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顾行退开一步,捧住她的脸,对上她的眸子,“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顾行,我们的问题不是这个。”毕言反手握住顾行的手,安静地回望他,“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你需要这个世界!顾行,别再逼自己了”
“不!”顾行忽然高声打断她,“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世界?世界与我何干!?”
“顾行!”毕言再次看向他,眼底带着怜悯,“顾行,你杀了顾沫,能够改变什么?顾氏的名声和你的人生,到底哪个更重要!?顾行,别在这样走下去了我不想看着你,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哈!我现在不是众叛亲离吗?不是吗?!”顾行的手劲又无意识地加大了,情绪有些微的失控,“疯的是他们,错的也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容忍!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忍了顾城颖二十年,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让她下地狱!众叛亲离?毕言,在顾家,从来就没有亲人,只有,弱肉强食!”
“那么我呢?”毕言忽然开口,声音沉静,眸光专注,“如果我嫁进顾家,是不是也要遵守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是不是,也会成为你的仇人?!”
“不!”顾行下意识地摇头,“你是不一样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会吗?”毕言笑了笑,几分凉薄,“你父亲娶你母亲之初,也是始于爱意的吧?可是现在呢?妻子枉死,子嗣成仇当初的他,又何曾想过如今之景?”
“那是他懦弱,是他无能!”顾行厉声道,自从母亲逝世之后,父亲的无能让他恨到了极点。
“是无能吗?”毕言神情越加恍惚,声音却愈加凉薄,如果细细的冰刀,一下下割着顾行的心,
“顾氏虽有内忧之患,却也在你父亲手上扩大了不少,这样的人,是无能之徒吗?顾行,承认吧,他只是将顾氏看得高于一切,包括,你们母子。”
空气随之一滞,沉默像是利刃一下下割着两人的心脏,半晌,顾行痛苦地皱起眉毛,声音凄哑:“是你说的没错。”
“而你——”毕言顿了顿,有几分不忍心,却依旧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又何尝不是在同一条路上,越走越远?顾行,你变成了你最恨的人你逃不开。”
“不是!顾氏不会比你重要,不会比阿舟和涟涟重要,绝对不会!”顾行矢口否认,神情激动。
“可是,它现在,已经比人命重要了!”毕言沉沉道,眸光紧锁住顾行,“你很清楚,顾沫也是个受害者,但是,你的第一反应却是为了顾氏的名誉,杀掉她。”
顾行后退一步,神情骤然黯淡。
良久,他才低哑地笑了,声音冷如寒冰:“言言,你那么聪明,聪明得可怕”
“顾行”毕言叹息,“我不是圣母,没想过救谁的命,可我不想,让你成为,你最恨的那种人。”
“可你不会!我不会让你走母亲的老路,即便我死,也绝不会!”顾行执拗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情。
毕言走过去,伸出手臂,轻轻地环抱着他,淡淡的声音柔和异常:“嗯,我相信你。”
顾行身体微颤,伸手,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轻若耳语:“这样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48不相离不相爱
“早点回去吧。”顾行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毕言的碎发;“这些事不要去想了我答应你;我不犯法,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去赌顾氏的名誉哪怕是为了你。”
毕言抬头,浅褐色的眸子里装着浅浅淡淡的无奈;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满足:“嗯不论怎么样,我都愿意信你。”
顾行轻轻回抱了毕言一下;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
曹辰依旧忐忑地等在外面,一双浓眉早就皱成了川字;焦灼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着转转。这个状态之下的顾董,盛怒到动了杀心的顾董,实在不是他能够挡得住的,但是,毕小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断踱步做着挣扎的男人见到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微不可见地扫描毕言全身,还好,还好,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让曹辰送你回去。”顾行将毕言送到门口。
毕言点点头,跟着曹辰走出了办公室。顾行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转身,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刚刚那个电话。
“嗯,老宋,是我。”顾行的声音冷沉,神情却带着无奈的妥协,“人别杀了,把她从顾城航手里弄出来,先看管着再说。”
对方似乎疑惑地说了句什么。
顾行神情一冷,声音威严:“我行事的原因,似乎不用向你汇报吧?!”
对方一噤,低声快速解释了一句什么。
闻言,顾行脸色稍霁:“这些从祖父手里就跟着顾氏的兄弟,我顾行自然不会亏待,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到底不必当年,对外,有些手段自然是不能再用了,想必大家也是明白的。但是,对内嘛有些事,还是不宜让外面那些人插手的,所以,你们也不必太担心。”
得了顾行的应承,对方显然松了口气,语调明显轻松了不少。
顾行挂断了电话,神情颇有几分严肃,当年军阀混乱,顾家老太爷靠着黑道起家,之后的几场战争中也算是站对了位置,方才建了顾氏的根基,之后祖父这一代,也恰是个微妙的时期,顾氏这股地下势力不增反减,因为率先投诚,没有跟着蒋氏去台湾,倒是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弊端也因此留下来,庞大的黑道势力,且不说,最上面的人能不能容得下,光是被下面这些人拿捏着做把柄就够呛了。顾城川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是却是个好的掌舵者,这一点,即便顾行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收拢了不少地底下的交易,但到底没有办法彻底根除,而这个问题,现在落到了他的头上。
顾行闭目,微微后仰,皱着眉靠在办公椅上,他本已经决意慢慢洗清这股势力,只留下可控的部分就好,但是今天,他差一点就用了这把极度危险的刀,去杀人!一旦顾沫死了,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股地下势力,也根本不可能彻底洗白顾氏!想到这个,顾行也不觉后怕,幸好,幸好毕言来得及时啊!
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庆幸多了几分,对毕言的感激也多了几分,她果然是他命里的珍宝!
“毕小姐,其实这件事”曹辰开着车,颇有几分忐忑地从后视镜里回望毕言,正对上毕言看过来的眼神。
“那个,毕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曹辰顿了顿,强笑着换了个话题,他原意是要为顾董解释一下,但是又怕自己画蛇添足,索性还是不开口的好。
“我只是想确认,桑棋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插手了,现在看来”毕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连杀人都能做到,设一个圈套,根本不是问题吧。
“毕小姐,你知道桑晨为什么对桑氏这么狠吗?”曹辰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毕言侧头看他,没说话。
“桑晨的母亲死于慢性中毒,桑家当年的厨娘,是现任桑夫人的姑母,而这个人,是桑国江带进桑家的。”曹辰看了毕言一眼,轻飘飘一句话,其中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毕言沉默下来,眸子里覆上冰寒,果然是这样。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夺地位财产,根本不需要用这么狠辣的手段,仇恨,只有夜夜惊醒,日日不敢忘的刻骨深恨,才会这般,恨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
“毕小姐顾董愿意出手,大半也是因为这份,相似至极的经历。”曹辰偷觑了毕言一眼,压低了声音,叹息。
毕言垂首,沉默。
“毕小姐,请容我再多嘴一句。”见她不说话,曹辰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跟着顾董也有十年了,他怎样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对您,是真心的独属您一人的真心!即便即便您不爱他,也千万千万不要抛下他!”
毕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曹辰,目光无悲无喜,空彻一片。
“我知道要求您一辈子守着自己不爱的人很过分,但是顾董他”曹辰焦急地想要开口解释。
“嗯,我答应你。”毕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虽然仿佛没有情绪,但是语意却是坚定的。
曹辰一愣,几乎想要立刻转身,幸好想起自己在开车,控制住了身形,只能迫切地从后视镜里看向毕言。
“我已经答应顾行,绝不会离开他。”毕言与曹辰对视,神情很宁静。
“这是协议初始就定下的事,他的病症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能离开他。至于爱情”毕言的声音似乎颤了一下,微不可闻,“本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不是吗?”
曹辰骤然无言,毕言的神情如此平淡,看不出一丝情绪。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他却觉得莫名悲凉,为了协议,为了约定,为了誓言,却独独没有爱他突然觉得苦涩,为了第一次陷入情网的顾董,也为了眼前这个,固执到决意放弃爱情的女人最无情却也最钟情,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啊
车子里,陷入了一片凝滞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到了毕宅的门口。
毕言走下车,关上车门,看着车子在她面前绝尘而去。深秋的夜,风凉露中,寒气侵骨,她冷得狠狠一颤。
爱她今天听到了两次爱,顾行说爱她,曹辰也说,顾行爱她
顾行爱她?毕言眼前划过与男人相处的一幕幕,初见时的绝对强势,谈判时的气势凌人,相处起来的绅士优雅,以及今日所见的阴沉残暴。
一个生来就站在顶峰,惯于玩弄权势和人心的男人一个与沈家谦堪称两个极端的男人。她是不喜欢这样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男人的,从来都不喜欢。是的,她不喜欢。
毕言长舒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大难题一样,瞬间轻松下来,她转身,走进屋子,抹掉心里那一点点微甜的异样。
日子依旧流水般地过着,毕言没有再去顾行的公司,也没有过问过桑棋或者顾沫的任何事,就好像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依旧按时上班,做手术,给顾行做治疗,以及,陪顾行吃饭。
这一次,是西式餐厅。
毕言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餐点,抬头看着顾行:“真的要吃这个嘛?我们还是吃中餐吧。”
“不行,必须吃这个。”顾行挑眉,一副j□j的模样,“吃中餐你只吃素,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你别以为我没注意到!”
“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吃肉类尤其”毕言嫌弃地看着盘子里的五分熟的牛排,如果非要吃肉,她也宁可吃美味的中餐,而不是到这儿茹毛饮血啊!
“真不知道德国那几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顾行笑着看着面前为难的人,终于还是妥协地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些甜点。
“开始几年,都是靠着意大利面或者肯德基这类快餐解决的,后来租了房子,时间也略略宽裕之后,就自己做简单的中餐。”毕言依旧瞥了一眼牛排,很嫌弃,“这个东西,我几乎没怎么吃过,就算吃,起码要八分熟的。”
“好吧。看来以后顾宅的西式厨师是没有用武之地了。”顾行笑着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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