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咬着唇,安以若的眼晴微微湿润。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然后又被轻轻掩盖,最终又归于惊惧。是的,惊惧。从被顾夜莫名其妙地抓来,没有一刻是她不恐惧的,清醒的时候害怕,昏睡的时候也得不到宁静。
牧岩,牧岩,这一次你是不是能救我脱险?在心中破碎地喃喃,安以若潜意识里的软弱被一点点挑起。
夕阳近距离洒在她身上,却无丝毫暖意,安以若只觉心情哀伤到谷底。
稍稍挪开了脸庞避开他的碰触,咬着牙咽回了眼泪,目光空茫地飘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群山,她突然想,除了牧岩,又有谁救得了自己?
她等着他。她相信他会来救她。这份信任似乎来得很突兀,但却是支撑她挨下去的惟一支柱。
“那天的我似乎没有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双手扳正她的身体让安以若面对他,顾夜温柔地注视着她,像轻哄一个别扭的孩子,“那就从现在开始认识我。”话语间已俯低了头,吻向她的唇。
看着他的脸渐渐压下来,安以若手脚霎时冰冷,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吗?难道她必须向命运妥胁,成为他的人?心中腾起的恐慌如深黑的潮水漫过咽喉,然而,她却抿着唇角倔强地偏头避开,冷静地说道:“别碰我。”声音泠然如激流,坚决得不容置疑。
抚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微微着力,顾夜眼里忽然涌起风雨欲来的阴沉,霎时将先前无意间展露的温柔掩去,她到底还是学不会乖顺,他最讨厌女人不听话,没人敢拒绝他,就算他喜欢她,也不会宠她太多。
安以若迎上他冷寒的目光,静静说道:“请你别碰我。”如果激怒他换来的是精神上乃至于身体上的折磨,她都心甘情愿,只要他别碰她,怎么样都行。
两人陷入静默之中,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安以若清晰地感觉到他瞬间涌起的怒意,可是她别无它法,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屈服。
“二小姐?”侍从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顾夜?”萧然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房门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
维持着扣住安以若肩膀的姿势不变,顾夜垂下眼,极缓地呼出一口气,沉声斥道:“规矩都忘了吗?”
萧然愣在当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安以若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这间房,除了她和萧雨,从不曾有任何一个女人来过,而她身上,竟然还穿着他的衬衫。
骤然之间感到从未有过的讽刺,萧然的神色深奥难辩,锁定在安以若身上的目光是掩蔽不住的恨意,良久,她的眸光渐渐冷却下去,最终归为一片沉静,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对顾夜说道:“我在书房等你。”不等他说话,转身而去,甚至顺手关上了房门。
看见萧然的瞬间,安以若心潮起伏,悲哀地看向顾夜,然后凄凉的笑了,终于知道是因为这个案子再次被牵扯进来,忽然间感觉毫无生机可言,静静地垂下眉眼,选择了默然。
对于她避开他的吻,或许是因为萧然的突然闯入让他没心情深究,冷厉着神情松开手,抬步离去。
安以若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望向门边的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沉坠,原本在夹缝中生长的丝丝希望被淹没,然后脚下一软,重重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她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同时破碎着喃喃着:“牧岩救我”
“你对得起萧雨吗?”萧然合了双眸又睁开,冷冷指责。
“我欠她什么吗?”顾夜似笑非笑,“男欢女爱再平常不过,难道她死了我就不能碰别的女人?”在他眼中,萧雨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多了个义妹的身份,他才纵容她随意出入他的别墅。
“你有心吗?你是冷血动物。”容颜瞬间变得冷硬,眸中翻滚着波澜,妹妹的深情到底是枉付了,萧然低骂,“你抓她来并不是为了救我,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冷漠俊美的脸上裂开一丝冷笑,沉默数秒,顾夜微挑了挑眉,“作为家族的主人,我不能放弃任何一名成员。”
原来如此,原来是做给外人看的。
唇边渗出一抹笑意,再度开口时声音冷若冰霜,“杀了她或许神不知鬼不觉,想留在身边?你最好想清楚她的身份。”
萧然退出房间的时候,顾夜敛了笑,心底无端烦燥起来,劈手挥落桌上的茶杯,起身立于窗前,直至深夜。
萧然愤然离开别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窗子潜回二楼顾夜的房间,进来之后就看见安以若跪坐在床边,枕着胳膊趴在那里,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安以若缓缓抬头看着她,无法忽视她眼中惊腾的愤怒与恨意,刹那间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下去,似是置身冰原。
那一刻的对望,安以若终身难忘。那一夜的经历,如同鬼魅般纠缠她许久。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依然令她冷汗直流。她永远都忘不了萧然将她带到地下室,在她面前上演的那一幕血腥的嘶咬。
这个女人,竟然比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更加可怕。
希望乍现
外面雨落如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一阵响动,随却响起一声惊雷,安以若霍然睁眼,蜇伏在心底的恐惧已被彻底唤醒,内心深处的惶恐直击心底最脆弱之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滴滑出眼眶。
阴暗的地下室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晴死死盯着被嘶咬过的身体,却仍像是饥饿般使劲向那鲜血之处探着身体,如果不是它脖子上有项圈,安以若不敢想像是不是下一秒它就会冲过去将那具身体嘶咬成碎片。
额头抵在潮湿的地面上,嗓子像是被什么塞了东西,安以若根本哭不出声音。
她从不曾想过世界上竟有这么可怕的人。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下令让狼嘶咬一具身体,她太残忍,太恐怖。眼前的女人令安以若毛骨悚然,身体紧绷地几乎要断裂掉。为什么要让她看?她做错了什么?她在心底无声地哀鸣,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胃里开始绞痛起来,她不停地干呕。
萧然看着她匍匐在地上,清冷地笑着,目光瞥向那团血肉模糊的身体,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你以为这畜生是养着玩的吗?它真的会咬死人的。”不顾腿上未愈枪伤的疼痛,她在安以若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升腾起的恨意开始模糊,声音冷得足以令人凝冻,“我记得你好像胆子很大,这就怕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恶心的畜生是顾夜送给萧雨的礼物?只有他才能送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脸色忽地惨白,萧然苍白无力地笑了,“要是送给你你敢要吗?”手中突然使力,狠狠拉扯安以若的头发,重重磕向地面,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不敢要?你要得起吗?”音量不自觉提高,后面五个字几乎是低吼出来。萧然是真的不懂,为什么她和萧雨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东西,安以若却能轻而易举就拥有?如果可以选择,她们又何尝愿意踏入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安以若被迫仰起头,弥漫开来的惊惧毫无掩饰地从眼底流出来,她剧烈地咳嗽,嘴唇都已经被咬破,鲜红的血渗出嘴角,“即便你愿意给,我也不屑要。”深深的恐惧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然而,她依然倔强地想以从容掩盖惶恐。
女人都是敏感的,萧然恨意的由来安以若隐约猜到了原因,她没有忘记晨晨被挟持时萧然对牧岩说过的话,她更清楚地记得先前她闯进顾夜房里看见她时的讶然与愤怒。她对自己似是恨之入骨,那恨意或许七分来自于牧岩,三分来自于顾夜吧。
心底泛起无限悲凉,安以若只觉无力,让她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枉然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凝结了唇边的冷笑,萧然愤然,她还真是硬骨头,亲眼看见那只狼生生嘶咬了一具身体,甚至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却还这么嘴不饶人?她倒要看看她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安以若眼帘一抬,将翻涌的泪意封存在眼底,神情木然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微抿着唇,竟然绽开清淡笑意,那么凄美,那么悲凉,又那么绝望。她想她撑不住了,她等不到救援了,在她面前上演的这一幕血腥已然令她崩溃,她想活着走出这里像是成为一种奢望,她似乎已不敢强求。
寂冷的夜,雨落如倾盆,细密的声音隐约传进来,安以若觉得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然极怒,眼底闪过狠戾,腾地站起身,背对着安以若,冷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目光扫过守在门边的侍从,不带丝毫感情地命令:“动手。”
侍从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接过鞭子。顾夜是他们的主子没错,可眼前这位二小姐也不能得罪,否则一样是死,看看她如何让狼嘶咬着地上那具身体就该知道后果。别无选择之下,惟有听命行事。
执鞭的侍从身材魁梧,挥鞭时很有技巧,且力度狠猛,似是鞭鞭都可要人性命,当第一鞭落在安以若背上,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闪过:疼。背上像是瞬间皮开肉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裂开了。
背上火辣般疼着,惹得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死死咬着下唇,腥甜的血泌出嘴角,安以若紧紧绻缩着身体,竟然没有喊一声。
惨白的脸色,唇边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令此刻憔悴不堪的她更显娇弱,牵着狼的侍从握紧手中的链子,抿紧了嘴唇,目光一瞬不离地盯着地上的女人。
五鞭落下,背上凌厉钻心的裂痛感让她的呼吸霎时变得困难,安以若的神智变得飘忽,嘴里细若蚊声地喃喃着,虚弱地低吟让人根本分辩不清她终究说了什么。
萧然制止第六鞭的落下,从侍从手中劈手夺过软鞭,当鞭子在安以若身上留下第七道暗痕的时候,地下室外传来鬼魅般的声音:“把门打开。”
身体顿时僵直,然而她又瞬间回神,在门被踢开前抢先抽下第八鞭。
地下室的门被顾夜的贴身侍从狠狠踢开,里面所有的人都石化在原地,没人敢吭声,甚至都已屏住了呼吸。
眸光扫过不远处血肉模糊的裸体,落在安以若身上时浓眉霎时皱起,眼底极速沉寂下去,目光中的寒冷弥漫着残忍,清冷的声音徐徐响起:“谁碰了她?”
刚刚抽过安以若的侍从畏缩着后退了两步,不及开口争辩,顾夜已经抬起执枪的右手。
“砰!”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冰冷的子弹刹那间冲向他脑门,下一秒钟,鲜血汩汩而下,魅梧的男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仍然握着鞭子的萧然。顾夜从不杀人,这话他曾对安以若说过,他说血很脏,可她根本不信,但却是事实。家族里的人都知道,杀人的工作向来都是由他们去做,今夜是主子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训狼的侍从已经感觉到了顾夜的怒意,下意识收紧拉住连着项圈的链子,隐隐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以及一种难以言明的缈缈希望。
“萧然,看在萧雨的面子上这次我不杀你。”执枪的手缓缓垂下,顾夜身上散发着阴寒,仿佛是地狱里的罗刹,枪被侍从接过,他行至安以若身边,看着静静趴在地上的她,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蹲下身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