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两道宽大人影,疾泻而下,继而掠过松林上端,宛如两道划空流矢般,向着这
面连袂飞来。
啸声虽停,但远山近岭间,仍荡着厉啸的回应。
血袍老人转首一看,面色倏然一变,继而一想,又不禁心中一喜。
马慕黄和崔大奈几人,一见飞来的两人,全都惊得心头一震,神情惶急中充满了黯然之
色。
风声敛处,场中又多了两个老人。
左面老人穿黑衫,长得三角眼,八字眉,白髯似雪,小耳尖嘴。
右面老人穿白衣,手持龙头拐杖,面色红润,双目如炬,颚下一蓬黄须。
两个老人一到场,四目炯炯,俱盯着枯树梢上的仙人果,这时,全谷一片死寂,令人几
有窒息之感。
血袍老人环眼望着两个老人,哈哈一笑,朗声问:“乌白二兄,远居青海,今夜是什么
风将二兄吹到平凉山来……”
白衣老人未待血袍老人说完,立即冷冷地说:“你老火龙能来,我们乌白二叟就不能
来?”
血袍老人被抢白得面色一变,心头顿时火起,继而一想,目前形势不利,不如暂忍一时,
于是冷冷一笑,沉声说:“白兄何必如此大的火气,当前形势对你我都极不利,如不协力同
心,要想吃仙人果可没那么容易!”
乌白二叟冷哼一声,游目一看,持刀横杖,剑拔弩张,果是火拼之势。
乌衫叟八字眉一皱,望着血袍老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龙兄有何高见,说出来让兄弟听
听!”
血袍老人眉头一扬,得意地嘿嘿一笑,说:“以兄弟的意思,我们三人合力退敌,然后
将仙人果均分成头肩、胸腹、臂腿,乌白二兄任取两份,余者是兄弟的。”
乌白二叟一听,似乎仍有些贪心不足,但看了持刀横杖的马慕黄等人一眼,立即欣然应
好。
崔大奈眼珠一转,挺了挺枯瘦的腰身,故意黯然一叹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贼头贼脑
贼主意,恻隐之心人皆有,唯独贼心是铁的,想不到今夜平凉谷,竟来了一窝子老糊涂。”
白衣叟一听,双目一瞪,怒声问:“你骂谁是贼?”
血袍老人看了卓立场中,不时望向仙人果的白云鹏一眼,嘴角立即掠过一丝诡笑,未待
崔大奈开口,迅即插言说:“他骂的正是二兄和兄弟,因为这颗仙人果,他们明知自己已无
福到口,但却做了空头人情,送给那个老太婆医病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蜷坐在地上的黄衣老婆婆。
乌白二叟同时轻噢一声,四道冷冷目光齐向白老太婆望来。
白衣叟看罢,轻哼一声,冷冷地说:“快死的人了,何必再糟塌一颗仙人果!”
白云鹏一听,勃然大怒,倏然转身,星目射电,注定乌白二叟,厉声说:“天然珍果,
本是无主之物,谁有本事谁吃,今夜小爷定要这颗仙果,如有人不服,不妨向小爷出手一搏,
如能胜得小爷手中剑,小爷转身就走。” 说话之间,右手疾按腰间,振腕一抖,暴起
一阵清越龙吟。
顿时,青芒刺目,光华耀眼,白云鹏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约三尺半,宽仅七八分的软金
薄剑。
马慕黄等人听了白云鹏一口一个小爷,俱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这时见他手小突然多了
一柄青气蒙蒙,颤颤巍巍的薄剑,又不禁呆了。
乌白二叟、血袍老人原已怒火高升,蓦见白云鹏手中光华夺目的软金薄剑,俱都愣了。
白云鹏剑眉如飞,俊面铁青,星目冷芒闪烁,看了三个老贼的惊愕神态,冷冷一笑,沉
声说:“今夜要想吃仙人果的人必须先胜过小爷手中的薄剑。”
剑字出口,顺势一挥,薄剑幻起一道青蒙匹练,暴起一阵声如凤吟的嗡声。
乌白二叟一定神,嘿嘿一阵慑人阴笑,同时冷冷地咬牙连声说:“狂妄,大胆!”
说话之间,面现狞恶,缓缓向白云鹏逼去。
马慕黄和崔大奈等人,俱都惊得面色苍白,手心渗汗,知道以白云鹏的功力和乌白二叟
相搏,不啻以卵击石。
崔大奈紧蹙长眉,牙咬下唇,骨碌眼连闪数闪,漫声说:“唔,这柄薄剑,极似疤面人
用的那柄腾龙剑!”
疤面人三字一出口,血袍老人浑身一战,乌白二叟面色倏变,两人惊得本能地停下步来。
场外近百英豪中有不少人参加过嵩山大会,俱都见过腾龙剑,由于那时心情紧张,俱都
没有看清楚。
如今,场中少年手中的软金薄剑,看来寒芒耀眼,颤颤巍巍,似乎与疤面人那夜用的薄
剑并无二致。
因此,俱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血袍老人曾亲自参加过嵩山大会,他看得清清楚楚,疤面人已将腾龙剑掷还给一个蓝衫
少年,转交给一个老人。
于是,心中一动,面对白云鹏问:“小子,你是腾龙剑客的什么人?为何保有他的腾龙
剑?你若照实说出来,今夜老夫可能饶你不死!”
白云鹏剑眉一轩,仰面傲然一笑,朗声说:“在下久闻前辈大侠中,有一位声名卓著的
腾龙剑客,但是惋惜得很,在下从无机缘一睹那位卫大侠的风采。”
血袍老人的环眼,凶光闪闪,在白云鹏的铁青俊面上,注视良久,倏然举手一指薄剑,
怒声问:“既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他的腾龙剑为何在你的手中?”
白云鹏轻蔑地冷冷一笑,说:“在下的薄剑虽与腾龙剑型式相同,但名称不一,卫大侠
的剑名曰腾龙,在下的剑名曰祥凤,至于两剑是否一炉所铸,尚不得而知。”
说着,右手一抖,剑身笔直,光芒暴涨,剑气蒸腾,周围数丈内,立即洒上一层青蒙蒙
的光辉。
血袍老人听得老脸一红,乌白二叟,渐感有些不耐。
白衣叟双目凶光一闪,注定白云鹏手中的祥凤剑,嘿嘿一阵阴险冷笑,再度缓缓逼去。
血袍老人见白衣叟再度向白云鹏逼去,神色顿显焦急,看他似乎极不愿祥凤剑落人乌白
二叟手中。
于是,霜眉一展,首先急呼:“白兄请停步!”
白衣叟停身止步,转首瞪着血袍老人,沉声问:“你有什么事?”
血袍老人神色凝重,不理白衣叟转身对乌衫叟以警告的口吻说:“乌兄,这小子胆大包
天,豪气干云,用的又是软金薄剑,虽然不认识腾龙剑客,也许与疤面人有关……”
乌衫叟城府极深,早已洞烛其奸,立即冷冷地问:“与疤面人有关又怎样?”
血袍老人嘿嘿一笑,继续说:“乌兄可知,瞩目当今武林,能有几人敢与疤面人抗衡?
即使合二兄两人之力,恐也不堪疤面人单掌一击,是以兄弟认为这小子招惹不得。”
乌衫叟老奸巨滑,连连冷笑,白衣叟素性狂傲,顿时大怒,伸手一指血袍老人,震耳厉
声大喝:“老火龙,你不要把疤面人说得天下无敌,盖世无双,他疤面人也不是大闹天宫的
孙猴子,脚踏风火轮的三太子,长得三头六臂,张口吃人,我白衣叟中秋节没有赶上嵩山大
会,算他幸运!”
说着,面目凄厉,神色狰狞,游目看了全场一眼,发现所有在场的人俱都面色苍白,目
闪惊异,愈加神气地嘿嘿一笑,继续沉声说;“哼,我定要揪下他疤面人的脑袋。”
话声甫落,全场一片死寂,除了轻微的松涛,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一轮皓月,高挂中天,已是深夜三更了。
倏然。
一阵慑人心神的低微冷笑,破空传来。
这声冷笑,声虽不高,但听入耳中,如遭雷击,在场之人,无不意动心悸,觉得全山满
谷笼罩上一层阴森、恐怖气氛,令人不寒而粟。
一声惊恐嗥叫,发自近百英豪之中。
“啊!大家看!”
在场人众同时举目,俱都惊得浑身一战,脱口低呼。
只见正东林沿两株松树间,一座高大石笋上,静静地立着一道宽大黑影,两道目光宛如
两盏明灯,一张奇丑骇人的疤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没有一人高呼那人是谁,但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就是轰动天下,震惊武林,黑白两道
闻名丧胆的疤面人。
一声惊呼之后,全场一片死寂。
飞镖赛三太、蓝衣婆婆和崔大奈等人,虽然俱是久历江湖的高手,遇事相当沉着的人,
这时也不由惊得神色数变,显得举止无措。
小婉粉面苍白,樱口微张,杏目惊惧地望着宽大黑影,两手紧紧握着她的师父——昔年
的飞鞭玉女蓝衣婆婆。
白云鹏剑眉紧蹙,俊面焦急,虽然仍不时望着树梢上的仙人果,但神色间却充满了伤感、
绝望!
他认为有了疤面人在场,今夜即便粉身碎骨,要想夺得仙人果,恐怕比登天尤难了。
因此,不由本能地看了蜷坐地上,体弱多病的老母一眼,星目中再也忍不住滴下两行悲
伤泪来。
血袍老人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位武林恐怖怪杰的庐山真面目,这时一见那道熟悉的宽大黑
影,宛如晴天霹雳,完全惊呆了。
乌白二叟面色如纸,目闪惊急,额角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地滚下来,二人看了宽大黑影
的奇丑疤脸,慑人心神的目光和全场的震惊神色,知道疤面人真的来了!
一阵沉寂之后,白衣叟一定惊魂,似乎仍有些不信,于是两眼一瞪,注定宽大黑影,厉
声问:“阁下是什么人?”
狂傲粗暴的白衣叟虽然声色俱厉,但问话之前,也不觉加了“阁下”的尊称。
宽大黑影仰面纵声一笑,声震山野,继而朗声说:“在下正是你要揪下脑袋的疤面人!”
乌白二叟一听惊得浑身再度一战,不觉腮肉抽动目光游移,显得焦急万状,进退维谷。
疤面人如电双目一扫全场,再度朗声一笑,说:“自古豪杰侠士,敬的是忠臣孝子,贤
士烈妇,杀贪官,儆污吏,铲除十恶不赦之人,尔等白发苍苍,俱是武林前辈长者,尤应知
善恶,明大义,辨别是非,想不到今夜以一颗仙人果,居然与一个孝心感人的后生晚辈恃强
相争,可谓厚颜已极,令人发指!”
疤面人词严义正,侃侃指责,全场一片寂静,疤面人说此一顿,继而一声慑人冷笑,继
续以深沉的声调说:“尔等当知在下的惯例,疤面人不现身则已,现身则必杀人!”
此话一出,全场英豪,心胆一战,立即掀起一阵轻微骚动。
血袍老人、乌白二叟,俱都惊得面色灰白,汗下如雨,呼吸异常急促,三人似乎已嗅出
死的气息。
这三个险毒老人,俱是两手血腥,素性狂傲,杀人无数,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今夜也尝到
了被杀前的惶骇、惊恐。
马慕黄、崔大奈等人,心情逐渐平静,俱都神色肃穆,以崇敬的目光望着高立林中石笋
上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炬目光,注定血袍老人、乌白二叟,冷冷一笑,继续沉声说:“如果尔等即时
远离此谷,放弃这颗仙果,,以全场中白姓少年之孝心,在下今夜当破例饶尔等不死!”
话声甫落,马慕黄、崔大奈等,同时转身,一阵飒飒风响,几人如飞纵向场外近百英豪
之中。
血袍老人神色数变,紧跟缓缓后退。
四个凶猛大汉,虽然紧跟后退,但八道目光,却注定枯树梢上已通体变成血色的仙人果
上。
乌白二叟也发现了,凶目中立即射出四道贪婪目光,神色犹豫,脚下迟疑,身形尚未后
退半步。
老奸巨滑,城府极深的血袍老人,似已看出乌白二叟的心意,想是发现仙果已经成热,
自恃轻功火候,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企图在仙果一落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抢到手中,
转身闪电驰去。
再看疤面人立身之处,距离场中至少尚有十数丈,而且,疤面人并无入场之意,纵然他
的轻功盖世,待等发觉再想追时,已恐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