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刚睡醒,这会儿正用着点心,夏栗看她摆了两杯茶,看来是约了儿子聊天的。她只好在心里默念道,儿子一时半会跑不了,还是先帮姐姐把事情解决了吧。
“给太太请安!”夏栗乖顺道。
“这不是五少爷房里的丫头,怎么跑这里来问安来了?莫不是要弃暗投明”大太太气定神闲地呷着茶,看都没看她一眼,倒是旁边的丫头云繁先开了口。
云繁才二十不到,但把大太太哄得服服帖帖,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爷不在,府里的事自然归太太管,我们做下人的也只是按主子的意思做事。”
“这话倒不错。我听你们少爷屋里闹得厉害,莫不是二姨太太又寻了什么不开心去找你们少奶奶麻烦了?”还是云繁说的话。
看来她们早就知道那边出事了,夏栗心想,这贱人真多嘴。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让姐姐看笑话了,我们小姐性子温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嫁进来,对二姨太太也是恭敬有加,但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二姨太太,她总要寻点麻烦出来。那月钱的事,老爷没和二姨太太商量,我想总该和太太商量过。况且我们五少爷远不比六少爷,大太太您是明白人。”夏栗拿捏着话的尺度,生怕马屁拍过头,也怕马屁拍不到位。
“走吧,我随你去看看。如眉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就这样闹腾。”大太太这才开了口,夏栗随她出了门。唐炘筠已不在门外,不知道去了哪里。
“闹什么呢?”陈香浓一进门,就喝住了两个哭天喊地的人,她声音低沉,自有一股力道。
夏栗挪到清风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放心。
“哟,怎么,来不及等老六娶媳妇儿,倒先管起我这房的事来了?”陆如眉刚刚还在哭天抢地,这会儿却立刻变了张脸,阴阳怪气地说道。
“别人关起门来生儿子的事,我是不想管也管不着。但这例钱,老爷一早就与我商量了,也吩咐下去了,以后老五这房,和你二姨太太这房,各过各的,你现在在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我儿子的钱他跟你商量?我儿子我还管不着了?”陆如眉扯着嗓子叫道,她之前叫唤了半天,现在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了。
“你能管你儿子一辈子?你儿子娶了媳妇儿,怎么也算是一房之长了,你不能总把他当个痴儿看着。老爷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这么闹,怎么先前的耳刮子还没吃够?那你就等老爷回来找他闹!”
陆如眉气的瘫倒在地,没了气焰。吴妈和阿良搀着她回了房,大太太随即也离开了。清风捂着心口坐到凳子上,脸色煞白。
“姐姐你别怕,不会有事的。”夏栗安慰她。
“这下倒好,算是彻底把她给得罪了。”清风惆怅道。
“她横竖是没什么地位的了,你把五少爷哄哄好,他好歹也是唐家的儿子,唐之行总不会亏待他。”夏栗望了望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唐开源,小声道。
“我这才来几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这往后要怎么办才好呢?”
“放心吧,有我呢!”夏栗笑道。
“真是幸好有你!”清风对夏栗,真是喜爱的不得了,只恨自己没生的这么伶俐聪明。
这一出闹剧收场了,府里总算安生了几天。这天夏栗正端着熬好的汤给清风送去,半路给一只胳膊截了下来。
“这是干吗?要喝汤的话厨房有的是,犯不着和我抢一盅。”
“你真会说笑话!我不喝汤,就问你一件事,你英文那么好,是怎么学来的?”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爷们看不起我们这种下人,怎么只给你们会,就不准我们学?”夏栗一句话就和他划清了界限,你们我们,总归不是一个世界的!
“怎么你总是气呼呼的?我也只是好奇,既然你这样有学问,那也犯不着在我家府上做下人。”
“我就是喜欢做下人,就是喜欢伺候我们小姐。你管不着。问完了吧,问完我走了。”夏栗发现已经有几个下人注意到她和六少爷了,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徒增烦恼。
唐炘筠目送她离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哪像丫头?分明是大小姐脾气。
“听说,你最近和六少爷走的挺近?”这天睡前,阿良悄悄问夏栗。
英雄救美?
夏栗翻了个白眼道,“别瞎说,回头我该被太太拉去盘问了。”
“可我听说,你们今天在花园聊得挺开心”
“我那时正给我们小姐送汤去,他非要拦着说问我这汤能不能给他,真是变态,一个大男人懒得跟头猪一样。”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大太太听到估计要把你舌头给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困意逐渐袭来,不知何时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夏栗在朦胧中醒来时,只觉得又热又呛,咳嗽着想看看怎么回事,但眼睛也睁不开,她猛地清醒过来:起火了!
阿良也醒了,吓得张嘴就哭了起来。夏栗立刻拉着她跳下床,好不容易扯了两块破布叫她拿着捂着口鼻,嘱咐她尽量蹲着,身子越低越好。外面已经有人在救火了,夏栗心里骂着自己穿越过来怎么没有带个灭火器!这一桶一桶的水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大火扑灭。
两个人小心地往外挪,但火势在蔓延,四处都是木头燃烧裂开的声音。这火显然是从她们屋里先起的,所以相邻的屋子火势都相对算小,其他人也就顺利逃出去了。夏栗边试图往外挪边骂自己:睡的真死起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这下倒好,直接火化了。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在往里冲,隐约还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不要啊六少爷不要啊”
那个人影离夏栗越来越近,最后一把抱着了她就往外走,这人身上裹了一件湿透的厚棉衣,脸上也遮着湿布,看不出是谁。“还有一个人!阿良!”夏栗挣扎着,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胡乱地伸手在空中乱挥,想找到阿良拉她一把。但这个人却丝毫没有停留,只自顾自往外走去,阿良伸手想抱住这人的腿,满脸惊恐地用最后的力气喊了句“救命”,这人犹豫了一下,一脚把她蹬开了。
夏栗只觉得脑子发胀,四周一片暖烘烘的橙色光芒,恍惚着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清风房里,清风守在床沿边,看她睁开眼了是又惊又喜。
“栗儿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咳咳没有,我没事,阿良怎么样了?”夏栗只记得要救阿良。
“没来的及救出来,火太大了。”清风摸摸夏栗的脸,寂然道。
“是谁救我的?”
“老六。”清风吐出这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栗。
老六,六少爷,唐炘筠。夏栗纳闷,他为什么要舍命相救?难不成她来自现代人的人品大爆发,让他无法遏制地爱上了?
夏栗心想这也太狗血了,况且自己与六少爷也就几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但细想起来,当时阿良在她前面,如果只是随手,那为什么不救离得近的阿良?
她正纳闷着,清风又开口道,“你不知道,我听说他本来只是嘱咐下人速度快点去担水,后来一听说是五少爷那房的丫头夏栗和二姨太太房里的阿良,他就紧张兮兮地要进去救人,还有,这几日,听说你和他常来往?”清风似乎很开心,并没有真正为阿良的死难过。
“不要瞎讲了,我也是命苦,一年还没到头就差点死了两回了。对了,知道为什么会起火吗?”夏栗问道。
“不知道,都说是意外,也有说是蓄意纵火,不过想害谁就不知道了。死了个下人,府里没当回事。”清风道。
“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夏栗气道。
“我也是这样觉得,至少该给个交代。可老爷和太太气的不轻,只顾着责怪和心疼老六了。”
“有什么责怪的?男子汉大丈夫,有机会救人是他的福气,说出去多威风。”
“哟,听你声音这么洪亮,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夏栗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唐炘筠的声音。
“你来干嘛?”夏栗就是烦这种以为全天下女人都要仰慕他感激他的男人虽然他本人没做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但夏栗那火爆脾气,就是忍不住见到他就来气。清风见她情绪不对,忙瞪着眼睛把她要说的话堵了一半回去。
“我路过这边去书房,就顺便来看看你好了没有。”唐炘筠没在意夏栗毫不客气的语气,笑着说道。
“你也就那点本事救我一个。”夏栗又呛了他一句,他的脸色稍微有了些变化,旋即又笑道,“看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那五嫂我先走了。”
唐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六少爷冒死从火里救了一个丫头,害的夏栗每次看到唐炘筠都要绕道走。
云繁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地在大太太耳边吹风,巴不得夏栗早点离开唐家。夏栗要不是放不下清风,早就收拾东西回衾和园了。
这天唐家来了几位客人,据说是唐之行的长女唐若林带着婆家的几个小妮子过来玩了。唐若林的婆家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商贾,她嫁的远,又能干,忙起来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这好不容易得空回来,唐之行自然十分开心。
唐之行知道这大女儿爱热闹,便阔绰地包下了福源饭店打算办个酒会,倾城那些个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的公子小姐都受邀前来,一来算是给唐开林把旧友们聚到一堂,二来,便是琢磨着给六少爷制造机会结识结识差不多人家的姑娘。唐炘筠成日和男伴混在一起,从不见他带个女伴回来玩,现在还和夏栗闹得不清不楚,陈香浓早就有些着急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太太小姐和少爷们都穿戴体面地准备出门了,下人们等主子们一走,就散漫起来,有几个丫头也商量着去夜市逛一逛,只要赶在主子们回府前回来就行了。云繁和几个共事的丫头笑着闹着要出门去,有个年龄稍小些的叫做沙儿的姑娘刚好看见了夏栗,便嚷嚷着问她要不要一起。
夏栗深知云繁难缠,而且她正想着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罗姐,就拒绝了。云繁斜着眼睛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道,“人家要攀的可是六少爷那样的高枝,哪瞧得起我们这些下人,沙儿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沙儿一脸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夏栗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攀高枝了?六少爷心地善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个下人,传出去谁不竖起大拇指?你非要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好端端一桩事也变得不是滋味,你好歹是大太太的人,如今倒是很乐意给太太抹黑啊?”她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一为证明自己坦坦荡荡,二也是为了让人知道云繁就爱嚼舌根,而唐府上下都敬爱六少爷,自然会觉得夏栗说得有理。
云繁气红了脸,七小姐唐雨遥的贴身丫头筝筝赶紧出来打圆场,“云繁姐,再不走老爷太太们该回来了。栗儿姐姐不去便不去,我们赶紧走吧。”阿良离开后,夏栗就被安排去和筝筝做了室友,筝筝拉着云繁,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夏栗的衣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家七小姐是二姨太太所生,也姐妹里排行最小的一位。她身体弱,这会儿正在乡下的别院静养,筝筝原来在乡下别院陪着七小姐,可七小姐嫌她聒噪,就打发她先回来了。陪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