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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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 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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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

陆昆仑点了点头,“不错,事有轻重之分,主次之别。就当前的大局设想,我们的主要敌人应该是瓦刺掌权的人,而不是明朝的皇帝。”

林逸士道:“那么依沈头领的意思应该怎样?”

沈匡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我们的周寨主和大伙兄弟的意思。上上之策是使得官军不打我们,相反,要官军和我们联合抵御瓦刺。假如我们又打皇帝又打瓦刺的话,那只有使得自己的力量消耗,反而大大有利于瓦刺的入侵了!”

林逸士摇了摇头,说道,“这想法很好,不过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皇帝老儿就是幕后主和的头子,他肯和你们联手抗敌吗?是不是有点妙想天开?”

周复说道:“皇帝老儿当然是不愿意的,所以我们就要利用这个机会,逼使他非和我们联手不可!”

林逸士道:“皇帝是要任何人都听他的话,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令他听你的话?”

陆昆仑瞿然一省,“不错,所谓内疚神明,外惭清议,做皇帝的虽然可以任意胡为,但做了这等向外邦屈辱求和之事,他还是不能不顾忌老百姓的非议的。否则他也无须叫龙文光替他秘密进行了。”

林逸士冷笑道:“其实这也是欲盖弥彰而已,瓦刺密使来京也己半月有多,满朝文武还有谁不知道?”

陆昆仑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文武百官知道,也只能在暗地里耳语私议,谁敢公开说出来?皇帝高高在上,只要这些私议没传入他的耳朵,他就还可以自欺欺人,当作别人不知道的。”

林逸士道:“那又怎样?”

楚青云道:“皇帝不想别人知道,咱们的办法,就是要他知道已经有人知道!”

林逸土道:“用何办法?”

楚青云道:“我有一位世伯,正是官居御史之职,他为人刚正,平生忧国忧民,素来是以忠臣自诩的,我去找他,把这份密约给他看,请他上疏弹劾龙文光,如此一来,皇帝为了避免自己牵连在内,就只好牺牲这个奸臣了,你们看,这办法行么?”

原来楚青云乃是官宦人家后代,他的祖父、父亲都是曾经做过京官的。

沈匡想了一想,说道:“这方法虽然是好,但有一个甚大的破绽!”

楚青云道:“什么破绽?”

沈匡道:“要是龙文光问他,这份密约,你是怎样得来的?他该怎样回答?恐怕弹劾不成,你这位敢言的世伯,就先要背上‘通匪’的罪名!一个想做‘忠臣’的人,又岂敢背上这个罪名?何况龙文光还可以不承认事实,反而指责他是勾结叛逆,造谣生事呢!”

楚青云颓然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沈匡说道:“楚兄不必灰心,你的主意是好的,只须换一个人!”

楚青云道:“换什么人?”

沈匡道:“不用御史代奏,换咱们的自己人去见皇帝!”

林逸士吃惊道,“让咱们自己人去,这办法行得通吗?”

沈匡道:“只要能见着皇帝,皇帝就非听咱们的话不可!”

“为什么?”

“咱们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还是不大懂得你的意思,可否请你说得明白一些?”

“皇帝统治臣僚,不是最擅于用威胁利诱的方法吗?”

“哦,你是要用威胁利诱双管齐下的手段对付皇帝?”

沈匡好像知道他的心事,缓缓说道:“我可不是异想天开,做皇帝的最紧要的是什么,是想坐稳江山,保持帝位。他要对瓦刺屈辱求和,无非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你说对吗?”

林逸士不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沈匡继续说道:“咱们告诉他,要是他不肯和我们联手抗敌,我们就把这份密约公诸天下,让老百姓知道,皇帝是要投降的,不能指望朝廷来保护他们。另一方面,我们号召义师,替老百姓出头抗敌!”

陆昆仑笑道:“这的确可以吓得皇帝老儿吃一大惊,他本来就已害怕你们的金刀寨主,要是咱们当真这样干的话,金刀寨主更得民心,义师一起,他的龙位还能够坐得稳吗?”

沈匡说道:“要是他答应和我们联手抗敌,我们就答应拥戴他做皇帝,替他保这江山。至于他向瓦刺求和的秘密,我们当然也不会外泄。这样,他权衡利害,理应知道何去何从?”

林逸士道:“不过这样他是被迫和我们联手,恐怕还有反复。”

沈匡说道:“只要官军不敢和瓦刺合作来对付我们。已经是对抗敌有利的了,何况外祸当前,军官也是老百姓出身,十九要抵鞑子的。纵有反复,亦无须过虑!”

终于大家同意这个办法,跟着就是商量人选的问题。

林逸士道:“这个人必须有胆有识,这是无须说的了。他还必须轻功超卓,本领高强。否则如何能偷进禁宫?只怕未曾见着皇帝,早已给大内卫士杀了!”

此次聚会的群雄之中,论武功以丐帮帮主陆昆仑最强,论轻功以渭水渔夫林逸士最好。但一来他们是首脑人物,需要主持大局;二来昨晚之战,林逸士虽没有受到严重内伤,亦已大伤元气,最少恐怕也得调养十天半月,方能恢复原来的轻功。

陈石星自告奋勇,“要是各位不怕我年轻识浅,本领低微,难当大任,我不揣冒味,讨这差使!”

陆昆仑道:“陈少侠太客气了,以你的胆识武功,自是上上之选,不过你只单枪匹马,这……”

话犹未了,云瑚已是急不及待的抢着说道:“陆帮主,请你老人家许我跟陈大哥一起去!”

他们双剑合壁的本领,众人都曾见过,而且云瑚的轻功也极了得,他们联袂入宫,纵使事不成功,脱险也有希望。于是陆昆仑首先同意,林逸士则尚在沉吟,他顾虑到云瑚是个女子,恐有不便。

云瑚继续说道:“让我去见皇帝,还有一样便利,提起我爷爷的名字,那皇帝老儿大概还会记得的。”要知她的祖父云重是明英宗时的武状元,曾任御林军统领,对国家有过很大的功劳,当今皇帝朱见深乃是英宗的长子,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曾经到过她的家里,和她的祖父、父亲都是十分熟识的。陆昆仑道:“对,你若见了皇帝老儿,不妨提起令祖、令尊,说不定他对你的话会比较容易听得进去。”终于,大家一致同意让他们二人担当这个重任。

陆昆仑道:“敝帮弟子有人和宫中的小太监认识、我想贿以重金,当可买通一两个小太监给咱们画出皇宫建筑的大略图形。当然也还是要碰运气,但比较来说,则不至于盲人摸象了。”

众人商量具体进行办法,陈石星挂念段剑平,便与云瑚先行告退。

段剑平尚在熟睡之中,池梁与韩芷也还未回来。

池粱带领韩芷走进屋后的松林,一路上都没说话,好像怀着很重的心事。

韩芷不觉起疑:“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在屋子里说?”

走到松林深处,池梁的脚步是停下来了,但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他凝视韩芷,神情甚为古怪,好像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韩芷不觉有点惊疑不定,忍不住说道:“池老前辈,你怎么啦?”

池梁未曾说话,先叹口气,这才说道:“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韩芷道:“是吗?我爹爹也是这样说的。”

池梁怔了一怔。”长得像不像,怎的你自己也不知道,要爹爹告诉你?”

韩芷黯然说道:“我妈死的时候,我刚满周岁。”

池梁不禁流下眼泪,说道:“你妈是在逃难时候死的。”韩芷说道:“不错,那时我们还未曾找到安居之所。”

池梁难过之极,好一会子,方才能够忍住眼泪说道:“这都是我的罪过,没能照料你的爹娘,唉,你妈的命也真是苦。”

韩芷当然也很伤心,不过怀疑却是不禁更多了。心想爹娘为避战祸以至颠沛流离,娘的死虽属不幸,却也是乱世常有之事,不能归咎于人的。池梁虽有照顾朋友的义务,但正如俗语所说,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朋友?纵使对朋友照顾不周,也用不着这样后悔自咎呀!

“池伯伯,前天晚上,我托楚家的老家人,把我爹爹的诗词遗稿带给你,你收到了吧?”

池梁抹干眼泪,“多谢你的爹爹肯把遗稿付托给我,我的心也安了一些。你不知道,多年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爹不肯原谅我,如今看来或许他是愿意原谅我了。”

韩芷怔了一怔,“池伯怕,你有什么要我爹爹原谅的?我一直以为,要你原谅的是我的爹爹呢!”

“啊,你爹说了什么?”

“他说做过一件很对不住朋友的事情,但他并不后悔!”这两句话正是韩芷一直百思莫得其解的,以她父亲那样正直的性格,为什么做了错事,却又毫不后悔呢?

她充满疑问的目光望着池梁,希望从池梁的口中得到解答。

池梁一声长叹,说道:“其实是我对不住你爹爹,应该后悔的是我!”

韩芷禁不住问道:“池伯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吗?”

池梁没有即时回答,却在低声吟道:

“梦幻尘缘,飘零蓬梗,何堪相语?月冷秦淮,误了三生鸳谱,生生死死浑虚语,莫怪蝉声别树。算吹冷嘘寒,添香问字,徒增凄楚。………

吟声哽咽,只念了上半阙,下半阙就念不下去了。这是韩芷父亲那部遗稿中的一首词,词名《陌上花》,虽然只是念了半阙,词中那股凄凉的意味,已是令得韩芷几乎感到窒息了。

这首词不仅令她感伤,其中还有一个难解之处,令她深感迷惑的。

她父亲写的这首“陌上花”,看来似乎是一首“悼亡词”,但其中一句“莫怪蝉声别树”,她可是百思莫得其解。

她读过的书也许不算很多,但一般的成语和典故她是知道的。她知道有一句古诗:“蝉曳残声过别枝”是指女子负心别恋或者是指妇人再嫁的。“莫怪蝉声别树”似乎是从这首诗套过来的,但是不是还有别种解释呢,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懂的就在这里了,如果这首词确实是一首“悼亡词”,她父亲悲悼的死者当然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可是和她的父亲共同患难,一直到死的。她的母亲既没有负心别恋,更没有再嫁之事,那么,何以这首悼亡词却有一句“莫怪蝉声别树”?

如今她听池梁念她父亲念的这首词念得如此凄凉:“难道池伯伯也有和我爹爹相同的遭遇,少年丧妻?还是只因为他和我父母是好朋友,是以特地挑我爹爹这首悼亡词来念呢?”

池粱念了半阙,就没有再念下去。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和你爹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我学吹萧,我跟他学做诗填词。我写的每一首诗词,一写成就必定先送给他,请他给我修饰。但只有这首词我只是写给自己看的,从不让他知道,我念给你听。”

像念她父亲那首悼亡词一样,吟声一样凄怆,更多了三分幽怨。

韩芷一片迷茫,听他念道:

“春梦香城浑未醒,倩女离魂,没入梨花影。心事眼波全不定,一春风雨长多病。燕燕归来寻旧径,愁锁潇湘,寂寞庭芜静,往事悠悠空记省,平林新月湖光冷。”

“池伯伯,请恕我的冒昧,你这首《蝶恋花》词,可是在怀念你所曾钟情的一个女子么?那个女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错,她是死了。但是过了许多年我才知道的。”

韩芷不禁心头一震,说道:“你写这首词的时候,我爹爹是否还和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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