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小凤从容地将垂在脸上的头发往上一拢,“我不会急着下手的,我要先取得王仲良的信任,找到诬陷岳元帅的证据,销毁之后才杀了他。”
小古呆呆地看着小凤:原来她娇柔若花的面上还可以这般刚毅,原来她清澈如水的眼波还可以这般果决!
原来她一头如瀑青丝还可以这般的飞扬,原来她唇边还有一颗如此俏皮而慧黠的小痣……
昨夜在黑暗中说了许多话,他甚至不敢再看到阳光下的她,仿佛怕看走了昨夜的默契。而直到现在,他似乎才真正认识了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流露出的不但有无所畏惧的坚强与勇敢,还有舍身求仁的豪情与昂扬……
小凤被小古看得不自然,转身用竹筷将那支凤钗从蛇毒中夹出,放在桌上阳光处,低声道,“浸了快一日了,待晾干就可以了。”
小古暗叹,原来他一回来她就定下了计划。如此决断的女子,怎不让人敬重!
小凤苦涩地一笑,“不要那么忧伤地看着我,开心些吧,也许过几日我便要做新娘子了。”
“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小古喃喃道。
小凤转过脸来,奇道,“什么话?”
“我说你不是国色天香,”小古嗫嚅道,这算不算是道歉呢?“其实,你很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一抹潮红从小凤发烫的脸上泛起,她第一次在小古面前显得如此娇羞。又急急的转过身去,却不知做什么好。
小古话一出口,亦觉太过唐突,只好闭口不语。
二人目光都停在凤钗上,看着阳光一点点将上面的毒液蒸发,心中却不知是否希望它快些晾干,偷眼望向对方,却恰恰发现对方亦是一眼望来,又慌忙别过头去,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隔了良久,凤钗已干。小古长吸了一口气,“事不宜迟。你,去吧……”
小凤身体一颤,猛然转过头来,半跪在床边,迎着小古的目光含着泪缓缓点头。
二人默然相望,四手互握,均知道这一别已是永诀。
泪水犹挂在颊边,小凤却突然笑了,“你若不是流泉的兄弟多好!”
“为什么?”小古不解。
小凤将双手从小古的掌心中轻轻抽出,跳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洞外走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样我至少可以先把这个尚清白的身子交予你……”
小古心中猛然一跳,掌内似乎还留着她的温暖。
“小凤姐,珍重!”他想着,呆呆地、虔诚地、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山坡后,就似要在心底永远刻下这弯美丽的弧线。
。abada 小说制作…20…2008年3月16日 星期日
时未寒武侠作品集丹心九、锵金石
“啪啪啪”,皮鞭击在肉体上的闷响伴着狱卒的气喘吁吁的呼喝声有节奏地传来,牢房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蝼蚁尚且贪生,古少侠何必这般冥顽不化?”王仲良将一根铁条放在烧得正旺的火炉上,望向倒吊在牢房中央一身鲜血的小古,叹道,“只要你如实招了,不但性命得保,还会有大好前程。尚请古少侠三思。”
“不!”已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小古努力从喉中挤出一个字来。
为防止自尽,他满口的牙早被敲落,但这个“不”字仍是锵铿有力,掷地有声,若金石相击。与这个锵铿的字节一并吐出的,还有大口的鲜血。
王仲良再叹,“其实你招与不招都是次要的,我早已掌握了岳飞谋反的证据,只不过见到古少侠凛傲不屈,风骨可敬,不忍相害,这才给你一个机会。古少侠何苦执迷不悟?”
“小凤、小凤。你现在倒底是生是死?”小古对王仲良的话语置若闻,闭上了眼睛,模糊的意识中闪现过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子。
自从被官兵抓来,他再也没有见到小凤,整日的严刑拷打已让他迹近崩溃,仅靠着内心里顽强的意志抵抗着肉体上的痛楚。他不能问小凤的情况,甚至还要努力装出一种对她的鄙薄,可是他相信,她一定会做好要做的事,如果她失败了,这一切的牺牲都是枉费!
王仲良一摆头,狱卒提着一大桶冷水兜头泼在小古身上,水珠溅在火炉上,嗤嗤作响。血水顺着小古的身体流下来,滴落在地上,被泥土吸干,只留下一片暗褐色的斑痕。
“你给我听好了。”王仲良一把揪住小古的头发,“过几日便将你押往京师面见丞相,你若还不招,届时我可保不了你。”
冷水让小古的神志清醒,他睁开眼睛,冷冷看着王仲良,眼神中混合着一种嘲弄与不屑。
王仲良狞笑道,“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只要我写好状纸,强自令你画押,亦可定岳飞的死罪。”
小古身子一颤,紧紧缚在铁链中的左手下意识地握成拳。
王仲良看在眼里,寒声一笑,悠然道,“若是一双手都被砍下来,还能握紧拳头么?”
小古脸肌一搐,若是由得王仲良信笔胡写,再有自己的花押,确是令人真伪难辩。
王仲良以为小古意动,语声转历,“所以少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从实招供为好。”他虽有左通天的供词,但左通天已死,若能让这岳家军的第一勇士亲口指控岳飞自是事半功倍,所以才这般软硬兼施,千方百计诱小古就范。
“先放我下来!”小古呆了半晌,轻声道。
王仲良大喜,亲手将小古从铁链中解了下来,柔声道,“少侠若早与本官配合,何用吃这许多苦头?”他知道小古全身武功尽废,再加上这几日的酷刑,别说反抗,便是想自尽也是有心无力。
小古平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王仲良也不催促,换上一付关切的面容,“我知道古少侠一言九鼎,不妨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叫人端些食物来。”
话音未落,小古已拼着最后的力量就地一滚,却是滚向房角的火炉,左掌托起已无知觉的右手,一并按在那烧得通红的炉壁上,屋中刹时满是一股焦臭。
两个狱卒急忙上前将小古拉开,但一双手早已烤得焦烂,血水横流,惨不忍睹。小古一扑之下再无余力,一任狱卒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一面呛咳一面大笑,奋声道,“你便是砍下我一双手,也无法令我画押!”
王仲良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拎起皮鞭没头没脑地狠狠地向小古抽去,心头恼怒至极,不顾一向的斯文,破口大骂起来。
接连三日,王仲良不再来审小古,狱卒也不再拷打他,就似已将他当做了死人。
痛楚已变得麻木,死亡已一步步地走近。
但他还不愿这样死去,恍惚的心里只是想着小凤与那支沾着蛇毒的凤钗。她会成功吗?若不能,他将死不瞑目!
牢门一响,小古感应到一个人走了进来,却懒得睁眼。心中冷笑:最多又是一场酷刑罢了!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平百川对狱卒吩咐道。低下身来给小古输入一股微弱的真气。他的劲力掌握得恰到好处,只能令小古开口说话而不能稍有动作。
小古睁开眼睛,喃喃道,“你来做什么?”上次平百川放走了他,让他恶感稍减。
平百川细细打量小古残缺不全的躯体,沉声道,“我并非来劝你投降。只是告诉你一声,秦相已至金华城,明日将亲自提审,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古心脏怦然一跳,那日王仲良说要将自己押往临安,为何秦桧又会亲自来到这金华小城?莫非小凤已得手了吗?
他心念电转,却不知是否应该开口相问。如果平百川只是来试探,他的话就可能反害了小凤。满是伤痕的面上努力露出一丝冷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屈伏?”
“不,我不会这般小看你!”平百川长叹一声,将握着的手伸到小古面前摊开,“我私自来牢中看你,只不过想让你见见这个。”他的手里平放着一支凤形银钗,钗尖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暗红的血迹。
小古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那一瞬间,小凤秀美的面容仿若栩栩在前:如云的长发、纤细的腰身、闪亮的明眸、俏丽的脸庞、甜甜的微笑、唇边的小痣……
“你赢了!”平百川垂下头望定小古,面无表情的淡淡道,“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身有残疾、不通武功的弱女子竟能杀了王仲良。”
她终于“帮”了自己,帮了天下百姓!小古胸中一哽,再也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用了三天时间方获得王仲良的信任。前晚王仲良死在卧室中,浑身发黑,唯有心口一道刺痕。”平百川缓缓抬头望向屋顶,似是不想让小古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在刹那间,小古已从平百川漠然的眼中读出了一份敬重之色。“小凤姑娘先烧了所有的案宗,然后才用这支凤钗自尽。”
无法自抑的悲痛与剧烈翻腾的快意一并冲击着小古,鼻子又不争气地开始发酸。他想起了她的话:“看起来十分冷漠的一个人,有时却会像孩子一样哭鼻子,真是笑死人了……”
于是,他咬紧唇,似是咬住了一腔沉痛。只是平静地长吸一口气,强忍住激涌至眼眶的泪水,再把这口气缓缓吐出来。
“黄泉路远,君自当保重!”平百川目光复杂,起身往牢门口走去。
“谢谢你!”小古轻声道,生平第一次对人说出了这三个字。
“你不必谢我!”平百川头也不回,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知道,这样你会死得安心一些。”
小古盯住平百川的背影,心情复杂,这个生平大敌手上沾满了飞龙营兄弟的鲜血,但却似已不再恨他,“平、平兄留步。”
平百川应声止步,“你还有什么话说?”饶是他饱经事故,这一声惺惺相惜的“平兄”亦让他心潮澎湃,良久难定。
小古诚声道,“岳元帅精忠报国天下皆知,平兄一代宗师,又何苦为虎作伥、助桀为虐?”
“精忠报国!”平百川嘿嘿冷笑,“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小古血气翻腾,大声怒喝,“你还算是宋人么?”
平百川目光闪烁,盯了小古好久。又侧耳听听门外,似在确定周围是否有人,这才低声道,“我本就不是宋人。”
小古骇然惊呼,“原来你是金国奸细,怪不得秦桧……”
平百川衣袍无风自动,一股强劲的内气迫来,将小古的话尽数逼住。“你错了,我也不是金人,我是西夏国的子民。”言罢收回内劲,等小古开言。
小古这才恍然大悟,大宋在与金国交兵之前,先后与西夏国与辽国开战。虽现今西夏国力薄弱,仗着宋金交战无暇顾及,残喘于西域,但旧日的战火自是结下了不少血仇。
小古道,“纵然你是西夏人,好歹也算是个人物,有本事便与我大宋正面对决,又为何暗害岳元帅,做这般鬼鬼祟祟的勾当?”
平百川也不动怒,“你又错了,害岳飞全是秦相定计,与我无关。”
小古心中犹是不忿,“纵然如此,你便任其下手?”
“你自是猜不透我的用意。”平百川长叹一声,“岳飞是百年难遇的帅材,所向披糜,谁人不惧?若待其平金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拿我西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