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鲜血淋漓。
失去胳膊的乃蛮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滚着,惨呼不断,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的地方。
术赤脸上粘了些鲜血,却丝毫也没有停顿,一个翻滚,已经来到两个短矛手的身前,刀光一闪之间,两个乃蛮人便已经惨叫倒地,抱着鲜血奔流的小腿嚎叫起来。
只一瞬间,便已经有三个乃蛮人倒地,虽都未死,惨叫声却充斥了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并不比方才血腥多少,但一些胆小的贵族,却已经被唬的脸色发白。
乃蛮人一下散了开来,他们紧紧握住弯刀,死死的盯着收刀站立的年轻蒙古人……
帐篷中又传出几声大吼,刀光闪动,金铁交鸣,间或响起一声惨叫,片刻之后,又湮于无声。
帐篷中间的地面上,被鲜血染的斑斑驳驳,激斗过后,却只剩下了那个不停的喘着粗气,却并未一丝畏惧的乃蛮人首领,术赤雪白的皮袍子上,已经斑斑点点,染满了鲜血,胸口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却并未伤及皮肉,正是对面那个乃蛮人大汉的手笔,但他却呼吸急促,兴奋难言。
他大笑着,用弯刀一指对面的乃蛮人,“留下你的名字,能够杀死你这样的勇士,是术赤的荣幸。”
对面的乃蛮人浑身冒出虚汗,手臂酸软不堪,他暗自咒骂着,如果他有着足够的力气,那么刚才的一刀,一定能杀死这个家伙。
听了术赤的话语,他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嘶哑着声音道:“卑鄙的人,天神会惩罚你的……”
术赤的脸色瞬间变为铁青,这样的羞辱,向来都是他的大忌,他怒吼了一声,一跃向前,双手握住弯刀,猛力挥斩而下。
那个乃蛮大汉也不躲闪,以他现在的体力,也躲闪不开,他奋力举起最后的气力,横刀挡在头顶。
刀光如闪电般劈下,一声脆响,粗劣的弯刀已经从中断裂,带着血色的刀光顺势而下,正正劈在乃蛮大汉的头顶上。
颅骨当即粉碎开来,刀势不停,将他的头颅一分为二,直切到他的脖颈,才停了下来。
鲜血喷溅,染红了杀人者的面庞,只露出那双暴虐而又杀机四射的眸子……
术赤并不停留,一脚将对方的尸体踹倒在地,回身干净利落的将几个受伤的乃蛮人杀死,回刀入鞘,来到王罕面前,双手将弯刀递了上去。
王罕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才勉强笑着道:“送给你了,只有你这样的勇士,才配得上他……”
“多谢大汗……”
术赤转身重又入座,擦干净面庞,整理了一下衣袍,凶光闪闪的眸子,又望向了对面的木华黎。
木华黎已经有些厌烦了,理也不理,自顾自在那里喝酒吃肉,并与旁边的老人攀谈了起来……
术赤却以为对方怕了他,得意的心道,懦弱的家伙,也只是嘴上厉害罢了……
克烈部的武士们迅速的将尸体拖出了帐篷,并擦拭了一遍地上的鲜血。
死了八个人,帐篷里的血腥味儿很浓重,和着酒肉的香气,让味道闻起来有些怪异,贵族们这次并没有欢呼尖叫,窃窃私语中,一种叫做畏惧的东西在心底扎根生长。
当然,那些常年跟乃蛮部作战的首领除外,他们面无表情的瞅着,只有他们这样见惯鲜血的人,才会如此平静……
“木华黎将军,杀戮总是能让人热血沸腾,但好酒才是勇气的最好保证,来跟我再喝一碗。”桑昆的声音传来。
木华黎笑着回道:“确实,王子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些乃蛮战士连水都没喝,更没有喝酒,但他们的勇气实在值得人钦佩。”
“木华黎将军,你的话总能说到我的心里去,虽然我们与乃蛮人有着仇恨,但我还是要说,乃蛮人战士的勇气和胆量确实是值得敬佩的,能够击败这样强大而有值得尊敬的敌人,让我非常的高兴。”
“是啊,我也感到由衷的高兴,即使是被捉住的俘虏,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凶悍和武勇,不得不说,我们的那一场胜利,来的实在太过侥幸了。”
两人你一言无一语,称赞的却是他们的敌人,虽然没有明说,谁又会不明白,这是在奚落那位残忍的斩杀了七个又渴又饿的乃蛮战俘的术赤王子了。
第十一卷 张弓北望射天狼 第1041章 翻脸
“你在羞辱我吗?”
啪的一声大响,术赤拍案而起,等着对面的木华黎,眸光如火,怒气勃发,白色的衣袍上带着点点猩红,看上去着实凶悍的厉害。
木华黎笑着将酒一饮而尽,并向桑昆王子示意,桑昆脸色阴沉,望着术赤,厉声道:“术赤,这里是克烈部的汗帐,你在这里咆哮,难道想冒犯我们的尊严吗?”
术赤脸色涨红,怒目而视,并不畏惧什么,他身旁的人狠狠拉了他一把,并小声在他耳边嘀咕,术赤凶光四射的眸子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缓缓坐下。
术赤身旁的人向王罕欠身抚胸,沉声道:“大汗,成吉思汗派我们来到这里,向您表达他的尊敬,并告诉我们,在克烈部这里,就像回到了自己的草原一样,因为他和您有着不可割舍的情谊……
但在您的帐篷里,我们受到了侮辱,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就此离开这帐篷,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呢?”
脱忽这个时候探身,在木华黎耳边低声道:“这个人是巴鲁勒思部的忽必来,成吉思汗汗帐中的云都赤,勇猛善战,沉毅多智。”
木华黎微微点头,云都赤用汉话来说,就是带刀侍卫了,说不上多么的尊贵,但却必定是汗王最信任的人。
这个时候,王罕的声音传来,脱忽立即缩回了脑袋。
“桑昆,你有些失礼了,术赤是你的安达的儿子,你不应这样和外人一起来羞辱他,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和铁木真毕竟都是一家人……”
大帐中静了下来,这还是近几年王罕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桑昆表示不满,这一对父子的分歧所有人都知道,但这样公开表示出来,却还是第一回。
桑昆脸上有红晕升起,他愤怒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抗声道:“父汗啊,难道您认为,那个……铁木真真的和我们是一家人吗,他……”
“住口……”
不待他说完,王罕倾了倾身子,身上散发着威严,“我们和铁木真是同一个祖先而来,我们信奉着同一个神明,我们曾经在同一片草原放牧,我们曾经饮用同一条河水,不要听那些外人的挑拨,蒙古人的事情,终究要蒙古人来做主……”
这样的话语,就非常的直白了。
木华黎一直从容的笑意消失在了脸上,面如寒霜,眼神也变得凌厉如刀,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了自己真正的峥嵘和棱角。
“请问大汗,您说的外人,是指谁呢?”
“如果,那是指我们而言的话,那么木华黎要问您,虽然我的主人不是蒙古人,但是谁在克烈部窘迫的时候对您和您的部众伸出了援手……主人派我来,帮助克烈部战胜了敌人,我们来到您的帐篷做客……”
“我们满心的欢喜,我们没有挟恩以图回报,我们为克烈部能恢复平静而欢欣鼓舞,您为什么要用外人这样的言辞,来当面羞辱我们?”
“木华黎出身卑贱,在您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我的主人的尊贵是您……还有这里所有的人所无法想象的,您这样的话语,不但羞辱了我,而且羞辱了我的主人,相信我吧,主人的愤怒,是克烈部,乃至于整个蒙古人,都无法承受的……”
“我们带着善意而来,我们麾下的勇士,已经为克烈部流下了鲜血,不要让这鲜血白流,不要让我们失望而去,不然的话,曾经的盟友,必将变为仇敌,收回您的话,大汗,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木华黎的声音在帐篷内回荡,没有做慷慨激昂状,也没有丝毫的愤怒情绪在里面掺杂,语调平静,就好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惟其如此平静,才将话语中的愤怒的意味表达的如此清晰。
在克烈部的汗帐中,当面指责克烈部的汗王,不要说在克烈部,即便是整个草原部族中,这样的事情也是绝无仅有。
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一直笑眯眯,看上去有些温和的依附于汉人的蒙古人将军,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的激烈。
王罕脸色通红,肌肉抽动着,哆嗦着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他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不是一个以宽厚闻名的大汗,他的名声是带着残暴二字流传在草原上的。
桑昆脸色有点白,震惊的望着木华黎,怎么也不明白,这个一直从容不迫的蒙古青年,为何会在这样的场合爆发出来,这让他十分的难堪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此时帐篷里的贵族们多数都呆住了,不过随后,便有人怒喝出声,在这里指责他们的汗王,无异于冒犯于克烈部,这根本让人无法容忍。
木华黎慢慢起身,四顾而笑,这个时候,他是帐篷里最耀眼的那个,所有人的光芒,都被他掩盖,所有人的锋锐,都被他所夺走。
他轻蔑一笑,“原来曾经威震蒙古诸部的克烈部已经是这么一个样子,你们能在此饮酒欢笑,是咱们用血换回来的,就是自以为尊贵的什么王子所杀的这些乃蛮战俘,也是咱们捉回来的,既然铁木真与克烈部是一家人,那咱们这些外人,就不在这里久留了,也不知道,铁木真来到这里,会帮助你们战胜乃蛮人,还是会先夺走你们的部众和羊群。
就像方才那些绑着的乃蛮人一样,被人像猪狗般杀死在汗帐之中……”
声音一下弱了下去,愤怒的人依旧愤怒,但木华黎一下便将他们不愿想起的事情揭了开来。
铁木真,令人畏惧的名字,他们敢于挑战强大的乃蛮部,却不敢回头跟铁木真争夺草场,这就是克烈部,曾经强大的克烈部。
他们缩在龟壳里,总不愿面对克烈部最大的威胁,他们的怯懦,在西迁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所以他们才能容忍铁木真的儿子在汗帐中耀武扬威,所以他们才能容忍真正的敌人在汗帐中欢笑饮酒,因为他们惧怕,惧怕那个会发怒,并将怒火发泄在克烈部的头上。
桑昆的犹疑,王罕的摇摆不定,究其根底,正在于此……
木华黎一身的轻松,不过嘴里也有些发苦,主人的差事可能要办砸了。
但自王罕那句话出口,便相当于克烈部表明了自己的姿态,蒙古人的事情要蒙古人自己来解决,而那样的结果,是最糟糕的一种。
有着很大的可能,是克烈部并入到成吉思汗麾下,那就不如干脆翻脸,让克烈部见鬼去吧。
张进,赵三春也站了起来,并随时准备护着木将军冲出帐篷,和外面的侍卫汇合,只要回到自己的营寨当中去,便可以安全无虞了。
蒙古使者们脸上都带出了些轻松的笑容,作为使者,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当然,也不用太过掩饰了,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汉人,好像成了他们天然的敌人,而且克烈部在汉人的帮助下,竟然战胜了乃蛮部,这样的情形,在他们来到克烈部之前,没有任何准备。
但他们虽然对应对的方法毫无头绪,但总是知道,不能让克烈部和汉人结盟,这个毋庸置疑,而现在的情形,对他们十分有利。
将这些汉人驱逐出克烈部,或者杀死他们,结果对于蒙古诸部来说,都应该是满意的……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们只要旁观,就可以看一出好戏,但他们有着一位冲动而暴躁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