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停住,我来不及停顿,鼻子撞到了他的背上。酸痛袭至脑门。
我听到他在说,“您好。”有人来了?我从他的背后探出个头来,讶然至极。然后我失去了笑意,淡淡地唤了一句,“吴大伯,大伯。”来的人是村支书吴大伯和我家大伯。村支书平时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上来送些礼物给我,这个时候过来真是让人诧异。而我看到大伯,就想到大妈他们,不由得会生出一股厌恶感。我并不厌恶大伯,可我没有办法阻止看到大伯会联想到的一切带来的感觉。
感觉他们来得突然,乌云似乎笼罩在头顶,霎时我又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精神。我不想见到他们,转身要走。有人拽住我的手,当然是那个混蛋加猪猡方洛哲。
大伯搬来椅子给村支书坐下,又自己找了条椅子。他奉上茶水,再叫方洛哲把我按到椅子上坐下来。我死命地瞪他一眼。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乖乖听话了?
我真不情愿坐在那里听他们闲聊。而他们聊起的话题从最初的国家政策到农活时间,到最后提到我的名字。我再度睁开沉睡的眼睛扫描他们,村支书与大伯仍旧侃侃而谈,姓方的已经在外面一角落着,他把椅子翘起前面两个脚,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村支书问我,“听说昨晚风雪和你大妈闹脾气了?现在好些了没?”他和颜悦色的样子,我不得不抱以一笑,“好多了。谢谢吴大伯。”我看到大伯脸上划过一丝难过,他的声音也是如此嘶哑,“老吴,你能不能打听一下风雪她爸她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眼前一亮,目不转眼地望着村支书,这是大伯头一次主动地提起我的父母。并且也在追问他们的信息。我屏息等待回答,害怕错失一点点的信息。
“这个我也不知道。”村支书沉吟一下,回答的结果让人失望至极,“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希望老冷你们一家必须得好好照顾他们的女儿。这是你们的职责。”
“我爸我妈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忍不住起身高吼起来,“这么多年了,凭什么把我丢下不管?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我只要他们!你们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一个人独立生活和承担一切。”
村支书难过的咳了一声,“孩子,你必须听你大伯的话,继续坚守下去。你爸你妈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我肯定。”
“你们都是骗我的,骗我的!”我情绪激动,泪流满面,“这么多年你们都在用一个谎言哄我长大。我现在长大了,你们还想哄骗我么!我不要再相信你们,我也不要再依靠着你们。”
“孩子,我替你大妈向你道歉。”大伯的声音是那么悲伤,“也替敏新向你赔不是。但你不能动摇等待你父母的信心。他们,也是为你而活着。”
我看到方洛哲好奇地回头看我,眼眸中充满了诧异。该死的我这个落迫的样子,又被村支书看在眼里了。我真恨总是把持不住自己脾气。而大伯的道歉,完全不能让我谅解。
“风雪,吴大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开朗的女孩。”村支书起身来把我按着坐下。我不想坐的,可感觉到他从手掌传来的强大的压力,硬生生地压着我肩膀。他继续说,“你大伯大妈其实都是很关心在意你的,可能你大妈表达方式上不如你大伯,这不我就跟你大妈谈过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哭了,原谅她们吧。”
我呜咽不答。
大伯起身走到我旁边,我扑到大伯怀里把脸藏在他怀里痛哭。小时候受了委屈大伯是我唯一能够渲泄的地方。我总是像个鸵鸟一般哭泣。但大伯也明白,这样哭完之后就代表我已经认同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方洛哲走进来说,“我有个难题也要请你们帮忙解决。”
村支书说,“什么问题?”
“我这段时间都不会离开这里,所以想找地方租住一段时间。”
“我们这?”村支收倒吸一口冷气,“我们村还从来没有出租过房子呢。”
“是呀。你何必要租呢,继续回我那里住就行了。”大伯微笑着说。
“不用。”他淡然否决。
“你要住段时间都没有关系,何必要浪费个钱呢。”村支书和大伯不约而同地笑了,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坚持付费租赁房子。可方洛哲的表情透露出的坚定让人不得置否,“我要租在这里住。”
我们三人大吃一惊,甚至连我都忘记了哭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行!”我出言否决。“不行,你不能和我住!我不欢迎你。”
“反正你的房子也是空的。”他理所当然地用轻松的口吻答道,完全不在意我的抗拒。村支书有些犯难地看着大伯,大伯明了意思意图把他拉到一旁去劝说他改变主意。我的泪在此刻已经干了。我已抛弃所有不快和伤悲,必须得为我的房子我的自由我的权利奋起抗争了。
第十九章
“我会付你租金的。”他坚持。
“我,不,要。”我也坚决否认。
“男女有别,你要为风雪着想一下。”事实证明,他们两个的苦心婆娑劝说没有起到一定的效用。
“我不同意你住在这里。”村支书摆起了冰冷的脸孔,一副村官样还挺有模有样。
我略占上方,稍微放下些心来。只要吴大伯不同意,谁也没有辙。方洛哲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没人知道。他的眼眸中透露着坚定的神情,没有可以折倒。但有人抗拒着。
他没有办法说服村支书。
这也许是他意料到的结果,他的剑眉拧得更紧了。这个结果让他很无奈。他转身要走,没有告别。迎上来的辉哥和红姐,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哲,你要上哪里去?”他们关切地问。
“离开。”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走就走。我才不稀罕你呆在这里呢。”我在背后冲他喊了一句。
他猛然回头用猎虎般的眼神盯了我一眼,刹时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在生气。
“你不能走。”辉哥急了,“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你就留下来教我修理电器吧。我会付你工钱和一切。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告诉我吧?”
“是呀,你是毛毛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呢。”红姐怀中抱着的毛毛蹭蹭几下,扑到方洛哲脚边,抱住了他的腿。用稚嫩的声音说着,“哥哥。哥哥。”红姐说,“村支书也在这里呀,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小哲不是住得好好的么?”
“他想租住风雪家的房子。但风雪不同意。”村支书出声解释。他知道村民们对他的感谢,有心留他,但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选哪不好,非得选择这个“孤男寡女”的地方?国家要求他好好照顾风雪,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可不想让风雪受到一点的伤害。当然也包括她大妈对她的一切。
“是的。我不同意。”我附和,神色坚决。他的眼神吓不到我。我一定要执拗下去。
辉哥道,“那就住我家吧。我家房子还能腾出一个地方来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红姐也道,“村里有空房间的多的是,小哲你别走,让红姐给你物色物色一下,不一定非得住在风雪家么?”
“你们在顾虑什么?”他扭身过来,眸中带着犀利之光。几个人都若隐若无的回避着什么,只有我开口大声地应道,“你是不是没文化?懂不懂男女有别?再说,我家就我一个人住,我习惯了。我不喜欢有外人,有你这个人来,也不愿意和你一块,还不明白么?”
“都什么年代的人了,还这么古板?我像会欺负你的人么?”他嘴角边划出一丝邪气的笑来。
村里的人并不是都了解他的为人,村支书还把目光投向了大伯。据他所知,这孩子是大伯带回来的。大伯笑笑坚定地说,“我相信这孩子,他不会的。”在大伯的心底里,或许每一个的心都是善良的,是他火眼金睛识得这个人的本性善良,还是出于维护,只有大伯心里清楚。
“问我们还不如问你自己呢。”我脸刷红了。想起了那一吻。我还羞于说出口。他的出发点是为我吃药。可难保以后要租我的房子,还给我找各种理由顺应自己的事呢。我可不想开这个头给他。
“我走了。”大家都沉着不出声,他干脆地笑了笑,嘲笑我的胆小,甩手就走。
毛毛不愿意放开他的腿,他弯下腰去轻轻扯开毛毛,“毛毛,再见。”他用很好听的声音轻声细语。毛毛却是大哭起来。红姐一咬牙,拽住他的手,“小哲,风雪不给面子就别往她脸上贴金了。咱有得是好地方去住,包你舒服得很。走。我带你去。”
我一阵气结,不给他住是我的错么?怎么就不替我着想一下?红姐的嘴真是伤人。
“我非她不住。”他简洁的话语透出着钢强的意志,不容置否。红姐为难极了,一咬牙回头朝村支书说,“老吴,你就应承了吧。他是个好孩子。我担保他不会乱来的。”
“红姐,那让他去你们家住啊。你担保!又不是住在你家!”我急得开始口不择言,说完了这些不经过大脑的话,就有些后悔。这很伤人心的。果然红姐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她看起来想冲到我面前和我吵起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住了,从她忍隐的嘴唇上。辉哥说,“风雪,什么事都会有个开始。何不先尝试一下呢?不要等你爸你妈回来了,你都没有办法忍受这房子里多两个人吧。”
“他不是我爸我妈。”我噘起嘴说。可真想到他们二老要回来了,那将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根本没办法捉摸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抗拒着他的入住,是在怕着什么?我想知道谜底,又害怕知道结果。
大家都很明白我的立场和顾虑,村支书和大伯是不再表态了,我也沉默了。方洛哲再次走远,又被拽了回来。他脸上的冰霜,都跟冰箱里的温度一样冷。我白他一眼,心情并没有欣喜。
辉哥意味深长地说,“风雪,你也有这么大了,该是学会保护自己的时候。并不是说小哲是坏人,这段时间他无偿地在店里帮助我,还帮着村里的人修电器。他的品德大家都是眼里看着的,虽然他来的时间不长,但他至少是你大伯家的客人,你不能这么排外。二来,你大伯的眼光你要信得过,我们也相信小哲的为人,他想住这,如果给你造成什么影响,辉哥我来承担。我只希望他能留下来,多传授些技艺给我们。如果不是他想住这,我有大把的好地方给他选择。”
“可是,我连他的底细都不清楚。”我嘟哝了一句。这也是代表我的口风松了些。我还有些顾虑。辉哥喜道,“不是你大伯都知道么,问他就行呀。要不小哲,你现在就当着村支书的面,说说你的情况吧。”
他却不答话,嘴巴跟死鸭子一样硬。大伯见势起身解释,“这孩子是因为家里一些变故,所以出来散散心的。我也不想他再到处无目的走了,哪天他想回去了,我也好有个照应和他父母交代。”我偷偷地瞄见了方洛哲的脸上刷白,有些惊愕地看着大伯。他肯定是没有想到大伯会在众人面前替他圆说,并且还顾虑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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