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嘴角溢出了血。
她抬头看他,不可置信。这是真相吗?难怪他是那么的苍白憔悴,难怪他随时都能羽化而去。她盯着他,依然平静无波的眼睛,黝黑似乎渗泪。嘴角的血鲜艳夺目。整张脸,都是无所求的悲悯。她对这个世界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才不过几天,他就要离去吗?
呼延烈一把抓住了他的脉搏,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六脉俱损,乃是油尽灯枯之征兆。无止,你,你——”他竟然说不出话了。
师尊轻轻的说,“了然、了悟、任凭,为师不偏颇任何一人。这三日,你们可随时与我相伴,至于得道多少,就看你们的悟性了。来,呼延将军,我们去院后闲话家常吧。至于其他弟子,这三日,均在屋内自行修习,不得外出。”
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容颜,却愈发苍白起来。修长风流的身姿,即使一件深灰色的僧衣也不能掩盖的风华。纵然走在俊美明艳无双的呼延烈身旁,也能轻易让人为之俯首折服。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够在这清寒广寂的世外人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生,她前世看透了尔虞我诈人情冷漠,一直玩世不恭,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终将孤独终生,可是如果真让她过这样年复一年的清寒日子,她能过得了吗?她享受过爱情,自然识得其中滋味。她并不能像她义正言辞的那些话,皈依佛门,这是哄骗谁的把戏?
“呼延,我弹个曲子给你听吧。”
“无止,你终于唤我呼延了,你可知道,你那些将军来将军去,让我浑身不自在啊。”
“呼延,我说过,若不是我心在佛门,必然引你为兄弟。你的雄才大略,苍生有望啊。佛祖知了,也是宽慰的。”
或许是师尊的仙气太盛了,容兰也一改之前的骄肆,乖乖的站在呼延烈的身旁,表情恭敬。她与子然和了悟退避在师尊的三步之后,乖顺聆听。那天晚上没有看清,现在才发现整个后院不是一般的清雅,干净的青石板路,空旷的草坪,郁郁森森的松树。师尊随意的在一片草地下盘膝坐下,童一便去取了琴来,恭顺的摆到他的膝上。呼延烈肆意的席地而坐,手上摘了一棵草,叼在嘴角,眼睛明亮,回头朝她笑了笑,意味难明。
空明的琴音飞散开来。哪是怎样的琴音啊?没有一丝杂质的澄净,没有哀伤和喜乐,如同这屹立的松树一般平静,哪管世事无常,永于净土。也只有师尊,能弹出这样的琴音吧。她静静的看着这个弹琴的男子,几近怆然泪下的感觉。他命不久矣,命不久矣。这个声音一直盘横在她的心里,重重的敲击着。
“无止,要是别人知道,佛门的师尊在这些风月上的造化已经出神入化,会是怎样的惊奇啊。”呼延轻轻的扇动着眼角。
“琴为心音,师尊以琴代心,无一不是佛祖的慈悲心肠,将军你怎么能拿来与风月相比?”了然严辞道。
“将军,师尊弹的不是琴,弹的是心啊。又何来琴之说呢?”了悟感慨说。
师尊淡而不语,眼光透过天际,神情慈悲无痕,这笑笑闹闹,又与他何干呢?
“任凭,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无止破例收你。”呼延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有着火一样的热情和果敢。
“明明弹的是琴,玩的是风月伎俩,难不成换个人,换个曲子,就不一样了,嗯?”
“将军说的有理,弹的是琴,玩的是风月,师尊根本不在意,于他而言,万物皆空,声名也罢,流言也罢,都是一场空。师尊的琴音里面根本就无心,无天下之心。”
“自古文人雅士都是以琴觅知音,照你这么一说,无止的琴音,就没有知音了?”
“有又如何,无又如何,本来就不甚在意,似是而非罢了。”
“到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妙人啊。不知道,无止的仙气,你能染上多少?”呼延逼近她,眼睛有着猎鹰一样的光芒。
“呼延,许久未见国君,不知道,他近来可好?”师尊闭目,似是瞌睡一般,轻轻的问。
“兄长还是老样子,他一直惦记着师尊,总是说,虽是一国之君,却有求佛之心啊。每每念及你,都说若能如你一般,人生才是乐土啊。哎,这几年,他的身体也愈发不好了。王后走了三年了,他还是难以割舍。殊不知,他这凡人之心,又怎么得道呢?”
她发现,提及王后的时候,容兰的眼睛轻微的眨了一下。
“呼延,你错了,佛爱世人,所以才不好得道啊。若只爱一人心,得道便容易好多啊。”
或许是师尊的身体真的已经趋于羽化,一曲弹完便是闭目养神,开始还能说上两句,后来慢慢似是睡着了一般。子然的眼睛里明显的有了泪光。没人去打扰,甚至不敢挪动一步,生怕吵醒了他。大家也就保持这个姿势,各自思量。她依然是懵懂的样子,怔怔的看着他,看着那紧闭的双眼,雕刻出来的脸,永远是这么的平静,平静到无所谓希望。她从他的琴音里面,便应该知道,他无天下之心。
第6章 白狐有灵乖相伴
师尊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暮夕下。她终于缓了缓跳跃的内心,原来不知不觉,她就这么傻傻的看了他一下午。晃过神的时候看到呼延烈似是而非的笑容,那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思索。
“童一、童二,带将军去北院休息,为他准备晚膳。了然、了悟、任凭,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晚经要诵,都不要来打扰,就这样罢。”
路上,了然,愤恨的看了她一眼,警告道,“我不管你有何目的,如果你敢对师尊不利,对佛门不利,我定要你好看!”然后大步走了。“了悟师兄,了然师兄看来对我成见颇深啊,”她叹息。“任凭师弟,你不必想太多,了然是执念太深,并无恶意。你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了,万人巷辩论上当尽全力才好,否则这是对佛门不敬会惹祸上身。师兄看的出来,你无心相争,但是事已至此,还是看清形势的好。可是师兄,我并无佛心不懂佛意啊,怎么办。我并不知道会这样。”
“任凭你还不明白吗?这次呼延将军都出马了,并且昭告了天下,如果你不能展现你的才华,你便是刺客,如今世人对佛门推崇之至,你知道你将会是什么结果吗?一不小心,便是身死人灭。不过师尊看重你,我相信师尊有他的理由。你一定是代佛祖之意而来的人。”
“了悟师兄,这个呼延是谁?”
“呼延烈,是离国国君呼延拓之弟,离国人,从来都是马上英雄豪情万丈,英勇无惧。本来他们就要征战梵天,谁知,就在这个世外人间里,离国王后前来祈福,当晚呼延烈带着兵马驻扎在此,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呼延烈杀死了王后。呼延烈次日就带军队回了离国请罪。然后国君一下子苍老了10岁,后来就一直病了下去。国君无子,一生只爱王后一人,王后孤儿出身却善解人意从不善妒结党。呼延拓只有一弟,王位自然要传于他的。自从国君病后,呼延烈就喜好男色纵情声色,他的男宠便是王后的亲弟容兰。”
“那么容兰,不为姐姐报仇?他把一个仇人放在身边,就不担心?”
“呼延烈坦荡无惧,容兰的心都倾倒于他了。”
“啊?”
“世人皆称奇。呼延烈,本身便是奇人。”
深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闭上眼都是师尊平淡的脸溢血的唇角。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锤击着她的内心。她并不是未尝情事的女孩,那三段恋情每一段都让她痛彻心扉。前世的她因为一点与众不同的文采肆意盎然的内心,那一笑起来眼神里的光芒,再加上她素来无事喜欢揣摩人意,更让人觉得与众不同。每一个文学青年都容易爱上她,迷恋她不羁的内心浪漫的情怀,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长久的爱她,本来这就是时代的悲哀,没有长久的爱。每一场爱恋她都歇尽全力,感情是经不起透支的。所以25岁的她,已经风轻云淡无情无义。
她叹息,辗转反侧后,还是决定起床,出去走走。师尊想必已经诵完晚经歇下了,可是她还是不知不觉的向那个方向走去。是幻觉吗?还是那个月光下的身影,慵懒的倚躺在石阶上,月光下,清冷的流离失所。月光下,那双无波的眼睛,就那样穿过了她的内心。师尊的手上,是一只小巧的白狐。苍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白狐。白狐亮灿灿的眼睛看着她,像极了无辜的孩子。
“师尊,这只白狐,相当惹人怜爱。”
“我就说嘛,任凭也会喜欢你的。”他低着头,朝着白狐轻轻的笑着,语气里面微微的撒娇口气。
她一下子就怔住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那一笑,该是怎样的风华?眼睛里面,都是流光溢彩,如同桃花纷飞的烂漫三月。那低微的声音,声声穿心。那一瞬间,她丝毫不怀疑,她来到这个世间,不就是为他一笑吗?
“任凭,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只白狐,你会代我照顾吗?”
“任凭,你过来,摸摸它。”
她恍然走了过去,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白狐的脑瓜。她抬眼看他,看到满眼的笑意,无限的纯净与惑人。他的手,随意的盖上了她的手,“任凭,你太用力了,会弄疼它的,要这样,轻轻的。”他的手,一股寒意,让她心疼不止。
“师尊,会一直照顾它的,对不对?”
“任凭,你对待佛意,太执着了。天命所归,尘归尘而已。不过这只灵狐倒是甚得我意,修佛之人,本不该心存欢喜,所以,我并不是佛祖既定之人啊。死又何惜呢?于这个世界,不过一介尘埃而已。倒是这只白狐,到时你要好生对待。”
“来,任凭,你来抱抱它。”
她轻轻的把它搂在怀里,白狐身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是那么的冷清和令人无望。她直直的看过去,师尊,这一切,我很惶恐。她抵挡不住他的惑力,她在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愿,倾心交付。在他即将离开之前,她只想以弟子的身份得到他的慰藉和只言片语。她轻轻的笑了,眼睛里面似有潮汽,弯起的眉眼倒是别具生动。
“任凭,这几年,我为佛门耗费了太多精力,《法衍经》还有那一阁经文,已经透支了我太多的精力,佛祖也要来召唤我了。世人又有几人能够参悟呢?佛意从不在经文里,而在人的心里啊。了然虽然聪慧,却尘缘难弃,修行不够啊。了悟通达佛意,却聪慧不足,怕是难以弘达佛法救济世人啊。任凭,佛祖告诉我你是代替佛祖来的。天意所归啊。我命不久矣,只想在离开之前完满佛祖之意。”
“师尊,你就这么确定,我是佛祖指定之人吗?”
“任凭,你胸有千壑,那将是世人的良药啊。”
“师尊,佛经我并不通达,你教教我。”
“傻孩子,既能悟出尘非尘,还需要什么佛经呢?经书都不过是些文字罢了,何须执着呢?我花了几年时间,才明白那些不过都是草芥而已。一部《法衍经》便让世人迷惑。世人怎知,他们那是欲念太深,执着于字里行间寻求得道之路,而忘记了,佛祖怜爱世人,从不在意世人如何对他,惟愿世人能得正途啊。”
“师尊,这便是佛祖的慈悲,世人说佛祖高高在上,难以企及,而不知道,佛祖怜爱众生,大爱世人,而世人皆有因果,佛祖看透了这所有的因果,所以教化众人,而世人无知反怨责佛祖无情啊。大爱即是无爱。”
“任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