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他冲出大楼的时候,是否和他的儿子在一起?
没有,先生。许先生自己一个人走的。
那么他的儿子在哪里呢?本顿加重语气,盯着唐那体问。
唐那休。奥伯曼翻了翻白眼球:我想是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当时许太大还没有下班回家,她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忙得很。孩子的爷爷在警察局里,等着人领他回家……
这是一个极幼稚的证人。儿童福利局的本顿。戴维思的表现,比我估计的要令人失望。贾妮斯。马林举起右手。
贾妮斯看着自己的文件夹说:法官大人,我想知道奥伯曼先生是怎么知道许先生的父亲在警察局呢?我们也许还应该在唐那休。奥伯曼先生的简历上加上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干脆叫他上帝算了。
霍威茨法官并没有忽略本顿的失误,他举起法庭木捶,提出了警告:证据不足,本顿先生。一击!
本顿赶忙为自己辩解:但是法官大人,我的意思是——霍威茨法官根本不想听本顿的辩解,在法庭上向法官辩解的本身就是违规行为:你的意思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提出的问题。
本顿张张嘴,终于把已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是的,大人。他看看霍威茨法官的高台,看看霍威茨法官身上的黑袍,想:要是有一天自己和这个者家伙的位置换一换,肯定是件挺痛快的事。
本顿竭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瞥了玛格丽特一眼。玛格丽特的面孔相当冷淡,那种冷淡让本顿更加焦虑。我必须使出我的杀手铜来。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我本顿。戴维思不是平庸之辈。
本顿对霍威茨法官要求:法官大人,请允许我传唤我的第二位证人。
霍威茨法官点点头。
本顿提高声调:霍莉。康斯维洛女士请上证人席来。
旁门打开,霍莉。康斯维洛身着咖啡色西装走进法庭。
她挺着胸,脖子梗得笔直,像穿着盔甲拿着长矛走入战场的女武士。走过许大同的身边时,她的眼睛刀子般冷冷地从许大同的脸上划过。
贾妮斯。马林警觉地把身于探向许大同,问:你认识这个女人?
许大同摇头: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贾妮斯烦恼地说:但是很显然,她恨你。最好你还是回忆一下,为了什么事情一个陌生的女人会这么恨你?
许大同无辜地反驳:鬼知道。世界上可能就是有一些疯子专踉正常人作对。说着,他擦身向简宁:你说呢?
简宁缓缓地思索着说:我说不清。可我预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本顿见到霍莉,眸子里放射出喜悦的光彩:法官大人,这位是霍莉。康斯维洛女士,犹太总医院急诊室的护土。五年前,丹尼斯。许出生的时候,她还在圣马修斯医院工作,当时她是产科的助产护士。
霍莉走到证人席,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她很满意自己给整个法庭造成的氛围。
显然,他们感到了自己的重要。
连法官都对自己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自从在急诊室与许大同一家重新相遇之后,霍莉就在冥冥中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
无论是医院的社工前来调查,还是市儿童福利局的律师前来取证,霍莉都极其热情地配合。
她的愤怒,她对孩子表示的同情,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们需要你。本顿。戴维思律师望着她,犹如望着一件珍宝。当他提议霍莉到法庭作证时,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们需要你。霍莉不由得耳热。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被男人这样崇拜过了。何况,这个男人很年轻,也很有魅力。
本顿开始提问:康斯维洛女士,请你回忆一下,丹尼斯。许出生的当日,是不是由你亲自负责护理的?
霍莉说:是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
请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非常愿意。霍莉深呼一口气;那天,我们医院接受了一个怀孕的急诊病人,名字叫简宁,哦,就是她。
霍莉欠起身,指了指许大同身边的简宁。她看到了对方的惊愕神情。是的,这种照相机一般的辨认人的能力,会使任何人惊愕。霍莉忍不住得意地微微一笑:她情况不妙。
羊水已经破了,胎儿处于臀位——也就是错位,格兰特医生指示我立刻给她丈夫打电话。
因为从情况看起来,她也许需要进行一次紧急剖腹产。
那么,就是说,许先生当他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的时候,他根本不在现场?
说得对,先生。他不在。
许大同听到本顿和霍莉的一问一答,他的脸开始渐渐胀红。
霍莉的视线盯在许大同的脸上。对方尴尬的表情一丝不漏地被霍莉捕了个正着:我只好给病人的丈夫打传呼。因为,很明显,他当时正在参加一个什么会议,或者什么约会。这会议和约会对他来说,比他的孩子还重要。所以,他必须全神贯注,不愿意有人打扰他……
许大同小声而愤慨地:胡说八道!这女人满嘴胡扯!
简宁已觉察丈夫的情绪要出轨,劝道:大同,别着急!
贾妮斯。马林举起手:反对!证人的证词远离了应该回答的问题。
霍威茨法官不慌不忙地打断霍莉:康斯维洛女士,咱们应该尽量约束自己,作证的时候只谈事实,好不好?
霍莉很不高兴法官对她精彩陈述的指责:这当然是事实。我正在把他太太当时说的原话告诉大家。
本顿不得不赶紧把霍莉这头犟牛领回到原道上。他和颜悦色地说:很好,康斯维洛女士,很好。后来呢?
霍莉眨眨眼睛,想不起自己开始的话题在哪儿:总之,病人的丈夫最后终于回了传呼。我告诉他,他的妻子和孩子情况危急。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孩子的性命,他说一定要保住妻子,而不是保住孩子!
许大同腾地站起来,忘情地用中文大声地:那是人之常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到全场惊呆的面孔,他才突然想起自己使用的语言是对牛弹琴,忙改用英语:我的意思是,只要我的妻子活着,我们还会有孩子。
霍莉也毫不示弱地站起来,向许大同回喊:可这个孩子还没有在世上活过!他的生命还没有开始!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的生死?你们这些亚洲人的想法真野蛮!
你才野蛮!你懂个屁!
贾妮斯和简宁不得不使全力制止住许大同和霍莉遥相呐喊的嘴战。
面对一团混乱的场面,霍威茨法官气恼地敲着木捶:肃静!全体肃静!你,还有你们。我不能容忍这些没有秩序的吼叫。霍威茨法官狠狠盯着霍莉,说:更不许放肆的种族主义出现在我的法庭上。
全场顿时被法官木捶的威严镇住了。
霍威茨法官望向贾妮斯:被控方律师,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贾妮斯站了起来。她明白像霍莉。康斯维洛这样的证人,一方面很锋利棘手,一方面又很脆弱易折。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她走到霍莉的面前,说:我只有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康斯维洛女士,既然你认为选择妻子不选择孩子是一种野蛮行为,那么,他当初如果选择孩子而不是妻子,是不是构成了他虐待妻子的证据,而使你有理由在这里指控他呢?
霍莉茫然地瞪着眼睛,显出一副智商降到零点的模样。
贾妮斯把手一摊:好了,我的问题完了。
霍莉求救似地瞧着本顿。她想,他此时应该给自己一点起码的暗示,应该告诉她,情形急转直下需要怎么办。
然而,本顿根本不看霍莉。康斯维洛一眼。她也是个笨蛋。他想,怎么抬举她,她还是个萝卜上不了席面。本顿对霍莉不再微笑殷勤表示赞赏。他知道用不着跟她客气,摆摆手让她走就是。在这个官司里,霍莉的利用价值已不存在。
霍威茨法官转向本顿,面色不太好看:戴维思先生,到目前为止,你所有的所谓证词最多只能算是一些细微末节,明显证据不足,甚至近乎于道听途说。你很清楚,你的证人的证词不大可能在实际的审判中起任何作用。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本次听证会上表演这些拙劣伎俩?两击!本顿先生。
霍威教法官的木捶敲得本顿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他强辩着:但是,法官大人,我想阐明的意思是,五年前,当丹尼斯。许在天堂和地狱的交界处挣扎,为了得到生的权利遭受种种痛苦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却残忍地拱手将他送给死神。我认为,这段证词不仅清楚地说明大同。许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还说明从丹尼斯。许这个孩子的生命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遭到他父亲的憎恶和嫌弃……
许大同将手指关节捏得格格地响。
……一个人无论如何善于掩饰本性,他总要不自觉地在某些关键时刻暴露他自己。
大同。许的冷酷和自私不正是可以通过这些点点滴滴的实事充分反应出来吗?
许大同指着本顿跳了起来:骗子,无赖,流氓!你知道什么?你明明对我一无所知!
见许大同怒不可遏,贾妮斯和简宁拉他坐下却拉不动。
许大同指着本顿,又指向玛格丽特:你,你们,先是抢走了我的儿子,然后,跑到这儿来,满口讲着无耻的谎言!
你们假仁假义。什么儿童福利局?我的儿子被你们抢走后,整天以泪洗面。这就是你们给予他,给予我的家庭的福利!
贾妮斯厉声命令:坐下,许先生。闭上你的嘴!
许大同恼道:什么?你是我的律师,却不准我说话?他们往我身上泼了这么多眼水!
别人不替我说话,难道,我还不可以替我自己说话吗?
霍威茨法官警告着贾妮斯。马林女士,——是的,法官大人。贾妮斯马上转脸对大同:坐下,别忘了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你雇了我,给了我报酬,为你辩护是我的工作职责!你最好安安静静地待着,别自作聪明地干蠢事。
许大同尖刻地回敬道:幸亏你提醒了我。到目前为止,你并没为我干多少事。只是向证人提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霍威获法官不耐烦地问:到监狱去过一个夜晚,是不是能够帮助你的委托人改善一下他的举止呢,马林女士?
好办法。贾妮斯睨视了许大同一眼:但是没有必要,法官大人。
听到这番话,许大同才终于气呼呼地坐下去。
霍威茨法官沉思了片刻。他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有必要让儿童福利局的人马知难而退。于是,他面向玛格丽特和本顿说:你们看,这场犬马大展览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或许为了双方减少损失,我们现在都回家去?
本顿踌躇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他的同事杰克出现在法庭的侧门。杰克手里高举着一个信封,冲着玛格丽特和本顿使劲儿地挥舞。
本顿忙对杰克招招手,然后贴向玛格丽特做了番耳语:杰克来了,看样子事情办成了。玛格丽特仰起脸,看到已经快步跑到他们面前的杰克把信封递给本顿。杰克气喘吁吁地说:我把他带来了,就在门外。
本顿音形于色地轻声道:干得漂亮。谢谢你,杰克。
说着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文件。他的眼睛贪婪地在文件上扫了几眼,转手交给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不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