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不好,警方好像找到了两张相同的票根。也就是说,他是偕同另一个人去看戏的。而且那两张票跟上留下了指纹,其中之一当然是香里的指纹,而另一个指纹也在香里家中发现了好几个。于是警方做了一个推理。不过,那根本称不上是推理……”
“他们认为香里身边有男人。”
“没错。”嵯峨点头喝了玻璃杯里的水。“那名叫望月的刑警给我看香里的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照片中的女人,她应该去看过我们的表演,可能是和男人一起去看的……。他的口吻俨然在说,像你们这种小剧团的表演反正一定没什么观众,你们当然会记得每个人的长相吧。唉,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那嵯峨先生怎么回答呢?”
“我回答我好像有看过,但是不能确定。但是我不知道那名刑警相不相信我的话。”
“关于香里小姐交往的男人,你认为刑警知道他的名字吗?”
“这我不能确定。他没有特别提到,但是我想他不可能对那名男子不感兴趣。”
望月肯定认为是那名男子杀了户仓明雄。
“香里小姐交往的男人是……中尾吧?”
嵯峨轻轻地耸了耸肩。“如果你认为香里是中尾的外遇对象,那你就错了。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何况中尾很爱他太太和家人。但是和香里一起来看戏的人是中尾,或者应该说,是中尾带她来看戏的。”
“你知道中尾离婚的原因吗?”
“我没问,他只跟我说他离婚了。我想他迟早会告诉我原因,所以我不会向他刺探。”
哲朗想起了中尾的前妻高城律子可怕的表情。中尾说他爱着她,既然如此,为何非离婚不可呢?律子给人的感觉,也像是隐瞒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
“望月刑警他们就只问了你这些吗?”
“不,”嵯峨说完,搔了搔下颚。他的下颚长了一点胡须,大概是注射荷尔蒙的效果吧。“他们说,如果有剧团相关人士的名单,或戏迷后援会之类的组织,希望我让他们看那些名单。”
“你让他们看了吗?”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嵯峨身体向后仰。“如果让他们看的话,其中也会出现立石他们的名字。警方大概会采取地毯式调查,察觉户籍交换的系统也是迟早的问题。”
“还好望月刑警就此知难而退。”
“就像你当时来的时候一样,我告诉他有保护个人隐私的义务。他们警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剧团和命案有关,所以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可是证据要多少都捏造得出来,他们还可以拿搜索令来。”
“大概吧。所以,我销毁了所有剧团相关的资料。”
“销毁了?连电脑里的资料也全部删了?”
“是啊。我想到他们可能来这一招,所以没有留下任何文件。只要点两下滑鼠,证据就全部消失。东京地检署之类的检查机关经常从嫌犯家或办公室,搜出几十个瓦楞纸箱的相关资料,但是我想这种事情今后再也办不到了。”
嵯峨只有在说这件事时,显得很愉快。
“可是如果资料不见了,你也很伤脑筋吧?”
“你不用担心,我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网路很方便。再说,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剧团活动只好暂时停摆。除此之外,户籍交换也得停止好一阵子了。”说完,嵯峨盯着哲朗。“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看过那些极机密资料的人。”
“抱歉,是我强人所难。”哲朗低头致歉。
“你去过立石家吗?”
“去过,公司也去了。”
“是哦,那家伙过得好吗?”
“他好像顺利融入了职场。”
“这样就好。那家伙的身边没有半个人能够推心置腹,所以老是要全神戒备,我想他应该很辛苦。像我的话,我刚才也说过了,部分上司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立石身边没有那种人。他任职的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因为认为他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男人,才雇用他的。”
“我想也是。”
“所以为了继续隐瞒真正身份,他还得吃许多苦头。因为不能一起泡澡,所以当员工旅行去泡温泉时,他好像也是以感冒了当做借口。唉,他虽然是有小鸡鸡,但是不见得完全不会穿帮。”
哲朗边听边想,嵯峨大概看过立石的下体吧。
“就算得到男人的户籍,还是得战战兢兢地活下去。”
“这样说不定反而造成心理上的负担。所以我最近也经常想起中尾的话。我们做的事情,会不会单纯只是事物映在镜中的倒影,本质上一点也没有改善。”
接着,嵯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希望大家都能得到幸福。”他低喃着望向远方。
哲朗看着他的眼睛,联想到做母亲的会流露的眼神。当然,他不能告诉嵯峨这件事。
2
哲朗一回到家,发现大门没有上锁,但是屋内也没有传来动静。他走进客厅一看,装着理沙子的工作器材的大包包,依旧放在墙边。
哲朗试着打开寝室门,理沙子将脸埋在床里,整个人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他试着出声唤她。
她缓缓地抬起头,将脸转向他。“啊,抱歉。你回来啦。”
“我刚回来。你在睡觉吗?”
“嗯,好像睡着了。”她拨起头发。
哲朗点了点头,关上房门,然后走进工作室。
当他启动电脑,正在检查电子邮件时,耳边传来敲门的声音。哲朗意外地看着门。理沙子并不承认这间多出来的房间是哲朗专用的工作室,所以进来时从来不曾敲门。
“请进。”哲朗说道。
理沙子打开门,探进头来。“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嗯,什么事?”
“我有事情想要向你报告。”她一走进来,便反手关上门,然后环顾室内。“好窄哟,亏你能在这么窄的房间内工作。”
“不能要求太多。对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嗯,”理沙子先垂下目光,然后再抬起头。“我明天想去房屋中介公司找房子。”
“找房子?噢……”哲朗理解了理沙子为什么会说这间房间很窄。“工作室吗?”
“嗯,大概会是工作室,同时也是住处吧……”
哲朗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她。“什么意思?”
“你别会错意,我不是现在马上要和你离婚。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下去行不通,所以我想至少我先搬出去。事情就是这样。”
“事情就是这样……”
“我在反省一件事,我对结婚这件事的想法错了。虽然我之前认为只要两情相悦,在一起过得快乐就好,但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结婚需要做好更深一层的心理准备,那就是赌上一切的心理准备。”
“你突然这样说……,”哲朗挤出笑容。“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了很多,最后做成这种结论。你有什么话要反驳吗?”
“反驳啊。”哲朗试着思考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然而,他却找不到适合的话语,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不,没有。如果你那么认为的话,就随你高兴吧。”
她吁了一口气。哲朗感觉到她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你这么说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你很温柔,我原本怀疑你会不会先演一出戏挽留我的戏。如果你那么做的话,我会非常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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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朗苦笑,一手抵在脖子上。就某个角度来看,她猜对了。他脑海中原本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试探性地要她重新考虑比较好,但是那不是他的心声。老实说,他赞成她的提议。他不能否认,他对两人生活感到喘不过气。
“中尾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她主动改变话题。
“嗯,知道了很多。”他犹豫该不该说出详情。
“我订正之前说过的话。”
“订正?订正什么?”
“我不是说过,别管中尾的事吗?但是,这件事我错了。中尾是你的好朋友,而且你不可能袖手旁观。对不起。”
“哎呀,你根本不用向我道歉。”哲朗抬头看妻子的脸。“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
“我不是说了,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吗?倒是有没有可能找到中尾呢?”
“我不知道,我是打算设法找找看。老实说,今天……”
当他说到这里,理沙子喊“停”,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对着他。“你可以不用向我报告调查结果,反正我帮不上忙。但是,要加油哟,我会支持你的。”
哲朗心想,这也不像理沙子会说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找到他给你看。”
“明天,我会带必要的行李搬出去。我决定在找到房子之前,先到朋友家打扰。剩下的行李,我找时间再来拿。”
“你挺有行动力的嘛。”
“我的个性只要一旦下定决心,就会马上执行。你知道吧?”
“是啊。”哲朗想起了从前她想和记者好友到国外采访时的事。自从那之后,一切事情都偏离了正轨。
“那就这样了。”她说完就离开了工作室。哲朗看着关上的门,这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要敲门。
隔天早上,他被声音吵醒。一从被窝里爬出来,就看到理沙子在客厅整理行李。
“啊,抱歉。吵醒你啦。”
“你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嗯,有一件工作进来。工作完成之后,我要去朋友家,打算放好行李就去找房子。”
“你真忙啊。要不要我帮忙?”哲朗站了起来。
“不,都弄好了。”理沙子动作迅速地拉上包包的拉链,站了起来,背好包包。“决定住的地方之后,我再跟你联络。”
“嗯。”哲朗点头。理沙子打开门,他反射动作地想要送她出去。但是她制止了他。
“又不是生离死别,这里就好。你要保重哟。”
“你也是。”
“谢谢。”她留下这一句走出了客厅。哲朗听见走过走廊的脚步声、穿鞋、打开大门,以及关门的声音。
哲朗坐在沙发上,出神许久。他对理沙子搬出去一事并没有真实感,但是对她说的“又不是生离死别”这句话,却又感到一阵空虚。
茶几上还放着理沙子的香烟。他伸手去拿,往里头探了探,只剩下一根。他衔起那根香烟,用抛弃型打火机点火,将烟深深吸入肺腔后,感觉肺部隐隐作痛,被烟呛了一下,于是赶忙在烟灰缸里捻熄。
他去厨房用玻璃杯喝水。这时,他发现洗过的餐具中,混杂了两个茶杯,还有两个相同花样的小碟子。那些皇家哥本哈根的餐具,是早田送的结婚贺礼。理沙子很宝贝那些餐具,所以只有相当交情的客人来时才会使用。
哲朗思考理沙子突然说要搬出去的理由,果然发生了什么事。那会不会和来访的客人有关呢?哲朗对自己昨天没有发现这两个茶杯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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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谁来了呢?
当他想要寻找线索而环顾四周时,看到了一张用磁铁固定在冰箱上的字条。
上头是理沙子的字迹,写着:“请找到中尾,别输给早田。”
3
哲朗突然想起一件事,取消了原订在下午的采访行程。
他顺道去了百货公司的超市,买了当作伴手礼的煎饼和馒头,请店员包装得精致美观。
他决定要将煎饼和馒头分别送给户仓泰子和户仓佳枝。他心想,送硬的煎饼给上了年纪的佳枝,未免太不细心了。
户仓明雄的家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悄然挺立于狭窄的住宅区里。屋中没有传出声息,窗玻璃另一侧也很阴暗,感觉不像有人在。
哲朗还是按下门铃,不久大门便打开,户仓佳枝那张布满皱眉的脸探了出来。
她像是“啊”一声地张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