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踝粉碎性骨折,夜,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打球。”
梁朔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陈年旧事。这些事,他早该忘记了。现在复又想起,心头依然阵阵的疼。
商晴失去商海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他从心底最深处知道,深深地知道,失去自己的至爱,那是怎样一种无法挽回的叹息和绝望。而这种绝望,谁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第二次么?
梁朔夜苦笑,笑得眉头都深深皱起来。
果然,这“第二次”,还是来了。
电话在梁朔夜的口袋里不安地躁动,梁朔夜隔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那旁,朱小四告知梁朔夜,他看到商晴刚刚和乔木一起走了。
“嗯,好。”梁朔夜简单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朱小四还没说完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其实,朱小四刚才想跟梁朔夜说的重点是,商晴让他转告,商海的葬礼,就不劳梁朔夜你费心了,她会自己张罗。
朱小四本想说的,梁朔夜没给他机会。
望着手机发呆,朱小四无聊地想,他是不是让事情变得更加无可挽回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什么心情做任何的反应。梁朔夜丢下手机,手机掉在檀木书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仰起头躺在皮椅上,酸涩的脖子才稍微好受了一点儿。也许是刚才看照片看得太出神,梁朔夜没想到脖子会这么痛。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出蜡黄色的微光,整个书房被静默地包裹在中间,没有任何声音。
手机又响了。
“喂”梁朔夜摸索着接了电话,继而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这样的回应,唐凰已经预料到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声叹息会如斯复杂,包含如此多的内容。
“夜,我刚才想了想,其实我们不必出手。”
“嗯。”梁朔夜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唐凰美丽的桃花眼上扬起一个卷翘的弧度,深深的媚意浑然天成,“会有人让韩静知道,什么叫‘报应’。”
“嗯。”梁朔夜挂了电话。
唐凰坐在车里,看着和韩静手挽手进入商场的孟买,摇下车窗。
既然,两个人又走到一起,那么一定还会有什么事再发生。
取下墨镜,唐凰很期待地趴在车窗上目送两个人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其实,梁朔夜在很认真地听唐凰的话。唐凰做事,他一向放心。只是现在,他内心忽然传来了另外一种声音——
我不能失去商晴。我不能再失去我想守护的任何人任何事。
这个声音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清晰,它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梁朔夜心底。梁朔夜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当一个人有了想要珍惜和守护的人,他会克服一切困难,排除千万阻力,逆流而上,不惜任何代价。梁朔夜知道自己现在在商晴心里面的形象一定糟糕到一个极致,但是,他想最后试一次,无论结果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想要再努力一次争取一下。他已经厌倦了后悔这种世上最让人讨厌的心绪,尽管这种心绪已经不知不觉陪伴了他很多年。
没有人比梁朔夜更清楚,放手自己的最爱,那是一种多么痛彻心扉的不得已。
商晴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乔木,脑子里麻木一片。
“小晴,叔叔的葬礼交给我,你到外边休息一下,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够呛。”
乔木佯装被呛到的表情让商晴泯然,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范围,而这样残忍的结果,她以前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怎么会这样?
昨天,一切不都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呢?
会不会是梦?是不是,她再闭一下眼睛,醒来事情就会截然不同?
仿佛,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和父亲母亲,还有亦晴,一家四口一起围着圆桌吃晚饭。父亲商海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母亲杨自然的脸上写满对丈夫和女儿们的疼爱母亲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小亦晴的嘴上沾满了红红的番茄酱,母亲拿着手巾在小心翼翼地为亦晴擦拭如何的美好,她的脸上才会漾出那样灿烂没有烦恼的微笑?
画面一转,眉头紧锁的白衣少年,寂寞却骄傲地一个人走在落叶翩跹的林荫道间。夕阳的余晖刚刚落好,在他身后划出一条笔直孤独的直线。直线一直延伸,一直延伸,仿佛没有了尽头
你,是梁朔夜吧?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呢?为什么,你不会笑?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为什么
一个个的为什么,商晴仿佛听见自己在轻声问,轻轻地问梦里的少年。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再遇见你?
“小晴?小晴?”乔木办完了一系列的手续,刚出来,就看见商晴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嘴里却一直碎碎念什么“为什么”。乔木知道商晴做梦了,她的眉头紧紧锁着,看样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尝试着轻唤商晴,商晴没有回应,她的眉头依旧紧紧地锁着,仿佛陷在了自己编织的梦儿里。乔木索性蹲下,近距离地轻轻念商晴的名字。那个名字仿佛被他压在了心底很多年,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仿佛禁忌般的存在。而此刻,他竟离她如此近,近得仿佛嗅到她传过来的轻软绵长却又隐隐不安的呼吸。
乔木试着用手拨了拨商晴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动作轻柔而缓慢,一如电影里最让人过目难忘的长镜头。他没有发现自己脸上刹那间就涌上来的喜悦和因为喜悦绽开的笑靥,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女人脸上似乎有着让他万劫不复的致命诱惑。
“小晴如果一开始,我选择的是你——我没有被韩静的谎言蒙住眼,我没有被自己的胆小吓到,我们之间,一定会幸福的吧”乔木说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他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有做到那样的勇气,还是他不相信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乔木知道,他和梁朔夜之间,差的,也就是那一念之间的不择手段而已。
梁朔夜乔木眼前闪过梁朔夜阴鸷的侧脸,那侧面闪着摄人的冰光,仿佛有森森寒气从其中升华而出。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乔木淡淡地想。
有时候,我们太过固执地相信爱情,而最后,连自己都被自己编织的谎言欺骗。没有人告诉你,当你被粉红色的梦儿包围着的时候,你有多么像一只不断涨大的气球。气球最终会破碎,就像那梦儿最终会湮灭一样。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将此书开一个定制的话,亲们,你们谁会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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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商晴恍惚中睁开眼,看到的是乔木比海水还要深沉的双眸。乔木的双眸里隐约有波光浮动,看到商晴醒来,他赶忙将眼睛里的内容掩去。
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希望商晴知道。
“你醒了?”乔木笑了笑。
商晴初始还在疑惑乔木急忙掩去的眼睛里的那一种从未见过的忧伤,可乔木刚才对着自己笑了,她以为他应该是没事的。
是啊,开朗的乔木,怎么会有那种忧伤呢?不会的,她一定是看花了眼。
头还微微阵阵的疼,商晴浅浅地蹙起眉,微哂,“啊呀,我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乔木弹了商晴一个脑瓜崩儿,佯装笑她,“呦,可不是,不知道是哪头小猪高中毕业的时候在学校的篮球场傻乎乎地席地而睡睡了一晚上呢!”
啊那件事啊。商晴听乔木说起,才猛然记起来,的确,那可能是她做过的这一辈子最傻最笨的事情了吧。
“呵呵乔木,你都还记得啊。我都差点儿忘了呢。”商晴从长椅上坐起,微微笑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最近,她好像特别容易困呢。
乔木看着商晴,商晴的举手投足间,一种若有似无的慵懒清浅地浮现,带着微微的却暖暖的性感。
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是记着的。乔木淡淡地扬了扬嘴角,默默地想,然后,他状似很随意地问了问,“梁朔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商晴微笑着的脸蛋儿在听到“梁朔夜”三个字时颜色急转几下,她现在不想听到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她不想让乔木担心,只是低下头微微眨了眨眼,“我和那个人,已经结束了。我爸爸刚刚去世,乔木,我只想好好地送我爸爸最后一程。”
“嗯,好。”乔木应道,他弯腰轻轻扶起商晴,面上神色俱是严肃。
商亦晴被送去了商晴她们的小姨家,商晴回到家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那些静谧快乐的时候仿佛还在眼前,温馨隽永的气氛似乎犹在身边。商晴打开灯,一盏接着一盏,直到整个房子的灯都被她打开。橙黄色的光线,一度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颜色,那时,她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好很好。商晴让乔木先走,乔木不走,他跟在商晴身后看着商晴寂寥消瘦的背影,默默无语。
小晴,你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天使,可命运,却将沉重的十字架牢牢地钉扣在你的双翼上。它冷酷而残忍,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你身边的亲人乔木想着想着,出声唤了声,“小晴?”
商晴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乔木怜惜心疼的双眼,她微微诧异,却又很快释然,“乔木,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妈妈爸爸,都不在了,不过,我还有妹妹,我要和亦晴好好生活下去。”
商晴说话的时候,唇边始终带着坚强的浅笑,那笑容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插进乔木的心脏。
乔木不想听到这个时候商晴故作坚强的话,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朝商晴大声叫了出来,“傻瓜!你要硬撑到什么时候?我难道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你有任何的委屈,都想不到要向我倾诉吗?我、我有多替你担心,你知道不知道!”
商晴显然没有想到乔木会冲自己发火,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反应不及。在她心目中,乔木一直都是脾气很好笑容爽朗的好乔木。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呵呵乔木,你真是一块好木头。”商晴努力打趣,希望乔木不要再绷着一张脸了,她快吓死了。
乔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小失态,也急忙缓和下了语气,“抱歉,不该冲你发火。我、我只是,太恨我自己了。”
“乔木?你”商晴吃了一惊,刚刚,乔木说的话像一道霹雳直直劈到了她头上——怎么会,乔木,你恨你自己做什么?
乔木走到商晴近前,一把将商晴拥到自己怀里,狠狠地,仿佛用不想让商晴从自己身边离开似的。
“乔木!?”商晴惊呼了一声,她被乔木突然之间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惊魂甫定之际她没忘腾出一只手来想推开乔木,奈何,她使劲儿半天,乔木未动分毫。
无奈之际,商晴只好说,“乔木!你再不放开我,我不理你了!”
“我”
“乔先生,请你放开我的太太。”
只是,乔木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异常清晰冷定的声音在他们之外蓦然响起,没有任何的征兆。商晴和乔木的脸上俱是始料未及的意外。
是梁朔夜。他到底还是来了。他只是想来拿回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