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则像是换了个人,一改往日作风,谨言慎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轻薄言行半分不见,竟真是一幅不求回报的样子,却让我无所适从,反而不安。
那不安越积越多,终于有一天,我竟鬼使神差地主动提出,留在他的寝宫过夜。话一出口,我不由脸颊发热,这简直就像主动求欢,可是,厚颜无耻地一味接受他的付出不知回报,不是更该愧疚?想到这里,我终于好受了些。
而他并未拒绝,躺在他的身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我心中莫名开始乱跳,这回不但是脸上热,身上也开始又热又燥。那知没一会儿我就发现,他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竟真的呼呼睡了过去。一时间我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咬了咬牙,我向他贴了过去知恩不报可不是我的风格。
果然,当我靠上他温热的身体时,他的四肢几乎立刻缠了上来,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把我缠在了怀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却像小猫一样在我怀里蹭来蹭去,蹭得我胸口痒痒的,那痒似乎直透过肌骨钻到了心尖子里,让我呼吸顿时一停。
然后,就在这时,他却不知为何身体一僵,然后猛地抬头睁眼,醒了过来。再然后,他清楚明白地拒绝了我。
一瞬间我只觉无地自容主动求欢竟然都被拒绝,我怎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本已开始发烫的身体瞬间冰凉,我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是羞愧之后,又是慌张他不想要我了吗?这样都不要?只是不想强迫于我,还是那份感情正在慢慢转淡,是以他才能够如此轻易地拒绝?而他的那份感情,如今已成为我唯一的依仗,若连他也放弃了我,那么
心中瞬间一沉,我半真半假半是试探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要吗?现在除了这个,我再没什么能给你了可是,原来,我连这种价值,也没有了”说罢,看也不看他就退了开去,心中却是一阵紧张,只等着他的反应。
结果证明,我完全是多虑了,下一刻,一个火热得得几乎要把人化掉的吻,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只是,那时的我已顾不得那些了。敏感的身体像被瞬间点着的草原,顷刻已是烈焰连天。混混沌沌中,我不由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因为报恩才做出了今夜的种种吗?还是,根本就是这个身体想要求欢,才让我找着借口,送上门去?
可是,尚未等我想明白,已被他再次推了开来。但这一次,我已不会怀疑,那份感情是否转淡,刚刚浓烈的吻已证明了一切。我已然看出,他在逃避逃避?真是可笑,那个张狂肆意的人,竟然也会想要逃避?却不知,他又到底在逃些什么?
7。情孽(七)
从那天起,晚上他总会让我留在寝宫陪他睡觉,真的只是睡觉。开始两个人躺在床上,气氛总有些奇怪,两人静静躺着,明明都知道对方没睡着,却又无话可说,偶尔继续之前商量商量营救母后之法,然后便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不过渐渐他开始会和我聊聊白日的事,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却不以为忤,反而越说越自然。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喜怒爱憎,全带在语气之中。听他说到兴奋之处,就能感到他似乎在手舞足蹈,说到沮丧之处,又仿佛能看到他蔫头耷脑的样子,让人时常忍不住有些好笑。
褪去了戾气的那人,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率性热情,引得人不知不觉间就放下了畏惧防备,忘记了身份地位,甚至,忘记了那三年中的种种。有时,我会莫名有些恍惚,这个和我像老夫老妻一样躺在一张床上,闲闲说话的人,这个总是呵呵傻笑,赖赖撒娇的人,和当初那个折磨我的恶魔真是一个人吗?明明是一样的脸孔,可是,却又有太多太多不一样,多到让我困惑,让我迷茫,让我不知所措。
慕容淇啊慕容淇,这一个和那一个,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那些夜晚,在他说累睡熟之后,我却常常会忍不住睁开眼,侧头凝望着咫尺外那张轮廓秀美的脸发呆。从前那张脸是我的恶梦,每当见到,厌恶恐惧还来不及,几曾这般细细看过?结果如今看来,竟觉有些陌生。一双柳眉略有些淡,时常微微蹙着,也不知是在发愁什么,明明醒时大半时间都是一脸笑意,微笑,大笑,坏笑,傻笑怎么睡着了反而一脸愁容,难道是为我的事情发愁?我才不信!撇了撇角,继续往下看。眼睛不大,睫毛不长也不浓,不过闭上的时候,弧度很漂亮,有一种精巧脆弱的感觉,可惜眼睫下面却淡淡笼着一层青色这家伙,平日懒散惯了,这几天为我跑前跑后,的确是累到了吧?这两天不经意就会露出一丝疲惫。只是,疲惫的不知是身体,还是心呢?想到这里,我不由轻轻一笑,做大侠自然比作恶霸辛苦得多了,明明是个小恶魔,偏要装好人,活该!再往下,是小巧秀挺的鼻梁,丰润的唇。唔,嘴唇还蠕动了两下,也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这张嘴里刻毒的话如今是再没有了,反而会不时冒出些拙劣的安慰,蹩脚的劝解,看来他说好话的水平和说那些恶毒话的水平差不多,都够糟糕,可见早期教育果然很重要,他在冷宫的那些年,真是耽误了
正思忖间,那个人却忽然在我怀里拱了拱,明明就是一副怕冷的小狗样,嘴里却喃喃自语道,“二哥,别担心,有我,有我”
我的呼吸一停,半晌,才缓缓吸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微笑有你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更担心了?我无声嘲笑着,心中却莫名涌上了一阵暖流。然后,轻轻靠上他的肩膀,放松了身体,终于闭上了眼睛,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有收回忽然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这样新鲜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可这样还算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就被打破了,那一夜,我隐身于此的事情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而且发现我的人,还是一向视我如仇雠的安信。我以为,这一次终于该结束了,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救了下来,而代价就是,真相,一个被他苦苦隐藏了许久的真相。
其实,不是没想到过,只是苦无证据,不过,他竟也早已知道了一切,这却让我有些惊讶。初闻此事,若说心中毫不介意自是假的,毕竟若他当初说出真相,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但微一思忖又即释然,当他醒来之时我已然事败被废,若我不肯认错,他即使说出真相也是枉然,而我若肯认错,又何须他来多话?何况那时我还是他的仇人,凭什么要求他无故捐弃前嫌,为我说话。想到此处,心中那一点气闷便即消散。
哪知一抬头却见那小东西正伏在地上哭了个稀里哗啦,不由又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当年那个阴谋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此刻他这个既得利益者却这么一副委屈样子,莫不是存心气人?
本欲不理他,可想到这两天他尽心的奔劳,刻意的体贴,竟一时心软,走了过去。然后,就见到了一双满是惊恐与畏缩的眸子,仿佛被打怕了的小兽,那样地恐惧着另一次疼痛,却已被疼痛摄住,甚至连逃走的勇气和力量也已失去。我见了不由微怔,心中竟莫名一紧,本已到了嘴边的嘲笑,不知为何却被我生生吞了回去。静静望着那双睁得大大的水眸中盈满的惊惧,最终我却伸出了一只手。霎那之间,那双眸中,泪落如雨。也就在那一刻,我胸中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忽然拨动,就如被那晶莹的泪滴滚过,心头怦然一跳,有什么似乎就在这一刻,不一样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疑问一个一个解开,心结一点一点化解,往事如水,流过心中,最终心中只余一片平静澄澈。
冷月西斜,夜阑人静,那个哭得我身上一塌糊涂的小东西,终于哭得累了,靠在我胸口,倦极而眠。软软暖暖的一团,偎在我怀里,却是沉沉实实的,压在胸口,那种重量,仿佛让胸口瞬间产生了一种被充满的感觉。奇怪的感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既然如此,我索性遵从本能,抬起手臂,搂住了他。
靠着床,坐在冰冷的地上,抬头只见深深殿宇空旷而幽暗,窗口明亮的月光根本无法映入大殿深处。望着泻入的银色流辉将窗前铺上了一片雪白,只觉身处之地更加阴暗森冷,只余怀中那人带来了一点生气与温暖,我不觉又紧了紧手臂,这才合眼睡去
只是一夜之间,我们的关系再次发生了变化,好像曾竖立在我们中间的那堵墙轰然倒塌了,彼此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客气疏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随意自然。毕竟在心底最深的伤,最柔软的地方被对方看了个彻底,那个褪出去了所有伪装的自己也毫无保留地展现之后,彼此再装腔作势就实无必要了。
他终于不再那样小心翼翼,而我也彻底收起了之前的谦退隐忍,言辞之间随性许多。初时每当说完一些尖刻的话,心中会不由一惊,可看看他,虽然被我噎得哑口无言或气得脸色通红,却从未发作过,只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怒瞪我两眼也就罢了。我惊诧之余不禁好笑,只觉他委屈的眼神,悻悻的样子格外有趣,不知不觉间言语就越加放肆,后来竟是常常存心逗他了。
那日,他被我欺负急了,忍不住抱怨道,“那个,我怎么原来没觉得,你这张嘴巴如此厉害啊?”
我这才倏然而惊,是啊,从前虽然有人说我言辞犀利,可也从来没到这么不饶人的份儿上,最近那一句一句,简直可以说是刻薄了,怎会这样?
当时随口敷衍了一句,事后忍不住反复思量,终于慢慢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虽怨恨没有了,怨气终究难散,又下定决心放开过去,无法报复,那股怨气不免就化成了一句句刻薄话,不时冒出来,刺他一下,稍稍出口气。而且,谁让他被气到的样子这么有趣。大快我心之余还能给单调的生活增加几分乐趣,就难免我会乐此不疲了,看来这次关系改善的确好处多多啊。
不过,当然也有不好之处。我言辞之间可以随意一些了,那家伙也是如此,而且,他随意的还不只是言辞。那家伙从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如今我们关系缓和,他不用再装模作样扮好人,不免慢慢地故态重萌,色狼流氓的样子又开始露了出来。
那次见他一面叫着我“二哥”,一面色迷迷盯着我,毫无愧色地要求,“再做一次”我简直无语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无耻的人?而且还是我亲弟弟?回神之后,我十分“委婉”地拒绝了他。他本来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脸兴奋期待,若是只小狗,一定已经摇起尾巴了,可听我说完最后一句,人立刻蔫儿了下去,眼睛失了光彩,明明失望极了的样子,却偏偏什么也没说,只塌下肩哭丧着脸,转身要走,若有尾巴的话,一定也耷拉下来了。那一刻我心中忽然一软,鬼使神差一般,一把抓过他,然后,对着他粉嫩的唇瓣就吻了下去。
这是第一次,我主动吻他,那感觉和之前的那些次竟完全不同,意外的甜美销魂。只是我还没真的销魂,他却已然失魂,我不过刚刚开始,他身子一软,已瘫到了我的怀里。我头一次发现,自己竟这般厉害,可唯一的感觉却是,哭笑不得
只是回过头来,我却有些怔仲,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主动吻他?对了,他最近这么卖力,也该犒赏一下,没错,就是这样只是,说是这样说,心中却莫名开始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