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冷静点,这只是假设。”
“什么假设啊?简直胡说八道。她都已经被杀了,还被无赖……我可怜的由香啊!”她开始哭泣,现场也因此重获宁静。
矢崎警部面不改色地说:“怎么样?藤森小姐?”
曜子双手搓个不停,想藉此压抑激动的情绪。“我只是说那个案子可能是被设局陷害的,并没说百分之百一定就是那样。我更没说由香是凶手……”
“可是你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警部执拗地问。
曜子不得不叹气,回答说:“光说可能性的话,是,我的确不否认。”
“好的,请坐。”
警部的两手背在后面,低着头,在我们面前踱步。当他停下脚步后,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着,“本间夫人手上那份桐生枝梨子的遗书,怎么看都像是由香偷的。但由香又被人杀害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由香的房间里有那份遗书吗?”直之问。
警部摇头说:“到处都搜过了,没找到,我们认为是凶手拿走了。至于为什么凶手要拿走,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吗?”直之打断警部的话,警部则伸手掌示意请说。
“我不知道由香问什么要偷那份遗书,但这或许与她被杀害没有直接关系。凶手拿走了那个信封,可能认为里面有现金或什么的吧!她的钱包不是也不见了吗?”
这种说法隐含凶手是从外面入侵的意思。
这时,苍介忽然插嘴说:“那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所以凶手很有可能误以为里面是钱吧?”
其他人微微点头。
“这确实也有可能。”矢崎警部以例行公事的语气,暂且同意两人的说法,但又说:“只是太巧了。”
“矢崎先生,”直之不以为然地说:“你想说凶手是我们内部的人,对吧?”
“并不是。”警部的双眼炯炯有神,“我没这个意思。就因为怀疑凶手是外面的人,所以我们才问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只是目前尚无证据指向这种可能性。”
“半夜发生的事,没有目击者也是理所当然的啰?”
“也许是吧!”
“本间夫人的房间里验出由香的指纹,那由香的房间呢?早上我们大家都按过指纹了。”曜子不满地说。
警部翻开笔记说:“验出的有由香自己的指纹、一原纪代美、小林真穗、藤森加奈江,以及负责打扫的服务生。那个服务生昨天没来,也有不在场证明。”
()好看的txt电子书
“若是强盗杀人,应该会戴手套吧?”直之说。
“有可能。指纹以外还发现了几根毛发,现在鉴识科的人正在化验。”
听到毛发我下了一大跳,搞不好其中也有我的头发。如果是自己身上的毛发,还可说谎蒙骗过去,但白色假发是合成纤维,被发现的那些毛发里应该没有白发吧?
一定没有。如果有的话,不用等化验结果,应该会直接来问我才对。一看就知道满头白发的只有我一人。没事,没事,我安慰自己。
“从头发可以知道什么吗?”苍介问。
“可以知道很多事。”警部回答得很闪烁,似乎不想详加说明。
“若出现相关人员以外的头发,外部人士行凶的可能性就提高了吧?”直之再确认一次。
“嗯,没错。”矢崎警部漫不经心地回答,“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人发言。
警部清了清喉咙又说:“总之,现阶段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但我们有需要弄清楚由香的行为。她潜入别人房间,意图偷窃遗书,这件事非比寻常。现在开始我们会针对各位讯问各种问题,请大家务必配合调查。”
从警部的语气里,我有预感警方的侦办方向,会重启半年前的案子。一层阴霾笼罩着在场所有的人,互相窥视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22。
大伙暂时先各自回房间。关上房门,我全身筋疲力尽。昨晚一夜没睡,又一直维持变装姿态,我精神紧绷得快撑不住了。我把坐垫排成一排,侧躺在上面。
现在不能睡,我轻轻闭上眼,打算整理一下思绪。
首先是由香的事,为什么她要偷遗书?
她不像会为了争夺遗产而胆敢杀人的女孩。虽然自尊心强,过不了苦日子,但只要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应不至于敢冒风险。母女俩,目前应该还有某种程度的财力。
若说争夺遗产,母亲反而比较有可能。纪代美是个外表柔弱、内在贪婪的女人,她所寄望的高显先生的遗产没到手的话,说不定会气得发狂。
这也说得通,我张开眼。
纪代美也有可能是凶手,这样就可以说明由香为何要偷遗书了。知道母亲是殉情案的凶手,为了帮她掩饰,才去偷遗书,但也可能是受了母亲之托才去偷的。
但为什么由香被杀了呢?假设与殉情案无关,只为了多分一点遗产,那苍介、曜子、直之,都有可能。
不,由香偷遗嘱这件事,与她被杀害不可能无关,我不是矢崎警部,但同样也觉得不会是巧合。
若纪代美不是由香的妈妈,她们还可能是窝里反,但身为母亲的绝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女儿。
关键在“И”。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由香到底要说什么?
就这样,我把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但大概太累,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敲门声让我醒了过来。
我赶紧用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脸上的妆,出声回应后才打开门锁。矢崎警部和高野刑警就站在外头。
“您正在休息吗?”警部不好意思地问。
“是,在打盹呢!”我对着笑脸看着两位刑警说:“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请教您,可以打扰一下吗?”
“好,请进。”我请他们两位进来后拿出坐垫,但他们只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请问,您昨天到庭院去了吗?”这是第一个问题。
()免费电子书下载
我回答去了,一旁的高野便拿出类似地图的东西。仔细一看,这是旅馆庭院的鸟瞰图,中央还画了一个水池。
警部问我大约是几点,在哪一带走动?我告诉他我是昨晚上床前出去散步的,还碰到小林真穗。旁边的高野在地图上,画出我走的路劲。我清楚他们的目的。
问完话,警部颇为满意地摸着下巴说:“谢谢。”
“哪里。请问,这跟水池边发现的脚印有关吗?”我若无其事地问。
警部脸色大变,问道:“您听谁说的?”
我说出刚才碰到了古木律师及骖泽弘美的事,矢崎警部的脸色才稍微缓和说:“原来如此。”
“那真的是凶手的脚印吗?”
“还真奇怪呢!”
“单纯散步的话,是不会那样跳的。”说完警部苦笑了一下,立刻又扳回一张脸说:“虽然还不能肯定,但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脚印,这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残留的脚形并不清楚,在调查上有点困难。”
“凶手是出了由香的房间以后,跳过水池逃走的吗?”
我的意思当然是凶手是外面来的,可是警部却说:“应该是,不过不知道要逃回哪里就是了。”他的话隐含了弦外之音。
“总之,”他继续说:“可以断定的是,脚印的主人体力很好,跳得过水池,其他部分最好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那一定不会是我了。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可能跳得过去。”
说完,我觉得自己太多话。以一个气质高雅的老太太来说,我的语气过于明哲保身,然而警部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地继续说:“我们并未特别认定凶手是内部的人。”他坦白道。
我看他们问得差不多了,于是决定替他们两位泡茶,他们也客气地伸手接过茶碗。
“真是个好茶碗。”喝了口茶,矢崎拿起茶碗看着我说:“本间夫人,您以前好像教过茶道?”
“哦,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事我听本间夫人提过。为什么这个男人知道呢?他似乎想进一步刺探。
“不好意思,我以前在前桥见过夫人。”
“哦,这样啊……”
这半年来,本间夫人并未碰到过邻居,希望这不会成为疑点。
“我偶尔也学习茶道,但总弄不出漂亮的茶泡,怎么学都不会。”
“一开始我也不会。”我顺着他的话说。
“是吗?所以我也不是特别笨啰!”矢崎在茶碗里搅拌着小刷子边说。
“由香的妈妈……纪代美的侦讯也结束了吗?”我赶紧转变话题。
“是啊!刚刚终于结束了。”
警部与高野刑警对望了一眼,似乎有点伤脑筋。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勉强说来,算是安眠药吧!”
“安眠药?”
()
“由香好像睡不着,跑去向她妈妈讨安眠药吃。纪代美习惯旅行时都携带安眠药,所以她给了由香一颗。”
“这样啊……”
由香为何要安眠药?我默不作声。警部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说不定是要给本间夫人吃的。”接着又说:“让您睡着她才好偷遗书,但似乎不太需要。”
“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很早就睡了嘛!”我苦笑着又说:“警部先生,半年前的殉情案和这次的凶案,您认为有关系吗?”我再问。
他放下茶碗,动作夸张地将两手交叉在胸前,嘴里嘟囔着:“我现在认为可能有。这些话我只对本间夫人说,事实上殉情案发生当时,在我们警方内部便意见分歧。有些人认为应该再调查调查,认为是某人的阴谋,只是后来不了了之,因为连唯一的证人桐生枝梨子,都没推翻自己不是被迫殉情自杀的说法。而且没多久,她又自杀了。”
“如果跟这次的凶案有关,那又是什么情形呢?”
“嗯,”警部有些苦恼地说:“比较适当的说法,就是和藤森曜子所说的一样,目的就是遗产。可是不管怎么推理都不对,若是那边对了,这边就不对。”
警方似乎跟我一样陷入迷思。不消说,我当然站在较为有利的一方。
“假如殉情案是假造的话,”警部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手,身体向前倾,说道:“凶手为什么要自杀?如果想要杀害桐生枝梨子,只要设计成她自杀就好了,所以也许这不是自杀,是意外。”
“这……会有这种事吗……”他的话一针见血,我惊讶地口齿含混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选这家旅馆作为假造自杀的地点呢?为了掩人耳目,应该选别的地方才对,譬如像桐生小姐跳下去的悬崖哪一类的地方。”
他的语气突然充满了热忱,一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随后,警部的脸上浮现自我嘲弄的笑容,说道:“真奇怪,我怎么会对之前的案子那么热衷呢?解决这次凶案才是重点吧!”
“一定能理出头绪的。”
“希望如此啰!”说完,警部朝高野使了个眼色,便站起来对我说:“耽误您那么多时间,感谢您的配合。接下来可能还会问您些问题,到时候也万事拜托了。”
“当然,随时欢迎。”
警部他们出去后,我回想他提出的疑问。凶手为什么要选这家旅馆作为假造自杀的地点呢?
因为,这里是父子相会的场所。
当我沉醉在幸福的日子里,悲剧也逐渐接近。高显先生的病情急速恶化,于是我拜托二郎,要他答应向高显先生报告结果。
“最近,一原家族有个聚会,”我对他说:“地点是一间叫作回廊亭的旅馆,大家会在那里住几天。如果可以的话,一原先生应该希望能在那时候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想在聚会之前向他报告。”
二郎有点犹豫,但就算有所抗拒,他心里一定还是会想见自己的父亲吧?
“好吧!我去见他。”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让我松了口气。“但是,”他继续说:“不要事先报告,我要直接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