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姮道:“和牧逐君有关系?”
阮熏道:“是。姬月彩大败,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传了他一样秘术,让他许诺姬氏子孙的未来。那个人,就是牧逐君。而那样秘术,你看看牧逐君就知道了。”
阮姮蹙眉道:“皇姐怎么知道这些事?”
阮熏淡然一笑道:“朕也是前些天翻看先皇留下的遗物,从其中发现的。而有些事情,却是在阮氏皇族内口耳相传的。”
阮姮问道:“这些我倒从来都不知。不过这画?”
阮熏一哂:“看朕的记性,都说远了。这画是牧逐君画的,画里的人是姬月彩,那两句诗就是他送给她的,姮儿,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阮姮的头“轰”地一沉。
是呀!那么慵懒的字体,不就是自己曾翻看牧逐君给姬雪意写的信上的字迹吗?而字迹的主人,不是一个青年,是一个活了千年百年的妖精。
那个妖精,在他真正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至爱之人。而他的爱人,终究没有打下天下,却让他留在这个世上,守着一个孤独的王族,暗蓄力量。
“姮儿,所以,牧逐君对你,不会是真心的。”
是呀,被留下的那个人,总是更痛苦一些,何况是独活!
阮姮故作镇静地一笑道:“皇姐不会以为姮儿爱上牧逐君了吧?对于一个空有漂亮皮囊的人,我的眼光会这么差吗?”
阮熏一愣,随即笑道:“姮儿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尽管阮姮的心里有一部分在猛烈下沉着,她拼命让自己保持沉静地问道:“皇姐,那姬雪意和姬氏一族?”
阮熏苦笑道:“这就是让朕困惑的地方。姬氏一族全军覆没,姬雪意大概也是偶然用了这个姓氏吧,朕曾派人调查过,姬雪意是牧逐君从南陵城内捡来的,而姬氏一族曾是北方的民族。天下都是阮氏的,他们怎敢再次用姬姓?”
阮姮只觉一股戾气从阮熏身上散发了出来,那样强势,那样不饶人。
阮姮调整了下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出惊慌,道:“皇姐的意思,姮儿明白了。拉拢姬雪意,离散室离阁!”
阮熏欣慰地笑道:“姮儿真是长大了。室离阁的财力不容小觑,如果能为朕所用,呵呵,辛苦你了,如若没有其他办法,朕可以赐婚!”
阮姮稳住答道:“皇姐,姮儿是有办法的,绝不会辜负皇姐的用心!”
“好,姮儿,皇姐累了,你回吧。”
阮姮躬身行礼,随后告退。
阮姮离开了许久,阮熏却仍旧盯着画卷,目光恶毒,语气冷酷,一字一句对着画卷道:“姬月彩!天下,始终是我阮氏的天下!你休想!你用你的生命换得了‘惜颜’,那我就让你看看,你们姬氏一族的后代,是如何毁掉‘惜颜’的!”
心绞在了一起,似乎有着纺锤在一锤一锤地敲击着她的心。
阮姮走向了哪里,她自己并不清醒,只有一阵一阵的疼,在心中泛滥。
呵呵,阮熏,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让我对牧逐君起疑,你做到了!
令我难过的,不是牧逐君活了千年,而是牧逐君曾有一个挚爱的人,不对,应该是,仍然爱着那个人吧。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姬月彩,好诗意的名字。她是不是比我温柔?她是不是比我有才?呵呵,是呀,我哪里有那样的贤良温婉,我哪里有那样的气质姿态?
恍恍惚惚地,阮姮来到了行栖门。
行栖门里却是灯火通明,枯竹参差,苔痕浓淡,风动竹节,月影移墙。她从未注意过,冬日里的行栖门会有这这样的凄凉冷淡。
牧逐君老远就瞥见了阮姮慢吞吞的身影,笑靥莹莹地迎了出来,一把挽上她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道:“阿姮,我特意从南陵城赶来陪你,感动吧?怎么这么晚才从皇宫回来?有事耽搁了?”
阮姮却站定了身形,推开了牧逐君,眼神悲痛地望着他。
牧逐君被她带的一退,回头看去,发现阮姮的神情里带着浓重的悲戚,他柔声道:“是太君的事?”
阮姮收回自己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牧逐君,缓缓道:“明明不喜欢,却要装出一副怜爱的样子。逢场作戏,尤其对方是我,很累吧?”说罢,眼底里依然泛除了泪光。
牧逐君嗔怪地缩了下脖子,下一刻,冰凉的手指摸了摸阮姮小巧的耳垂,轻轻地搓了搓,娇媚道:“阿姮怎么了?又怀疑我的真心?哎,”牧逐君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捂住了自己的心的位置,撒娇道:“那人家就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阮姮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阮姮感觉牧逐君放在她耳垂上的手指登时僵住了,她睁开眼睛,打开了牧逐君想擦去她眼泪的手,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啜泣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你怎么可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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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情,先泪零
更新时间2013…12…16 21:36:49 字数:3144
第十八章最关情,先泪零
居翡涧在行栖门的暗室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牧逐君的人,于是她便提剑出了苍梧室,方一瞥,就见院落里阮姮与牧逐君正在对峙着,气压低沉。
室离阁之中,以牧逐君为首,姬雪意其次,云绮陌次之。而牧逐君坐下五人,个个有所精通。居翡涧和古奇七都是绝佳的多面卧底,居翡涧擅长剑术,古奇七精通医药,欧熹以兵器见长,而文辛炎则是深谙暗器,至于那第五人,一直有着神秘的色彩,其他四人竟是不知。
就如阮姮之前说的,牧逐君善为人师,他本身的绝学多才,也都因材施教地传授给了这七个人,而这七人,也就成为了室离阁的中坚力量。
阮姮觉察到有人从里屋中出来,连忙转身拭了泪,而居翡涧这才自知,他们的阁主有点小麻烦了。
只听牧逐君的声音里褪去了妖娆,用仍旧清丽的嗓音道:“小居,你先退下。”居翡涧行礼,放要离去,牧逐君一挥衣袖,居翡涧手中的长剑脱鞘而出,在跳出剑鞘的一刹那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嘶鸣声,下一刻,居翡涧早就没了身影,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让阁主他自己解决他的家务事吧。
牧逐君用修长的手指捏着冰凉的剑尖,将剑柄的方向递给阮姮,神色苍凉,眼神哀伤。阮姮回过了身,望着牧逐君一脸的凄清,剑身在月色下映出冷冷的光芒。
阮姮一把握住剑,牧逐君松了手,而那柄剑,便立刻架在了牧逐君的脖子上。
“牧逐君,你不解释吗?”
牧逐君苦笑了下,抬手覆住了阮姮握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那样冰凉的触感,就如同她初醒时就被他轻点面颊。
牧逐君的体温,似乎格外的低,无论炎夏寒冬,手都是一样的冷。
阮姮握住剑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她缓缓道:“你对她对她对她是比对我”
牧逐君并没有解释,他漂亮的狐狸眼垂了下来,长长的眼睫毛上有些许晶莹:“阿姮,你虽然不愿承认,但你比你认为的要更喜欢我。”
阮姮听罢,浑身一颤,凝眉叹气,也就移开了架在牧逐君脖子上的剑,垂手默待。
自她遇袭苏醒以来,取出银针,关于牧逐君的那部分记忆,尽是温暖。
牧逐君是一个妖艳的人,言语间多是不正经,风姿却是妩媚飘逸的。而阮姮从幼时的成长至今,身怀绝学的每一项技艺都是牧逐君所教授,那样的耐心,那样的温情,十几年如一日,要装是装不出来的。
“逐君哥哥,为什么阿姮要学剑?剑好沉哦。”
“阿姮学了剑才可以保护好自己呀。”
“逐君哥哥可以保护我呀。”
“阿姮,逐君哥哥也有老去的一天,那时候,阿姮愿不愿意保护我呢?”
“当然愿意!阿姮会学好剑的!以后一定保护你!”
“逐君哥哥,这些中草药根本长的都一样嘛!分不清分不清分不清!”
“阿姮,你再仔细观察。茯苓长的像甘薯,只不过是黑褐色的,它是寄生在松树根上的菌类,半夏的药用部位是块茎,像一个圆球或半个眼球,采后一定要晒干,天南星是扁扁的球形,外皮黄褐色,内服可燥湿化痰,外用可治疗毒虫咬伤”
“哥,好枯燥。”
“阿姮,如果以后哥哥生病了,咱们家没有钱了,请不起大夫,你就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死?”
“不行!你不能死!你不会死!好吧,我继续学,这是肉桂,这是生蒲黄,那是青黛”
阮姮并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想而知,牧逐君是花了多少心思。每次阮姮学烦了想撒手了,牧逐君就连哄带骗,十几年过来,竟也把他的知识传授给了她七八成。
面对牧逐君用他那张绝美俏丽的脸,阮姮从来都没有抵抗力,她眼前这个漂亮耐心的大哥哥,让她有一种想依赖的感觉,很亲切,很不舍。
也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牧逐君就擅长软言笑语地将一切事情联系到他自己身上,惹得阮姮生出了替他打抱不平的心思。
而他每次都让她忘了彼此的教学,本来应该填满温暖的回忆,却被锁在了厚厚的纱橱里,尽落灰尘。那时阮姮虽小,却总觉在半夜梦醒时,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似乎在等待被抹去浮沉重见日光。
她记得很清楚,大业四十七年,牧逐君以室离阁阁主的身份正式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那年,阮姮十六岁,刚过及笄之龄,正是意气风发、嚣张狂妄的年纪。
那一天,她在京城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迎面而来的一抹艳色的身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惊鸿一瞥,阮姮就呆立在了原地。
稀世容颜,妩媚风流。
下一刻,她就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个艳色的身影,看他入丝绸店,便在外候着,等他出来时,阮姮看见他抱了许多颜色亮丽的布匹,厚厚地抖堆在了他的怀里。
忍住心跳,阮姮一个箭步上去,挡住了牧逐君的去路。
“公子,布匹很沉吧?我帮你拿,好吗?”收起了往日的轻狂,阮姮谨慎地问着,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敲鼓声。
万一,他拒绝了怎么办?
万一,他拒绝后再扇自己一耳光怎么办?
可是,如果这时不说,那以后,万一,没有机会怎么办?
牧逐君妖娆地笑了笑,将怀里一半布匹推给了阮姮,身子前倾,下巴微扬,娇嗔道:“好呀!正好,很沉呢。”
于是那天,阮姮就愣愣地抱着布匹跟着牧逐君回了行栖门。
一旦相识,便是相知,君心似姮心,他不负相思意。
那样的温情甜蜜,只有短短的两年。
大业四十九年,阮姮以皋陶朝恭顺王爷的身份西去室离阁,途中离奇遇袭。阮姮的武功,师承牧逐君。而牧逐君的功夫,却是博采众长。唯一让阮姮受创的原因,就是头顶百会穴的七根银针。
银针封穴,控制本性。
而就算银针改变了阮姮的本性,她骨子里始终流淌着对牧逐君的情意,无论是被牧逐君抹去她的记忆,还是受控于银针的摆布。
那样的情意,绵延悠长,像无孔不入的空气,就算她不愿记起,他也从未离她而去。原来,他早已将他的一颦一笑,印在了她的心间。
可是现在,她与牧逐君之间,还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死了千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