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都莉小姐要晕过去了,其他人也都叫着,我姐姐们的眼泪象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卡洛·内利扑向帽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杀人犯!……”
在马里奥·马利的帮助下,我妈妈扶起了马拉利律师,把他的手掰开,看见带着红羽毛的子弹正打在他右眼附近的肉里……。
尽管我起誓,我比谁都难过,但是当时我忍不住要笑,因为,被红羽毛子弹打中的马拉利的样子十分可笑……
在一片混乱中,卡洛·内利一直都在用他的手帕擦着帽子,而且非常恼火地骂:“这个孩子要进监狱!……”
我不敢再笑了,因为我开始明白,事情是非常严重的。
马里奥·马利和其他人搀着马拉利的胳膊,把他送进了客房,卡洛·内利负责去叫医生。
我一个人待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一边抽泣,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我的景况是那样的凄惨,一整夜都没人理我,直到见到妈妈,正如我在前面说的,她把我送回了我的房间。
看来,马拉利律师的伤势很严重。而我呢?就象大家说的那样:将进监狱去!……
我绝望了,头昏脑胀,我觉得脑袋象被棍子敲碎了似的……我完了,完了……
我感到好些了,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可能已经晚了,因为我嗅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就是这香味才使我摆脱了这死一般的沉寂,精神稍微愉快了一点。
但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老是缠着我,这就是被审讯、坐牢和服苦役……我太悲惨了!我的家太不幸了!
我朝窗外望去,看见卡泰利娜正亲热地和切基拥抱。切基就是那个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人。
很清楚,卡泰利娜正在告诉切基昨天晚上马拉利律师被打伤眼睛的事,切基听得都入迷了。从他们讲话时做的手势来看,事情非常严重。我看到卡泰利娜朝天伸着双手,越发担心——可怜的马拉利可能死了……
不过,我的日记,我必须坦白一件事,看到他们俩说话时打的手势,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难道我真的象卡洛·内利昨天晚上说的那样是一个罪犯吗?
我的日记,奇怪的是,我一想到自己是个天生的罪犯时就想哭。因为越想越觉得我是一个给自己带来痛苦,也给别人造成不幸的男孩子。我不由自言自语地说:“唉!切基那天让我在河里淹死就好了!”
轻点,好象有脚步声……
啊!可能是马拉利真的死了……可能是宪兵来抓我这个杀人犯了……
是什么宪兵啊!……是妈妈,是我的好妈妈给我送吃的来了。她给我带来了马拉利先生的消息……
啊,我的日记,我觉得心上压的石头落了地。
我在房间里跳了起来,跳起了舞,高兴得象个疯子……
马拉利没有死,甚至连死的危险都没有。
看来,就是眼睛的问题了。他的眼睛受了伤,也可能伤了神经……不过,医生肯定地说,马拉利不出十天就可以外出活动了。
妈妈进屋时表情很严肃,但走的时候也象我一样轻松,因为,她明白了事情所以这个样子的真实原因。
妈妈进来时我很害怕,因为我还以为是宪兵来了。她对我说:“嗯,如果不发生其他问题的话,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你后悔你做的事情了吧?……”
我没有说话。这时,妈妈拉着我的胳膊望着我,她没有责备我,反而哭了:“你看,我的加尼诺,由于你的过错惹出了多少不愉快的事,闯了多大的祸!……”
为了安慰她,我回答说:“是的,我看到了。但这场祸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责备我说,事情是因为我变魔术引起的。我对她说:“但是我在变魔术的时候,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很感兴趣、很高兴……”
“是啊,大家都没有预料到你要做的事啊?后来……”
“我能预料得到吗?我又不是算命的。”
“那么,你记得卡洛·内利帽子的事吗?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因为你用鸡蛋弄脏了他的帽子。”
我说:“是的,这是一桩不愉快的事,因为我随便从帽架上取下的帽子是他的。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他的帽子。”
“那么,我的加尼诺,如果是别人的帽子,他就不生气了吗?”
妈妈是这样说的,我正等着她的这句话。
“是的,对于卡洛·内利来讲就不会生气了……事实上,他发现我根本不会变魔术,而且帽子已经弄脏了。但是,卡洛·内利却捧腹大笑,因为他以为帽子是别人的,并说‘啊!这太棒了!真有意思!’但是,当他发现帽子是他本人的时候,就说我是一个天生的罪犯……大家都是这样的!……马拉利先生也在笑,他觉得挺好玩,因为他看见帽子不是他的,要不是子弹打中了他的眼睛,他将会高兴得不得了……但不幸却找到了他。这样,大家都把责任归罪于可怜的加尼诺,一致嚷着‘加尼诺该进监狱……’事情总是这样,大家也都是这样,连贝蒂娜姑妈也这样说……说穿了,我做了什么坏事了?我不过把一棵不值几个钱的龙胆草拔了起来……我生来就是罪犯,因为这棵龙胆草是个叫什么费尔迪纳多送给贝蒂娜姑妈的,据她说,这棵植物里有这位先生的灵魂……”
我说到这里,妈妈好奇地打断了我的话,问我:“什么,什么!慢慢从头讲起,贝蒂娜姑妈是怎么说的?……”
妈妈要我把龙胆草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我就把贝蒂娜姑妈说的话一句一句重复了一遍。妈妈听后笑了,她对我说,“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一会儿我还要来。要是你听话,我给你带点罐头鱼当点心。”
妈妈下楼了。我听见她在叫阿达和维基妮娅,并说:“来!我告诉你们一桩新闻!……”
不错,我总是说,在所有人当中,妈妈是最讲道理的,她能区别什么事是不当心干坏的,什么是恶作剧。
阿达给我端来了饭菜。她也想让我讲讲贝蒂娜姑妈和龙胆草的事。
她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一个小时前医生来过,他说,马拉利律师的病情不严重,不过至少还要在屋里待上一个星期。
我知道,在屋里待上一个星期不是件好受的事,但更不好受的是没病却要关在房间里,就象我被迫待在这里一样。
需要有耐心。阿达对我说,爸爸非常生气,他不愿意再看见我。因此,需要等他气消了。到那时,妈妈在旁边说点好话,事情就会平安过去的。
这时我上床了,因为我感到很困。
11月01日-11月15日
11月1日
今天,当爸爸出去后,阿达来告诉我马拉利的消息,说他的伤一天比一天好转。她还对我说,如果我想到客厅里转转也可以,条件是待半个小时就得回来。
我非常愿意下楼换换空气。过了一会儿,奥尔卡夫人来看妈妈。她的到来使我非常高兴。她说我长高了,有一双聪明的眼睛,此外,她还说了许多妈妈们说男孩子的话。
这时,维基妮娅姐姐进来了。她认为我最好马上走开,说我太让人操心了。她说起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在讲这件事时自然用的又是那套夸大其词的手法,胡说什么可怜的牺牲品(她这样称呼律师的),弄不好将终生瞎掉一只眼睛。
但是,奥尔卡夫人是位作家,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她说,受害者是让人同情的,但这不过是件倒霉的事。我马上接着说:“我敢说,这场祸是他自找的。因为,如果律师照我说的那样站着不动,我就不会打错目标……”
她们聊天聊了许多时候。后来奥尔卡夫人掏出表来一看,说:“我的上帝,都快四点了!”
妈妈这时也看了看表,说:“真奇怪!你的表跟我的那块完全一样……”
“啊,是这样的吗?”奥尔卡夫人一边回答,一边把表放回了怀里。维基妮娅正好站在她的后面,她向妈妈打了个手势,但妈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奥尔卡夫人走后,老是喜欢多嘴多舌的维基妮娅嚷了起来:“妈妈!你没看见?除了表外,表带也跟你的一模一样……真是怪事!”
她们都上楼到妈妈房间里去找表……但表没有找到,因为我前天在院子里变魔术时拿走了。很难描绘妈妈、阿达和维基妮娅找表时的那种情景。后来阿达又急忙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找什么,她回来时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注意到奥尔卡夫人擦鼻涕的那块绣花白麻纱手帕,跟妈妈在我生日时送我的完全一样。于是我翻了抽屉,发现确实是少了一块!……”
真有意思!手帕本来是我前天在院子里变魔术时,用它包妈妈的表给玛利内拉的!
结果,就这两件平平常常的小事,妈妈和我的两个姐姐足足议论了一个多小时,而且不停地发出“啊,”“哦!”的声音。她们还回忆起最近一次,也就是上星期一妈妈陪奥尔卡夫人到她房间里做客的事。最后,阿达对这场议论下了结论:“她是一个偷窃狂病患者。”
偷窃狂这个词我知道,因为我多次在爸爸放在桌上的报纸里看到过。这是一种古怪的病,患这种病的人总是去偷别人的东西,而且是目中无人。
我这时说:“老是夸大事实!……”
我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使奥尔卡夫人免受这不白之冤。可是,维基妮娅说我是个孩子,大人讲话时不该插嘴,要是我又去搬弄什么就糟了……
大人们多么傲慢哪!但是,这次她们将发现,孩子们有时比她们判断得更正确,而她们总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
11月2日
今天是悼念死者的日子,我们全家要去圣·岗波墓地去为可怜的爷爷、奶奶和巴托罗梅欧伯伯扫墓。
伯伯是两年前死的,很遗憾,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将送我一辆自行车,这是他答应过多次的。
妈妈要我快点穿上衣服。她说,如果我表现好的话,或许在这严肃的地方,爸爸会原谅我的。
不错,正义终于胜利了。大人们应该懂得,不要总是把什么过错都推到小孩子身上,并强迫他们承认这些过错。
在上床睡觉前,我要在日记上写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前的事已被爸爸原谅了。不过,由于一次玩笑,差一点又坏了事。
今天,在出家门之前,爸爸交给我一个花圈,用他对我发脾气时一贯的严厉口吻说,“希望你能让你可怜的爷爷、奶奶在地下安心……”
我没吭声,我知道在这种场合是禁止男孩子随便讲他们的理由的。我低着脑袋,好象肯悔过的样子,又偷看了一下爸爸,他正对我怒目而视。
这时,妈妈来说,卡泰利娜叫的马车到了。于是我们上了车,只有维基妮娅因为马拉利律师的缘故,留在家里。律师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
我向妈妈请求:“我能到车前面的高坐台上跟马车夫坐在一起吗?这样你们也可以坐得宽敞一点。”
我这样提的目的是希望坐到高坐台上玩玩。当马车走在平坦的道路上时,马车夫还曾允许我揪了一会儿缰绳呢!
“天气多好啊!多少人哪!……”阿达说。
当我们进入圣·岗波墓地时,看到人们簇拥在道上,手里拿着悼念他们亲人的花束。
我们拜谒了可怜的爷爷、奶奶和伯伯的墓,象往年一样为他们祈祷后,便在圣·岗波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