的丫头。不过我会好好想想的,希望能帮您解忧呢。”
她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觉得一下子就提出来,倒显得自己操之过急了,倒不如顺水推舟,假装是顺着夫人的意思才去想的,好让陈香浓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被动地为她做事。
第二天,趁着给陈香浓梳洗的空档,她道,“夫人,云繁昨天晚上,想了一宿,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不过怕您觉得有失妥当。”
“但说无妨。”
“有句话,叫做耳濡目染,听多了看多了,自己慢慢也就接受了。我看,六少爷身边,就是少了那么一个人,跟他念叨您的好,您的不容易,他还以为您这夫人当得舒服呢。我看,不如从这里下手,您找个可靠的人,安排去服侍六少爷,端茶递水什么的,有意无意说说您想让他听的话,时间久了,还怕他不往心里去?反正这事儿呀,记不得,您得慢慢来。”
陈香浓思忖了半晌,“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我可不敢做主,夫人大可好好想想,这事疏漏不得,万一找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那就坏事了”
陈香浓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云繁。云繁十四岁来唐家,跟了她八年,做事细心谨慎,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她想起前些日子云繁说的话,问道,“我记得你说,再过一两年,就该回家和表哥成亲了?”
云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云繁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定了娃娃亲的。”
陈香浓原本担心云繁是怀了私心跟自己提这样的建议,如今看来她对唐炘筠并无高攀之意,既然要找个心腹,那为什么不找个最信任的人?
同样的话
“云繁,那就只能让你费心了。”陈香浓斟酌道。
云繁心里一喜,脸上的惊却装得分毫不差,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道,“夫人,云繁恐怕难以胜任,我在您身边这么久,只对您最了解,少爷那样的脾气,云繁怕是弄不周全。”
“炘筠还能吃了你不成?我就和他说看他辛苦,安排个丫头给他使唤,他留洋之前不是也有个叫什么阿来什么的,天天跟着他屁股后头转悠。”
云繁为难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陈香浓被这些事烦的头疼,只拉她到身边拍拍她的手道,“唐家上下,我最信任你。你帮我这个忙,你离开唐家的时候,自然不会亏待你。”
云繁就这样被安排在了唐炘筠身边,一天要问他好几十遍“饿不饿?累不累?困不困?”,关切之情胜过陈香浓。唐炘筠长她两岁,自打她第一眼见到唐炘筠,就在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非他不嫁了,所谓的表哥,不过是用来打消陈香浓的戒心的幌子而已。
陈香浓自然不知这一层,只以为云繁是个有点小聪明但心思却单纯的姑娘。
唐炘筠被禁足三天,就跟被关了三百年一样,他原以为陈香浓不过一时兴起,过几日便会打消这些奇怪的念头,可看她眼下的架势,大有关他三年的趋势。
夏栗和陈澈在苏家住了几日,每日随他们兄妹二人吃喝游玩,日子过得相当潇洒。倾城那边他们已经摆脱苏炎找人递了口信给送音,两人便安心在这住着,夏栗不提回家之事,陈澈也不好管太多。
苏家兄妹二人已对夏栗的遭遇了解了大概,青及得知夏栗已经有意中人,顿时着急起来,恨不得马上绑着夏栗和她哥哥入洞房。
夏栗并未发觉苏炎对她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只觉得和这两兄妹很投缘,而且苏家不像唐家,古板冷傲,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苏炎的父亲已经过世多年,兄妹二人与母亲一同住,据说他还有个已经出阁的姐姐。苏妈妈年近六十,却宛如三四十岁的年轻妇人,为人爽直亲切,平易近人,与夏栗和陈澈说起话来也完全没有大家族长辈的架子。
苏炎只比唐炘筠大两岁,但无论行事作风还是待人接物,都比他成熟的多。与夏栗相处时,也是一本正经,细心体贴,夏栗到他面前,俨然就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
苏炎对夏栗的情愫,陈澈看在眼里,他的好兄弟现在自身难保,如果连心爱的姑娘都给别人夺去了,那岂不是比他还惨?但想归想,他现在住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喝人家的,难不成要立马翻脸?
在苏家呆了三天有余,陈澈好不容易支开了青及,问了下夏栗什么时候离开的事。
夏栗知道一直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也料到陈澈不会善罢甘休,这两天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她道,“你以为我不急?我已经让苏大哥帮我打听过了,我先前住的钟家湾,本来就只剩了十几户人家,而且只有我们家这一户姓钟的,他说派人去问了,去年我娘已经带着我爹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说完她撇了撇嘴,别过脸用手在脸上抹了抹。
“走了?”陈澈见她伤心,连忙安慰,“你别难过,再打听打听,也许有线索。都怪我,我以为你玩着玩着就忘了,都怪我。”陈澈自责起来。
打听个大头啊,打听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长啥样的!夏栗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继续作伤心状,问道,“炘筠有消息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说起唐炘筠,她真有些难过起来,热恋中的人,都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觉,虽然在凤城吃喝玩乐样样不落,还莫名其妙认识了一个高富帅,但开心归开心,夏栗还是十分惦记唐炘筠的。
陈澈心想终于想起来唐炘筠了啊没忘就好,嘴上却道,“他够呛,他母亲这回动真格的了,不过他会对你负责的,你不要担心,他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夏栗也不说话,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自己半只脚都没踏进去呢,想想如果真嫁过去,那一定是生不如死啊!
陈澈却以为她只是在感伤,便没再说话。夏栗安静了一会,和青及插科打诨的情绪过去了,问陈澈道,“你,和清风姐就这样了吗?”
陈澈笑了笑,“她过得好,我看着她过得好,就够了。”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圣母玛利亚啊!有的事要自己争取知不知道?”夏栗抓狂道。
陈澈依然一脸淡然,或许夹杂着苦笑吧,天色暗淡,夏栗看不清,只听他淡淡道,“和我说说她以前的事吧,没机会听她说完。”
夏栗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墨蓝的天空像一只巨大的嘴,随时会呼啸而来吞噬一切。为什么不向前看呢?明明还有大半生可以厮守的。有些话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为他也不是想不到吧,这种人的性格真是要命。
夏栗没说话,陈澈也没再言语。这时苏炎走了过来,比起唐炘筠立体的五官,他的眉眼要柔和许多。陈澈先起身笑了笑,“打扰多日了,真是不好意思。”
“见外了。”苏炎笑笑。
夏栗有些情绪泛滥,苏炎见她少了平日的活泼,便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苏炎忽然伸出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温和地笑道,“小丫头,以后你的忙,我都帮定了,你不要怕,有我在。”
有我在。
夏栗满脑子都是唐炘筠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而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多的男人,说起这句话竟然连语气和表情都和他如出一辙,是自己想炘筠想疯了么?她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干咽了下口水,自从苏炎的手碰到夏栗那一刻起,陈澈就开始在他身后朝夏栗比划叫她躲开,现在他的眉头都要和鼻子皱到一起了夏栗才发现这一出。
她赶紧退了一步,尴尬地笑道,“苏大哥你真是仗义!我和陈澈真是三生有幸才遇到你!”为了表示自己说这些的诚意,末了她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炎看夏栗的表情,就像宠爱孩子的爸爸看女儿。夏栗不是无力招架,而是根本没办法逃脱,好像走到哪里他的目光都会包围着你,你根本不用担心掉到水里会淹死遇到坏人会逃不掉,因为他早已经说了,有我在。
好戏一场
“你们俩安心在这呆着,那边的事解决了,你如果还想回去,我就亲自送你回去。我的帐,唐夫人总该买吧。”他说话时总是一股极淡的语气,但这种淡然自有它的力道,他不需要大吼大叫,你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力量。这和陈澈那种伤心过度的淡然是明显不同的。
“你别担心!炘筠就是我男朋友,他到时候会来接我们,到时候让他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夏栗压根就没注意那句“如果你还想回去。”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也许到时候你就不想回去了么?
苏炎是很沉得住气的人,陈澈看得出,如果夏栗稍微对他动心,凭他对付小姑娘的手段,唐炘筠一定输得渣都不剩。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陈澈只好写了封信给送音,让她想办法转告唐炘筠这里的情况。夏栗也写了封信,不过她只字未提苏炎兄妹,只说自己和陈澈很好,让他们不要挂心之类。夏栗的确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担心过唐炘筠会不会因此不能娶她,信念这种东西,在有的人身上是零,在有的人身上,却是鸡血一般的存在。
就在夏栗优哉游哉之际,唐炘筠却备受煎熬。
云繁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说起话来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脂粉也抹得比从前厚,原来她脸上有雀斑,为了遮住这小小的缺陷,她硬把脸涂得惨白,一次雨遥来找炘筠,转弯时刚好撞见她,魂都差点吓掉了。
趁云繁不在,雨遥赶紧和炘筠说起了夏栗和陈澈的情况,怕哥哥担心,她只提了提苏家兄妹热情好客,知道夏栗有人照顾炘筠稍微放心了一点,可是总这么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