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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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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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表少爷?”
  “好像是操之少爷。”
  “唔。”阿茂似有淡淡失落,随便用手抿了抿鬓角,就要出去,却硬是被一旁的刘氏按着重新梳妆。
  门口帘子一响,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阿姊,怎么还没好?操之哥都要坐不住了。”阿茂抬头一看,来人白皙清秀,疏眉淡目,却正是自己的胞弟阿嗣。
  阿茂看着他,不言不笑,半晌,突然冷笑:“这些话是你浑说的吗?正经事情都不做,整日里也和那些纨袴膏粱混在一起,我都多少天没见着你了?你学里去了吗?家里庄子上的事你管了吗?不是叫你学着看看账本什么的吗?阿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成日什么都不干,甩手掌柜当着”
  阿嗣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诶,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说不过你。我在庭中等你。”说着旋身去了,他年前才满的十六岁,个子却十分高,头上冠子打在占风铎上,发出叮叮当当一串响。
  阿茂依然意犹未尽的斜眼扫着他,刘氏在一旁“哧”一笑,小声道:“你啊,数落起二少爷倒是一套一套的”
  阿茂老是觉得阿嗣不成器,自从入了太学后更是不甚上进,整日里和那些个少年公子一起游玩嬉笑,声色犬马,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到父亲那里去说,父亲只是笑笑:“如今这建康城哪家公子不是这样?你莫不是要让他烂在家里故纸堆中做学问?少年人随他去罢。”
  阿茂气结。
  阿嗣在庭中摆弄那盆盛放的“佛头青”,朗声道:“你整日里怨我不好,那是不知道你弟弟我的丰神俊朗、才名高著,在外间谁人不知我”
  阿茂皱皱鼻子,拿起手边一把描金红木梳,从窗牗里掷过去,打断他的话:“你就吹罢”
  阿嗣朝边上一躲,梳子打在了地砖上,他走过去拿在手上抿了抿自己的鬓发,啧啧道:“阿姊整日闷在屋里哪里知道外边事情,旁人哪里都像你想得那么坏?且不说我,如今徽之哥和献之都是建康炙手可热的角色,清谈还是形貌都是拔尖的人物,尤其是献之哥,不论是今上还是会稽王丞相大人都十分赏识,自四月以来,他筵席不断,常常是通宵达旦。王城中人竟以请到他做客为荣”说话间,阿茂露出艳羡的神色。
  阿茂听到献之的名字,心头扑扑跳快了两拍,细细待阿嗣慢慢陈述,倒是安静了下来。
  刘氏有心,忙接到:“看来这七少爷和小时候一样的聪明周到,自己忙还惦记着送些花儿、朵儿、新鲜果子、花样玩意儿之类的讨你的欢心,甚是有心啊。”她手上使得这套雕花角梳就是献之送来的,连着妆盒粉盒铜镜,都是一水的缠枝莲花样子,既体面又好用。
  刘氏看着阿茂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正是她此时内心活动的表征,不由一笑:“老奴只道你平日里除了吃不爱别的,没想到有些事情你也看进去了,有些话儿你也听进去了啊。”
  阿茂看刘氏分明是窥破了自己女儿心事,害羞的“啐”了一口道:“阿嬷再说,阿茂可就生气了。”脑中却浮现出那张明媚美好的脸,那一脸的促狭和捉弄,哪里还是孩童时的那个人啊,分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一个,却被他逗弄得无处可躲。
  
  
  姐弟两一前一后的走到大厅,在门口踢掉丝履,默默趋入堂中,裙袍发出“擦擦”的轻响。
  操之略略抬头,便看到这玉人一样的姐弟俩,生着相似的眉目,白皙皮肤,十分悦人眼目。
  阿嗣身量早已长开,穿一身玉色花綀长衣,腰间松松挽着白色丝绦,挂着长佩玉鱼;
  阿茂身着一件浅绛色垂髾,围着水色围腰,丰美的秀发从中间分开,柔顺的垂在肩上,在背后拢成一个松松的髻子,斜斜插着一柄玉梳,露出月牙儿般的梳脊,除了脸畔一对轻轻摆荡的翡翠耳坠子,她身上便再没有任何的装饰,却说不出的清爽娇嫩。那红润的嘴唇竟似石榴花一般诱人好看。
  操之呆呆看了半晌,不由面红,心下却有些暗喜,没想到几年未见,小阿茂竟出落得这般动人,他一向不胜酒力,所以也服不得那五石散,更不善与人交际,在建康这些日子,也只有他老老实实谨尊父命,时时来舅家走动,看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
  陪着操之哥用过了哺食,阿茂只是觉得累,早早向父亲告了退,独留阿嗣与操之弈棋。郗昙看女儿面色淡淡,便没有说什么。
  阿茂走后,操之一笑,对着阿嗣道:“你阿姊果然是仪容端庄,只是有些太过文弱不喜言谈,不似你这般开朗。”
  阿嗣讶然。
  
  阿茂在堂上典雅的跪坐了半天,双腿发软,回屋狠狠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侍从走了过来,行礼道:“大小姐,奴才刚刚出门为老爷买药回来,一个书童模样的孩子给了奴才这个,说是给您的。”说着,递过来一个做工精美的卷筒。
  阿茂点点头:“知道了,下去罢。”
  待仆从走后,她打开卷筒,里面是一副卷轴画,展开来看,却是那副孔雀王本生故事图,色彩斑斓,十分好看,虽是她描的线稿,但是这着色之人明显功力高过她许多,整幅画似被他的丹青妙笔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她十分欢喜,细细找寻那只被自己画坏了的白兔,竟被仔细处理成了一只黑色耳朵黑色尾巴的小灰兔,憨态可掬,一点瑕疵都看不出来,阿茂忍不住开心笑起来。
  正将卷筒竖起,塞入卷轴,却见一个小小纸条从卷筒中飘落下来,她展开来看,竟是“侧门外面,阿姊速来。”八个俊秀无比的字,落款“子敬”。
  阿茂只觉得脸刷一下红了。
  刘氏刚刚从外间进来,对着她道:“怎么了?”
  阿茂有些慌张,讷讷道:“无事。”将画收到一边,来到庭中吹风
  此时已近黄昏,阿茂看到漫天的火烧云映在庭中碧绿的水池中绚烂的倒影,不自觉的向后院侧门走去,心里天人交战:
  “这么晚了,他有何事?为什么不亲自进府见过父亲?”
  “他不是很忙么?也许是路过此地,顺便见一面罢。”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样孤男寡女私会独处是不合理教的啊。”
  “谁说是孤男寡女独处啦?不是还有个书童么?再说了,大家是姐弟,他是谦谦君子又行事周全,是你自己想太多。”
  “可是,虽然旁人觉得他是谦谦君子,你自己觉得呢?你上次在佛堂没有领教过吗?你不是还被他吓着了吗?你就被他一幅画一盆花一堆梳头家伙给收买了么?”
  “”
  想着想着,却已走到侧门口,阿茂轻轻抽开门闩,走出去,再将门轻轻阖上,四处看看却不见人,心道他也许是等得不耐走了罢,不免失落。
  正要回身进院,却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回头去看竟是一辆四牛拉的“云母车”,在火烧云的照耀下发出绚烂的银绯光芒,一个身着白衣梳着总角的美貌少年正微蹙着眉的驾着车。
  阿茂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云母车是从天上驶来人间,里面坐着满足她心愿的仙子。
  马车慢悠悠的停在她面前,她只是呆愣愣看着,一只素白的手启开车门,异香扑鼻而来,一个有着绝世美貌的人伸出手冲着她一笑:“阿姊,上来。”
  阿茂怔怔看着面前漂亮修长的手,讷讷不能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车极高,车轮几乎平了她的胸部,这才抓住献之的手,吃力的上了云母车。
  她虽是官宦小姐,却也从未坐过这样华丽的车驾,只觉得坠入一团香雾,也不好傻乎乎四处打量,现出没见识的模样,低着头,吞了吞口水道:“献之找我何事?”
  献之穿着层叠的锦衣,身下锦绣成堆,单手支颐,饶有兴致的看着阿茂,她低眉顺目,白色的丝领衬得她皮肤透出淡淡蔷薇色,鸦青色的鬓发在脸畔形成美好的弧度,耳边两个翡翠坠子经过了刚刚的震动,还在幽幽颤动。
  这还是他第一回见她穿女装,
  看了半天,献之才懒洋洋的回到:“刚刚才从宫里出来,待会儿还要去大司马府上赴宴,趁这个空当想来看看阿姊,想到好久没有见阿姊了,倒是想念的紧。”他话尾故意拖了一拖,阿茂虽低头无甚表示,面色却更红了。
  自开年先帝驾崩,先帝无子,不过三日,他的堂兄,二十一岁的琅琊王便登上王位,新皇喜爱玩乐且不拘礼教,先帝尚不满孝,竟与京中子弟欢饮达旦,他素来喜爱青年才俊,对献之更是恩宠有加,这云母车也是新赐的。
  阿茂听道他略带轻薄的话语,耳朵都泛起红润来,支支吾吾道:“谢谢你送来的礼物,嗯你还要在建康城呆上多久?”
  献之挑眉,心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笑说:“中正的评议已经下来了,还要等待吏部的任命。”
  “唔。”
  献之一笑,一手探入袖中,掏出一个锦袋递到阿茂面前。
  阿茂打开一看,竟是一包栗子,还裹着一层透明的饴糖,忍不住放一个嘴里,幸福的叹息:“这栗子果子较小,果肉糯性,炒食最是好吃,应该为北地所产,饴糖炒的恰到好处,嗯,好吃。”
  献之见她眉飞色舞,不由一哂,暗讽:“阿姊果然是高人,这的确是北边过来的贡品,刚刚在筵席上想起阿姊最是嗜吃,特地偷留的。”
  阿茂想到他这样细心,心头不由一动,面上害羞,只是低头默默吃着栗子。
  见她吃得十分香甜,献之不由也馋起来,懒懒笑道:“刚才在席上不觉得这栗子好吃,见阿姊吃得这么香甜,不如赏我一个吃吃可好?”
  阿茂勾着头把袋子送过去,献之笑道:“我要阿姊喂我。”
  阿茂大惊,因受刺激过大,擎着手上咬了半口的栗子发起愣来。
  献之一笑,衣衫窸窣一响,竟伸过头来,就着阿茂的手,吃掉了那半颗栗子。
  阿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羞得想哭,小鼻子都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献之最喜欢捉弄她,哈哈一笑,懒懒道:“不闹你了,我也急着赴宴,今天就如此罢。”说着,凑到阿茂耳边道:“以后我常给阿姊送吃的可好?”
  他气息中夹着清清淡淡的酒香,一下一下烫着阿茂的耳畔。
  阿茂有些慌乱的摇头,献之面色一凝:“那阿姊讨厌子敬?”
  “啊,不是。”阿茂忙摆手。
  献之唇角一勾:“既然阿姊不讨厌子敬,那便是同意咯。”
  不知道为何,阿茂觉得献之的笑容看上去坏坏的,让她更害怕了。他怎么是这样的啊?
  
  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云母车上下来的,阿茂恍恍惚惚间推开虚掩的侧门,徐徐清风拂面,她感觉自己被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有些慌乱。
  自己明明挺厉害的,可为甚麽在献之面前就好像脑子不够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五石散有毒
如果不经过酒的发散容易中毒
所以喝不得酒的人就

我呼吁大家不要霸王我啊,不要霸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一个口莲的人啊
我现在写得脑子都痛了
终于可以呈大字状躺倒在床上了
大家再见




19

19、盛德绝伦 。。。 
 
 
  听着窗外一声声蝉噪,郗超甚感无聊的摇动着手中羽扇。大敞的领口随着扇面一下下摇动,随风轻颤。
  他凤目轻扫那熟睡在身侧的人,深紫色的长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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