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便将于青海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通,顺便将自己的猜测也给说了一下,蓝于沧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哦哦,看来你还真是麻烦缠身啊。”
他顿了顿,又说道:“若是我的话,就赶紧回京才是·离大光明王越远越好。”
千秋不禁眉头一跳,心道莫非蓝于沧也畏惧叶臻?蓝于沧一见她表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是在说你,你若是落在了叶臻的手中,就有的好受了。”
千秋心道面前人虽然年纪不大,却一直是在皇城中央看事情的人·对于全局的把握可以比拟英帝等人。
于是千秋请教道:“如今太子和二皇子一边还在为储君之位争夺,朝局应该不稳吧?”
蓝于沧微微眯起眼睛,眉间那一点金砂似是在流动似的,他的整张脸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不过千秋对于他已经没有多少顾忌了,就好像已经将底牌拿出来了,你爱咋地咋地,对他不采取任防御姿态。
“只要陛下在着一天,那朝局便是稳妥的。”
“那若是陛下死了呢?”千秋直接问道,这话虽有些大逆不道,不过千秋认为蓝于沧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当今英帝五十来岁,不出意外再活个几十年并不是一件难事,也没有听说过英帝有什么大的病症,若是英帝会死,那便是人为的原因了。
“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呢?”以前她倒是想要问卢缜来着,但是卢缜没有正面回答过她,她也一直找不到人清楚地说过前因后果。
“春台案这名字我倒是听到许多次了,却也只是听人说是肃王谋反的案件,不过知道的越多,越是觉得很多事情和这个逃不开关系。”千秋说道。
天色忽然转暗,阴霾起来,瞧着样子,似是很可能要下雨了。西北二月的雨冷彻骨髓,淅淅沥沥很快便让人升腾起一股子清寂忧郁的味道。
一滴雨落入泥地开始,环境便是随之一变。
风大作,窗户“咣当”一声,千秋从座位上起来,哆嗦了一下。她心中也记挂着阮胥飞是否知道她逃脱的事情,希望不要和于青海再正面对上了。这里到底是大光明王的地盘,强龙都难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强龙。
“春台案啊?”蓝于沧目光中透着一股子追忆的味道,那应当是在英帝十三年,距今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肃王乃是惠帝六璺与当今陛下虽非一母所出却也听说是所有兄弟中关系最好的。肃王母妃早死,肃王很小的时候就养在当今太后身边,与英帝一起长大,大皇子死后英帝被立为储君,后荣登大宝,然英帝十三年,肃王却是参与谋反,被英帝亲自押在了西宫门问斩,气候肃王门客好友一时间斩杀者、流放者、贬谪者无数,你的祖父卢缜亦是在此列。”
然蓝于沧所言是广为流传的版本,她也都听说了。
“你该是问我真相吧?是说肃王到底有没有谋反吗?”蓝于沧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一些寂寥,垂下眸光,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瞥向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的窗外,道,“据我所知,应该是被逼的吧。”
千秋惊问道:“是英帝逼着他造反?”这答案还真是有些猎奇了一般皇帝都是防着人家造反,他倒是好,居然反着过来了。
蓝于沧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收敛了嬉笑的面色,道:“肃王素有贤名,他的母后乃是已故的皇后,嫡长子来继承的话,大皇子一死,他是唯一的嫡子,朝中有不少人都希望肃王即位,尤其是她母后一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便是他不得不死的原因吧?”
“那为什么是英帝十三年呢?”明明是一对好兄弟的到头来还是兵刃相向了啊。
“我想,陛下应该也是舍不得的吧,到底是辗转斟酌了许多次,却还是下了这个决定。”蓝于沧说道,“你认为当今陛下是一个好皇帝吗?”
千秋一时间答不上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定义一个好皇帝但是她想英帝应该算不上是一个昏庸的皇帝。
“他是一个好皇帝。”蓝于沧肯定地说道,千秋一愣,蓝于沧目光认真严肃,千秋一望见他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说话,今次针对这个问题却是意外认真。蓝于沧是一个站在棋局之外看棋局的人,他的话,有一些分量。
千秋静静听着,蓝于沧道:“我在宫中那么多年,却也不是时时能见到他的,陛下日理万机,将惠帝留下的烂摊子一收拾,至今依旧在坚持。肃王的死,或许让许多人愤愤不平,但若是换做我在那个位子上,我想我也会像陛下一样那么做。”
“肃王对陛下忠心?”
蓝于沧顿了顿,措辞道:“忠心,却并不是一味地忠心,肃王博学多才,风度翩翩,就算在众多皇子中也是极为耀眼的,相比起来,英帝是在算不得是一个出色的人,七皇子叶臻,十一皇子叶禄······英帝和他们比起来,也挑不出什么出色的地方,但是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有耐心的人?是说英帝隐忍吗?世家门阀势大,尤其以宗政家和司马家为首,几百年财富权势的累积,已经让它成长为让龙座上的人忌惮不已的地步了。
他需要一个契机来梳理自己的羽毛,需要一个人来让他立威,所以肃王必须反,必须死。
“陛下是一个可怜的人。”蓝于沧凝视千秋,道,“只能说,惠帝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有些大了,或许是几百年来这个皇朝已经从里面开始腐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扭转局势的了。叶臻太过固执,宗政家司马家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肯将权力收回给英帝,这便是症结所在吧。”
“叶臻的固执?”千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人的原因在于固执,那人就是一个薄情寡义冷漠的大变态。
“你绝对想不到大光明王小时候是一个懦弱的爱哭鬼吧?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在兄弟中和谁都不亲近,她母妃是一个卑贱的舞姬,不过却很得惠帝的欢心,因为让当时的后宫妃嫔们都非常嫉妒。在他母妃在生下沁芳公主之后的第三个年头,因为女人们的争斗而去世了,那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光景,正是一个危险的年纪。”
千秋心道每一个可恨之人或许背后都有一个可怜的故事,在那等后、宫中生存过来的想必都是经历过无声的硝烟,惠帝子嗣众多,应该是不会在意叶臻一个的,没有母爱没有父爱,自然性格渐渐扭曲三观不正也是可以想象的。
“叶臻十一岁便从军了,第一场仗就落得一个九死一生的下场,虽然后来赢了,但是他也实在是够呛且并咩有得到惠帝的赏识,那个时候你外祖父正是活跃的时期。我之前说过叶臻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可是自此之后却不一样了,战场能够改变很多人,渐渐的,他在战场上积累出来一些战功和名声,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不过封王还是英帝即位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叶臻已然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西北的以西京为中心,基本上都已经被他收服下来,成为国中之国。陛下根基不稳,也不能贸贸然与手足相残,且也需要他的实力制约世家门阀就算是他之后当街杀人,也只是轻罚了。”
“我说的叶臻的固执,应该是因为一个女人吧。”
一个女人?千秋听到了这里蓝于沧也顿了下来。
“那原本,也不算是英帝的大错。”蓝于沧摇了摇头,似是为谁遗憾似的,“呼延一族被英帝招安之后,英帝便想着用和亲来稳固关系,于是第一个和亲的人便落在了沁芳公主身上。”
千秋对沁芳公主这个人有印象,虽然是一个早就已经死了的和亲公主,她却是记着她,因为叶惜京。那年秋猎让她印象深刻,也曾为那位和亲公主惋惜。呼延王可算得上是一个烂人了年龄本来就和沁芳公主又好大一段差距,她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便早早死了,尸体也没有被送回来,最后也只传回一个已死的消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没有享受过什么啊。
她当年还想过既然是叶臻的同父同母的胞妹,怎么死的时候却也无任何关怀,心道这叶臻冷漠至极,现在蓝于沧却说一切的起源是这个女人,不禁让她蹙眉道:“叶臻对于她唯一的妹妹在乎过?”
“就算是再糟糕的人,也会有一丝温柔的地方的吧,估计沁芳公主就是唯一让大光明王展露温柔一面的人了吧。”
虽然听蓝于沧这麽说,可是千秋是完全想象无能那个人能够对谁好。她一瞬间脑海中又闪过叶惜京的脸,不禁心头沉重了一下。
叶惜京也曾对她温柔过
见千秋若有所思的模样,蓝于沧道:“看来你似是有所感触,是想到叶惜京了吗?”
“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千秋抽动了下嘴角,对于被蓝于沧这么容易猜中了心思有些不爽。
蓝于沧哈哈一笑,靠着窗户,一截袖子倒是被淅沥的雨丝打湿了,他也不在意,风吹起他的头发,他似是很享受这样微愣的风和雨,道:“初春时节最是清爽。”
千秋倒是更喜欢暮春,天气可以暖和一些,不过并没有接过蓝于沧的话,她将话题引回叶臻的身上,道:“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叶臻对她的妹妹好的,死的时候都没有过问一句,生前她被呼延王折磨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关心。”
“也许他后悔了。”
他此刻的声音一如清冷的雨丝,前去像是忽然置身于苍茫的山野,衣袂上沾染了不少凉意,心中徒然觉得愤愤。狠得下心来,又何必回头,人都死了,却突然想起要为她做什么,要争什么,又何必?她早就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更不会知道了。
“他会后悔?”所以才有后来那秋猎事件吗?倒是叫年幼的叶惜京受罪。
千秋宁愿相信叶臻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的**,为了那变态的想法,也不希望他是因为后悔。
太迟了的事情,还不如不要。
千秋听到了这里,已经不太想要继续听下去了,她打开了门,地上已经积起了水坑,她用袖子挡着额头,走到了外头感受了一下,冷得颤抖了一下,说道:“我得走了,他会找我。”
蓝于沧并没有留她,只是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着她那一句“他会后悔”,面上便妥妥然,他一手摸了摸那半截被濡湿的衣袖,转身回了房间。
千秋在雨中快走,白衣上染了不少泥渍,发丝散乱,狼狈不堪。不过千秋倒是认为现在这样子很好,估计认识她的人也很难认出她来,更不用说要强行带走她的于青海了。
雨天街上行人稀少,千秋避开官兵,绕到了原本住的客栈那边,一女童正蹲在后巷大哭,正是阮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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