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了,难为你还想着我们母女赶过来,这些天雨就没停过,河水看着直涨直涨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天气。”唐母见到秦少龙激动又感激的说。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他感觉这边的抗洪形势不容乐观,“阿姨,今年这洪水时百年一遇的,一旦溃堤这里只怕全都会淹,还是尽快离开吧。”
唐母抓起地上的大包,拉了拉唐馨,赞同的说:“是啊。”
唐馨看也不看秦少龙,坐在椅子上不动的说:“妈,现在外面雨这么大,往镇上去路也不会好走。村长不是说明天乡镇府就会安排卡车来把这里的人都转移到地势更高的地方吗?还是等到明天雨小点再说。”
“在这里过一夜,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既然少龙来了,我们就跟他先回镇上吧。”母亲觉得像难民样呆在这里,不如先回镇上的家里。
唐馨倔强的说:“你喜欢跟他走,你走,反正我不走。”她是不会接受他的任何恩惠的。
她完全无视秦少龙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赶过来一路上的辛苦,也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唐母见她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秦少龙,更不用谈他们重新在一起了,无奈的对秦少龙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等明天大车来了再转移,你自己先回镇上,要是雨小了,就直接回H市,不用管我们。”
秦少龙望着唐馨僵硬倔强的表情,备受打击,难受的恨不得强行拽起她,把她直接拖到车里,可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想发怒的情绪。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她的,尽量冷静的坐到教室里的空椅子上,说:“阿姨,那我也留下来,等明早和你们一起走。”
唐馨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丝触动,她这样对他,他竟然没有大怒,没有向她咆哮,没有扔下她们不顾而去,他真得改变了吗?
不可能,他只不过又是在演戏,一定有什么目的和阴谋,如果自己心软原谅了他,和他再在一起又会过上以前那种可怕的日子。
到了晚上,教室里的村民,将桌椅全部靠墙的移到两边,中间空出的地方打地铺睡。
唐馨不让母亲把多余的棉被给秦少龙打地铺,秦少龙只好将三个椅子拼在一起,凑合的休息下。
其实根本都睡不着,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养养神,时不时关注着躺在地上的唐馨睡得安稳吗?
夜里他闭了一会眼,又睁开看向唐馨睡在地上的方位,发现地铺上的她没影了。
他立刻起身,跑出了教室,看到唐馨正一步一步行动迟缓的向楼下走,他追上她,想扶着她下楼,问:“你要下去干什么?”
“去厕所。”唐馨推开他,不要他扶。
秦少龙守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下楼,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我知道我做过好多伤害你的事,但我们在一起四年里凭心而论我对你不算太差吧,难道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不管你做什么,我是不会再回到以前那种痛苦生活的,请你离我远点。”唐馨漠然决绝的说。
她是不断在挑战他容忍的底线,他实在是憋屈而生气的说:“四年里全是痛苦?没有一点好的记忆吗?即使我再怎么坏也比不过易建军,我至少不像他那样口是心非玩弄你抛弃你,我”
唐馨停在了楼梯上,用要杀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浑身气得发抖,秦少龙不敢再说下去了,怕刺激到她,她会受不了。
“你给我滚开!”唐馨加快脚步走向一楼的厕所,感觉已变浅的痛又翻江倒海的搅着她的五脏六腑。
秦少龙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在厕所门口。
唐馨从厕所出来,满脸泪痕,看到秦少龙还站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对他吼道:“你喜欢呆在这里,非要缠着我是不是?那好,我走,你尽管在这里呆个够!”
还没等秦少龙反应过来,她不管外面仍下着雨快步的冲出了教学楼,一直隐忍压抑着的委屈、羞耻、愤怒全都爆发出来,淹没了理智。
“对不起,我刚才是无心的,外面还在下雨,你回来!”秦少龙朝她追过去喊着。
他迅速的很快追上了已停止操场中央的唐馨,还好雨小了,可为什么他听到了清晰的咕咕的流水声。
唐馨望着脚下一动不动,秦少龙也感觉到落在地上的雨水汇成了像溪流一般的水流,已没过了他的脚背。
“是洪水!”唐馨转身,骇然的看着他说。
秦少龙也意识到大事不妙,“溃堤了。”揪住她的胳膊,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教学楼。
而大腹便便的唐馨根本就跑不快,一瞬间的功夫,如溪般的水流已犹如千军万马般汹涌,卷走流经处的一切。
他们被洪水冲离了原地,在洪流中起伏挣扎,秦少龙始终紧紧抓着唐馨的胳膊,就怕会被冲散。
在黑暗中,他抱住了一颗在洪水中屹立未倒的大树。
什么也来不及细想,只是用尽全力帮她爬到大树的最高处,就几分钟时间洪水已淹没了树干,仅最顶端的一处树枝露在水面外。
他们两个浑身湿透了,都抓着顶端的树枝,希望洪水不会再涨,能撑到天亮。
“你还好吗?能坚持的住吗?”秦少龙面朝上抓着树枝,尽量护着唐馨,怕她万一掉下来,他可以接着她。
唐馨趴在树枝上面,侧着身,紧抿着双唇,很吃力的靠着还算粗壮的树枝支撑着,说:“还好,也不是第一次被水淹了,如果这次还能大难不死,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直到长命百岁。”
秦少龙笑了说:“上次你跳江自杀为什么没死?当查到你还活着时,张振春那表情夸张到不行了。”
唐馨能想象出张振春睁大那双圆圆的眼睛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也笑了说:“是吗?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活着,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回忆说,当时从桥上跳下去后她抱着必死的心,任由自己在江水里下沉,呛了好多水,已经失去了意识。
老天爷却不让她死,她被江心的水流冲到了江心洲上,正好遇到了一群在江心洲上办烧烤活动的年轻人,在江滩上发现她时她还有气息,其中一个人懂得急救,给她做人工呼吸,按压她的腹部,帮她将呛进去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她就这样又活了过来,他们要送她去医院,她不愿意,只说自己在水边玩时失足,现在也没事了想早点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身上的衣服还没完全烤干,她就急着赶上了一班到郊区的船,只希望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在郊区的船码头一直等到天黑,才坐车回到市区,到那家小旅馆里取了自己的行李,悄然离开了H市,想要远离以前所有的纷纷扰扰。
“既然上次那么险你都没死,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秦少龙发现她的神情越来越吃力,鼓励她说。
两人聊着聊着,虽然仍置身在危险中,但都不再害怕了。
唐馨感到好难受,想换个姿势,却不敢轻易乱动。
秦少龙尽量分散她的注意力,说:“当时为什么那么绝望,易建军把你让给严洛寒,你和严洛寒是不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再想起这事,唐馨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已没那么痛了,平静的说:“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因为严洛寒对我做了什么,而是心一下子彻底碎裂了,那种心碎的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为什么我就不会明白,我看着你为他痛苦,为他心碎,我的心早就……”
树枝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一下子弯了一节,秦少龙的背部已浸到了水里。
唐馨惊呼:“树枝要断了吗?”
“我会游泳,你不会,你在树枝上一定要坚持住。”他说着松开了树枝,洪流一下就把他吞没了。
洪水的流速太迅猛了,唐馨根本还来不及说出阻拦他的话,他已经从她眼前消失在黑暗中。
树枝又的向上回弹了一些,她紧抓还没完全断开的树枝,心里猛然有种锥心刺骨的痛,他这一去也许会是永远,留下孤单的她所能看到的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一直在树枝上坚持着,直到天亮后救援的冲锋舟上的士兵发现了她,将她从树上救了下来。
已是精疲力竭,可她不停的问冲锋舟上的官兵,“你们还有没有救过一个叫秦少龙的人?”
冲锋舟上的两个官兵都摇摇头说,不知道。
洪水在渐渐的减退,她茫然的望向水面,希望秦少龙能奇迹般的活着出现,继续来纠缠她,甚至已经开始有点怀念他的纠缠。
官兵将她送到安全的安置点,好心安慰她说:“你在这里找找,被救的人都转移到这块了。”然后他们又开着冲锋舟投入到洪水中继续救人。
高处的安置点搭了几个大帐篷,受灾的人们都挤在帐篷里坐着,脸上全是茫然、悲伤的表情。
唐馨甩开拉着她,要她做检查的医护人员,顺着到帐篷里挨个的仔细寻找,他会游泳,他那么强壮,在她眼里一直就是个金刚不坏的恶魔,他是不会倒下的,也是不会死的,也许早就被救到这里了。
“这位怀孕的**志,请你不要乱窜,把湿衣服换掉,我们要为你消毒!”负责的一个女医生大声的叫她。
几个护士将她团团围住,要给她强行消毒。
她想拨开她们,急着说:“等一会,我要找人,让我先找人。”
这时有人从外推开护士们,看到唐馨喜极而泣,“馨儿,你没事,谢天谢地,太好了。”
是母亲,她看到母亲也流泪了,“妈,你没事就好。有没有看到秦少龙?他在这里吗?”
母亲拉着她摇摇头说:“没有,他没和你在一起吗?也许是夜里睡不惯板凳,先回去了。你快听医生的先把湿衣服换掉,消下毒再领些吃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已经不在了,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掉落,从未有过的,追悔莫及的痛在侵蚀着她的身心,“妈,他被洪水冲走了。”
母亲愕然的不禁也落泪了,扼腕叹息,但有抱有希望说:“别急,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也许有人正在救他。”
她木然的跟着母亲到临时搭建的医疗救助帐篷内,消过毒,换了干净的衣服,失魂落魄的走出帐篷,坐到一张空椅子上。
“我去给你领点吃的,你等会。”母亲嘱咐她后,便去领东西了。
她回想起从第一次见到秦少龙开始,他们之间发生的恩恩怨怨,犹如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
那些好的坏的,恶的善的,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他对她做过最可怕的事,折磨过她,利用过她,但也救过她,帮过她,守护过她。
在她差点撞车时,在国色天香她被人迷晕时,在她走途无路时,在建军伤害她后她心情极差的差点被流氓侮辱时,在这次洪水中他竟然为救她连命都舍弃了,为什么要让她憎恨他,又对她这么好……
“馨儿,你看,你快看!”母亲领了水和面包,拿在手里,激动的不停推她。
唐馨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冲锋舟上下来一个老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男人。
她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是秦少龙,他还活着,还活着!
虽然向她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不再光鲜,湿了的头乱糟糟的东倒西歪搭在头上,衣服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脸上又黑又脏,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秦少龙,是他。
唐馨想掩饰自己的喜悦,绷着脸,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冷漠而不在乎他的死活。
秦少龙也看到了她,激动的眼里噙着泪花,跑向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