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大鹏见时候并不是太晚,便往她腰间一抱,匆匆在她额头一吻。
「小心点。」
荆小田走在街上,感觉额头凉凉的,痒痒的。一天之内,发生了这麽多事,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她有点累了,也不再去想心事了。
回到屋子,早上吃一半的饼扔在桌上,七郎心慌撞倒的凳子也还歪在地上,她一一收拾好,正想着大门没关,门板掩到一半,却被用力推了开来。
她惊得倒退一步,两个横眉竖目的恶徒就走了进来,後面则是一张熟悉的丑恶面孔,门外还有几个男人在晃着。
「好久不见了。」曹世祖打量着她,阴恻恻地道:「秀官?还是该喊你一声荆姑娘?」
「你!你们怎能擅闯民宅!」荆小田喊道。
「你真忙啊,这麽晚才回来。下午寇大人传不到你,又去哪里当探子?帮荆大鹏抓到几个倒楣鬼了?」
荆小田退到柜子边,以掩护身体,右手已摸出放在里头的小剑。
「你弟弟没淹死吧?」曹世祖唇角又是一撇。「哼,要不是他,我的人早就得手了!」
「真的是你!」荆小田惊怒道:「曹世祖,你还有胆过来,大鹏捕头马上回来了。」
「他?哈哈,不是去衙门了吗?我们南坪铁捕爲了老百姓,日夜奔波,曹某好生感佩啊。」
「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什麽也不做。」曹世祖指着她。「凭你这个长相,如果是个俊俏少年,
倒能看得上眼。是个姑娘的话,哼,你还不是我的货色!来人啊!」
「曹爷,就在这里?」恶徒问道。
「就在这里!」曹世祖面目狰狞,语气凶狠:「我要让荆大鹏回来亲眼见他妹子生不如死嘿嘿,这可比捅他几刀更能泄我的恶气!谁教他要设计我,又押我到公堂,害得本大爷的脸全丢光了!」
恶徒有了好差事,兴奋得准备脱裤子。这回不用打架杀人,只需对付女人,真是太轻松了。
眼见恶徒逼近,荆小田使出好久没用的绝招,放声尖叫。
「救命啊啊啊!」同时她甩掉剑鞘,一刀刺向那个扑过来的恶徒。
「她有剑!」恶徒惊呼,闪了开去。
「救命啊,有坏人!」荆小田继续狂叫,试图冲出大门。
「快捂住她的嘴!折断她的手!」曹世祖更是发狠。「那只可恶的手捏得我半年举不起来,快给本大爷狠狠地整治她一顿丨,」
两个恶徒看清楚她拿的是一把小剑,顿生轻视之心,但这屋子外间摆了两张大床,一时行走不便,就在此时,荆小田跳上床,再蹦了一步,直接将小剑插到曹世祖肩头上,随之身子跳下、一矮,溜进了床底下。
「哇呜!」曹世祖不料她会从床上跳来,根本不及闪躲,痛得大叫。
「臭小娘,快出来!」恶徒蹲下去,往床底乱抓。
「南坪衙门捕头荆大鹏在此!」外头突然响起荆大鹏的吼声。「谁敢乱来,全部抓了!」
接着是拳脚相向声,打斗声,惨叫声,而邻人已被荆小田的叫声惊动,纷纷点灯,拿了木棒扫把出门。
「竟然有人敢惹咱南坪铁捕,不想活了吗!来,吃我一棒!」
「哇,贼还不少!快!快帮大鹏捕头抓贼!」
荆大鹏焦急万分,拚尽全力打倒挡住门口的恶徒。
原来他回衙门的路上,见到手下范元恭鬼鬼崇崇地跑掉,此人平时就与曹世祖有所挂勾,他已经十分提防小心,此刻见他行踪诡异,又是从他住屋的方向过来,他感觉不妙,立刻转回来,果然是出事了。
门内的曹世祖见情势不对,伤口又痛得他快要升天,趁着一团混乱,忙唤了那两个恶徒道:「快走!老子来日再战!」
荆大鹏踢走门口的恶徒,正好迎上跑出门的曹世祖,但他没空管他了,立即冲进屋。
「小田!小田!」荆大鹏不见人影,急得大叫。
「八哥哥」
「小田!」荆大鹏趴到地上,见到床底下一个蜷缩的小身子,顿觉心疼,忙伸长了手。「没事了,快出来。」
「呜,八哥哥」荆小田爬呀爬,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
「小田,你要不要紧?」荆大鹏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抱她坐到床上。
「快去追坏人」
「都知道是谁了,以後再追。」
「不行啦,那是现行犯,还跑不远」
「先让我看看你。」
「你怎能顾着私事,你是威震四方的南坪铁捕耶,威名响当当,坏人吓破胆」
「闭嘴!」这时候还来唱曲儿!他来不及骂,就见她脸色不对,惊问道:
「你哪边受伤了?」
「我好像快死了」她无力地道。
「胡说!不准你死!」他狂吼。
「可是我、我」她几乎出不了声。
「小田!小田!」他惊恐不已。
怎知他才离开她一会儿,竟是风云变色。
兔耳山回来後,先是养伤,後来又忙着查阿溜身世,他都还没让她过上安生平静的好日子,也还没让她快乐大笑,她怎能就这样死掉!
相识近一年来,委屈她的时候多,疼爱她的时候少,总想着一辈子的时间那麽长,总是弥补得回来;可一旦生死两隔,他又能做什麽?烧再多的纸钱能抵得上给她一个柔情安慰的亲吻吗!
他心头一绞,又疼又怜,懊悔莫及,两行热泪便滚了出来。
「别哭,八哥哥,你别哭呀!」荆小田看到也慌了,伸手帮他抹泪。
热热的泪水沾在手上,刺痛着她的肌肤,她的心都快碎了。
她不想见他爲她悲伤。像冀王爷,都过去那麽多年了,还是那麽悲伤,那可是会折磨掉一个人的心魂啊。她的大鹏铁捕应该是英武刚强,威猛如天神,她绝不愿见他因她而消磨了志气。
她摸着他的脸、他的胡子,想到彼此的耳鬓厮磨、亲密热吻,种种甜蜜,竟是不复再得,越是摸着,越是心痛难舍。
「糟糕,八哥哥,我真的不想死」
「那就不要死啊!」荆大鹏心急地翻看她的身体找血迹。「你到底伤在哪里?还是受了内伤?」
「我、我也不知道八哥哥,好黑」她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你到底是要给我死几次啊!」荆大鹏再一次心胆倶裂,泪水夺眶而出。
「荆小田!我不准你死!不要让我来不及爱你啊!小田!快醒来!」
冬日正午,暖阳温和,运河码头人潮汹涌,热闹无比。
「说书娃娃又出来了,快去听!」
「今天不是说书娃娃,是说书娃娃的爷爷,他这回讲的是目前最轰动的宫廷秘辛,一定要听啊。」
「别挤,别挤,你这麽大个儿站後面去,别挡了我们视线。」
荆大鹏硬是被一群人排挤到後面去;他才办事回来,路过运河,就见到这番盛况,自然也是要过来凑个热闹。
他冷眼看着那位「说书爷爷」,脸皮抖了下。易容啊?哼,她变男变女变老变丑变成了灰,他都认得!
太不专业了。身形不变,衣服不变,洒了面粉将头发眉毛弄得粉白粉白的,剪了头发贴上去的长胡子也是灰白灰白的,原是白净的脸蛋画了皱纹和斑点,远看是小老头儿,近看却是一个化妆失败的老生。
他也看到站在她附近的宋剑扬和另一位陪同保护的吴侍卫,明白阿溜他们一定蹲在她前面听说书。这些人是怎麽了,不好好看着她,全跟她出来玩了?
「今天不讲金大鸟捕头,他没戏唱了。」说书爷爷挥挥右手,一副将金大鸟抛开的模样。「咱来说唐朝盛世。话说,唐明皇宠爱杨贵妃,宠到杨贵妃到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程度,洗澡一定要洗华清池的温泉,饭後水果一定要吃岭南的荔枝,总之,她想要什麽,皇帝就给什麽,可是有一样,皇帝给不起,在场的各位哥哥叔叔也给不起。」
「生小孩啦!」大家笑嚷道。
「对了!这位贵妃其实也是生过儿子的,却是不幸夭折。唉,这种伤心事我们也替她难过。谁知道她从此转了性,自己没有儿子,也见不得别人有儿子,活着的,想办法毒死;还没生出来的,就硬生生逼人打胎。造孽!造孽啊!」
腥艘哺潘凳橐⊥贰
「这位贵妃的蛇蠍心肠,这几年大家都听过、再听过了。唉呀,今天是这个宫女被打胎,明天是那个妃子被赶走,皇帝又是个怕老婆的,就给她横行霸道,将个後宫闹得是凄风苦雨。有一天皇帝照镜子,发现他跟我小老儿一样,头发白了,胡须白了,不禁大叹一声,俺年纪大了,却是膝下无子啊。太监听了,立刻跪下谢罪,说皇上有儿子啊。皇帝大吃一惊,说儿在何处。当下起了銮驾,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冷宫。看官哪!这一见面可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啊。不,不,不是十年,是六年,这小儿六岁了,父子隔了六年才相见。人间悲惨伤心之事,莫过如此。唉!唉!」
「唉!唉!」群幸哺盘酒
她叹得重,应是想到了阿溜和毛球隔了九年才认回了爹吧。
「原来,当年宫女纪氏怀孕,贵妃照例又是醋劲大发,遣太监送堕胎药,太监不忍心,没让纪氏喝,後来纪氏被送入冷宫,偷偷生下皇子,和几个被贵妃排斥陷害的姐妹互相扶持,将个皇子拉拔到了六岁。史官查了皇帝的起居注嗳,我小老儿虽然不好意思,还是要跟大家说明白,这皇帝的起居注就是什麽时候跟女人睡觉,都要写下去的。时间一查,对了,证实那小童果然是皇帝的亲生子,然後再滴血认亲,只见一左一右两滴血逐渐靠了过来,旋呀旋的,越旋越快,终于融成了一滴,于是父子抱头痛哭一场,皇帝立刻将儿子接回东宫,立爲太子。」
「我才不信皇帝会感动到哭。」有人哼道。
「贵妃知道这事,又想毒死太子。太子很聪明,说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吃,你这贼女人,以後我当皇帝就有你好看。贵妃听了,吓得头发一夜之间全变白,皱纹也跟我小老儿一样一条条冒了出来。人丑了,心更丑,皇帝也不要她了。在这里我小老儿奉劝各位叔叔大哥千万要感情专一,要娶只娶一个就好,否则其中只要有一个凶婆娘,你又没办法治她,那我小老儿也只能说是你贪图女色,活该闹了个家门不幸。」
「知道啦!」大家笑道。
如今曹妃失了势,就算曹世祖躲起来,但荆大鹏已抓到喽啰,他成竹在胸,只要他们供出曹世祖,就能将他绳之以法。
而皇上立了太子,朝廷喜气洋洋,魏王府则是完全静了下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
「怎地说书爷爷的口气很像说书娃娃,声音还细细的?」又有人道。
「爷孙一脉相传,口气当然一样了。老人家中气不足,声音听起来就虚,也不知道他年纪这麽大了,还能讲多久。」
「这件事打从立太子以来,我至少听过十遍,就这位说书爷爷说得最精采。可他怎老是套用唐明皇和杨贵妃,明明就是当朝的後宫秘史啊。」
「他不能乱说,万一冒犯了皇上,可是会叫大鹏捕头抓去关的。」
是啊,他就是要抓她回去关起来。荆大鹏叉着双臂,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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