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放在另一杯茶内让他喝下,令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情,否则,假如江湖郎中有甚异动的话,只要他一动武,药力就会提早发作,那时即使他要抓着殷豪作为人质,亦是力所不及了。
殷纪是因为有了巫三娘子这个巧妙的安排,又有王宗允和官宗耀两名高手随侍在侧,认为万无一失,这才不再顾忌这个江湖郎中可能是陈石星一党,放心让他进来替自己的爱子治病的。
此时,他见这江湖郎中喝了香茶,啧啧称赏,果然是完全没有疑心的模样,心中不觉暗暗好笑,说道:“这是在雨前焙制的极品杭州龙井茶,难得先生欢喜就多喝一杯。”
那江湖郎中道:“好茶不宜牛饮,留些余味更佳。待医好令郎之后,再慢慢品尝吧。”
殷纪知道巫三娘子这种秘制的酥骨散的功效,心想有这一杯已是足够,为了避免露出痕迹,于是笑道。”先生真是懂得品茗的雅士,那么就请先生替小儿医好了再慢慢品尝也好。”
他哪里知道,这个江湖郎中也在心里暗暗好笑。
这个自称姓“管”名叫“不平”的江湖郎中,不是别人,正是“铁掌金刀”单拔群。
单拔群默运玄功,约束住酥骨散的药力,双方正自各有打算,王宗允已经陪着殷豪从内堂出来了。
单拔群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看了看伤势,说道:“殷大庄主,有句话说出来或许会冒犯你,不知该不该说?”
殷纪只想医好儿子,便道:“先生但说无妨?”
单拔群道:“殷大庄主,你想我医好令郎,就不该对我说谎!”他开门见山,戳破殷纪谎言,殷纪倒是不禁又惊又喜了,“看来这江湖郎中倒似真有几分本领!”当下佯作糊涂,说道:“先生何出此言,殷某自问没有欺瞒先生,还请先生明示。”
单拔群缓缓说道:“殷庄主,你说令郎是失足落马摔伤的,但据我看来,好像不是吧?”
殷纪只好说道:“小儿落马之时,我不在场,我是听他自己这样说的。”
单拔群道:“那么就是令郎说谎了!”
殷豪忙道:“先生,你别管我是否说谎,请你说说,凭你的诊断,你看出我受的是什么伤?”革拔群道:“好,那么就让我先说说,看看是否说得对。你不是跌伤的,是给武功高明之士用分筋错骨手法弄伤的,伤你的人,大概是个二十岁还未到的少年!”殷豪父子不禁都吓了一大跳,齐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单拔群道:“分筋错骨这门功夫相当难练,出手必须极有分寸,方能不差毫黍。是以这门功夫练到上乘境界的人,大都是上了年纪的武学修为深湛之士,这样的人,也大都是涵养功夫甚深,轻易不会动气,出手沉着而又冷静的人,但我细察令郎伤势,这人的分筋错骨手法虽然是一流的高手无疑,但下手之时,用的是股‘急力”,显然他当时是沉不住气的。还有一层,年老的人,内力偏于阴柔,尤其在用分筋错骨这种手法伤人的时候,由于这种手法本无须使用多大气力,更是如此。但此人既用急力,又用刚猛之力,故此我敢判断,此人虽然也可算得是武学高明之上,但年纪必定甚轻!不知说得对么?”
殷豪忙道:“对,对极了!先生,你真好像亲眼看见一般,那小贼的确是个看来还未到二十岁的小伙子。”
单拔群正容说道:“大夫必须明白致病之因,方能正确用药。好在我看得出来,否则相信你们所说是失足落马跌伤的,那岂不就会医错了?王宗允只好替主人圆谎,说道:“先生,你别生气,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少爷不想老爷知道他和别人打架,才谎言的,老爷可是委实不知。”
殷纪装腔作势骂了儿子几句,说道:“管先生的医道武学,想不到造诣都是如此深湛,刚才所言,真是大开茅塞,佩服,佩服。相信先生一定能够医好小儿,先生放心,殷某薄有身家,自必不吝重酬。先生你想要——”
单拔群得知陈石星的消息之后,放下了心,微笑说道:“金子不要,银子不要,我只要得回一个人换令郎的性命!”说至此处,突然就把殷豪一把抓牢。王宗允待要抢上前去,已是迟了。单拔群衣袖一拂,锐风扑面,王宗允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大大吃惊:“这郎中喝了混酥骨散的毒茶,怎的还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心念未已,只听得单拔群哈哈一笑,说道:“我好心上门赠医,你们却暗中下毒!这是河道理?嘿嘿,区区酥骨散之毒,就想害我,那你们未免把我看得忒小了!”
笑声中只见他翘起中指,一股水线从他指头射出,热气腾腾,殷纪和王宗允连忙闪开,生怕给毒液溅上。另一个官宗耀在旁,也吓得呆了。
原来单拔群有昔日云重赠给他的用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功能祛毒,单拔群早就服了半粒,喝了毒茶之后,以上乘内功导引它循手小阳经脉流出,此时方始喷射出来。
殷纪定了定神,忙道:“先生,请莫见罪。殷某只因仇家颇多,不能不凡事略加小心。我本待先生替小儿驳骨之后,就给先生解药的。难得先生功力深湛,如今并无伤损,我就在这厢给先生赔礼吧。但不知先生要讨的是什么人?”
单拔群道:“江南八仙中的葛南威!”
殷纪大惊之下,还想抵赖,“管先生,你讨的这个价可真是令我莫名其妙,什么江南八仙——”
单拔群冷笑道:“殷大庄主,你是江南一霸,黑道白道,道道皆通,难道还会不知江南八仙。”
殷纪说道:“江南八仙我是知道的,但我和他们可是并没交情的啊。你要找江南八仙中的葛南威,找到我这里来,恐怕是找错地方了!”
单拔群道:“你当真不知葛南威是在哪里?”
殷纪料想这个江湖郎中不会是从陈石星口中得到消息,于是硬着头皮撒赖到底,“委实不知!”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在你的家中!”
“先生说笑了,我和葛七侠素无来往,他怎会在我家中?”
单拔群冷笑道:“殷大庄主,你身上藏的是什么东西?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老说假话。”
葛南威那支暖玉萧,巫三娘子刚才献给殷纪,殷纪还来不及拿进内室收藏,是藏在罩袍之内的。突然给单拔群说破,不自觉的就用手在收藏玉萧的部拉按了一按。
单拔群继续说道:“别的本领我没有,识宝的本领自信还有一些,你身上宝光外露,我一看就知道是葛南威的传家之宝暖玉萧,你还敢说他不是在你家中。”其实所谓“宝光外露”,乃是单拔群的信口开河。不过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别人身上藏的是什么兵器,他倒是的确可以一看使知的。
“殷大庄主,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好些!否则,可莫怪我不客气,我这个治病的大夫也可以变成讨命的阎罗的!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把葛南威换回你儿子的性命,这宗交易你做是不做?”
殷纪忙道:“先生慢来,我、我、我……”他说一个“我”字就退后一步。
忽听得“轰隆”一声,单拔群面前的一座屏风突然穿了一个窟窿,一股劲风向他袭到。
东门壮故技重施,使出隔物传功的本领,向单拔群偷袭。他以劈空掌震破屏风,倘若单拔群以殷豪当作盾牌,挡他劈空掌力的话,这股刚猛的掌力就会传到单拔群身上,那时他们就有机会可以救人了。
但单拔群是何等样人,屏风背后伏有高后,他焉能没有察觉了东门壮这个偷袭,可说是早在他意料之中。
只见他左手技着殷豪,右掌单掌斜按,轻轻一带,只听得又是“轰隆”一声,对面的另一座屏风登时倒塌。倒塌的声音比东门壮的劈空掌力震破屏风的声音更大。原来他不愿和东门壮硬拼掌力,故而用一个“卸”字诀,把东门壮的这股掌力引过一边撞塌另一座屏风的。
东门壮也是武学的大行家,见他懂得破解隔物传功,如何还敢鲁莽从事,再行发招?他非但不敢发招,而且不敢现身了。在屏风倒塌声中,他早已和濮阳昆吾躲进内堂,他并非不敢和单拔群较量,而是因为他和濮阳昆吾另有更大的任务,帮助殷纪还在其次。既然偷袭不成,帮助不了殷纪,他们也犯不着在这不适当的时机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一座屏风打破,一座屏风倒塌。这刹那间,饶他殷纪是个经历过无数阵仗的老狐狸,也不由得惊得呆了。
屏风倒塌声中,单拔群身形一起出若飘风,虽然挟着一个殷豪,轻功依然不受影响。闪电之间,兔起鹘落,倏的就到了殷纪面前。
官宗耀和王宗允只道他要伤害殷纪,无暇思索,这刹那间也是不约而同的向他扑去。官宗耀用的兵器是判官笔,指向单拔群背心的“风府穴”;王宗允则是以大力鹰爪功,抓向他左肩的琵琶骨。单拔群把殷豪挟在胁下,左手腾不出来,背心和后肩正是“空门”。
三个人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单拔群一个转身,只听得“嗤”的一声响,殷纪的锦袍已被撕破,他一转身,被他挟作人质的殷豪已推到了宫宗耀的面前,官宗耀没有隔物传功的本领,如何还敢进招?百忙中硬生生的把强力刺出的判官笔收回,居然连笔尖也未沾着殷豪的衣角。
与此同时,王宗允只觉眼睛一亮,碧油油的绿色光华耀眼生撷,只见单拔群的右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玉萧,可不正是葛南威那件传家之宝的暖玉萧。
饶是他退得快,也给单拔群衣袖拂起的劲风,刮得脸皮火辣辣的好像发烧一样。
吓得最慌的当然还是被挟作人质的殷豪,在刚才那几下兔起鹘落之中,他吓得叫也叫不出来,此时惊魂稍定,方才大嚷:“救命,救命!”单拔群冷笑说道:“殷大少爷,我若要你的性命,早就让你给你们的人的劈空掌打死了,还用得着我动手吗?”
殷纪武功不是第一流,但由于门客中不乏一流高手,他的见识倒是相当高明的。东门壮刚才所用的“隔物传功”被单拔群化解他是也看得出来的,情知用强奈何不了对方,忙道:“大家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单拔群笑道:“不错,还是坐下来谈谈生意的好。殷大庄主,葛南威的暖玉萧我已经替他取回来了,现在就等着你把他送出来,好让我把玉萧交还给他。””
殷纪说道:“先生慢坐。咱们即然要谈生意,敢请先生赐示真姓大名。”
王宗允在旁边呆了好一会子,此时忽地开口说道:“夫敬,失敬,原来先生是铁掌金刀单大侠!”
单拔群哈哈笑道:“王帮主好眼力,不错,单某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脸上贴金,赐与我一个‘铁掌金刀’的绰号。殷大庆主,你如今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料想也应当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宗买卖了吧?单某平生专管不平之事,何况你擅自囚禁的是我的小友葛南威呢?我和你公平交易,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殷纪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这才吁了口气:“我明白了。好,请你别难为犬子,咱们慢慢商量。”
单拔群跟着回过头来,向王宗允与宫宗耀笑道:“二十年前,我本想领教你们阎王帮三位头领的手段,可惜未能如愿。今日得见,两位身手果然不凡,但我却不免更为两位可惜了。以两位的身份本领何苦为人厮仆?嘿嘿,我劝你们还是遵守云大侠的诺言吧,纵然淡泊生涯,聊胜于充当仆役。”
王官两人满面通红,说不出话。
原来二十年前,令得阎王帮瓦解,三个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