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子路,做成棋盘的。如今这块棋盘,只剩下烧焦灼小半个角了。
陈石星站在瓦砾之中,想起昔日与爷爷弹琴下棋之乐,不禁伤心泪下。
云瑚低声说道:“你的家毁了,我的家也毁了。不过咱们还是可以重建一个家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咱们将来就在原地上盖一座房子好不好?”
陈石星一阵心跳,说道:“你当真有这个心愿?”云瑚点了点头。
陈石星大喜道:“那敢情好,瑚妹,多谢你啦!”
云瑚道:“多谢我什么?”陈石星道:“多谢你愿意和我重建家园。”云瑚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陈石星道:“旧的毁掉才有新的。咱们也不必在这里凭吊啦。”正想离开,云瑚忽道:“咦,我站的这个地方,泥士好松!”
陈石星拨开瓦砾,只见泥土果然有被翻过的痕迹。再仔细察视,有这种痕迹的还不止一个地方。陈石星呆了片刻,说道:“看来就是最近这两天,有人来过!”
云瑚拨开浮泥,地上露出窟窿,显然是在那人挖开泥土之后,又再堆好,并且把瓦砾盖上去,让它恢复原状的,不觉大为奇怪,说道:“那人在瓦砾中东掘西挖,干些什么?”
陈石星沉吟半响,说道:“他是来找寻令尊的那个铁盒的,那个铁盒里有他的拳经刀谱,还有我的师父手抄的几页无名剑剑法?”
云瑚说道:“拳经刀谱,你已经还给我了!”
陈石星道:“可是那人却不知道!”
云瑚说道:“如此说来,这人不是龙老贼派来的了?龙老贼的侄儿曾经抢过你的铁盒,他是应该知道的。”
陈石星:“不错。可能是另一帮人。那些人甚至还不知道当日这把火就是我放的,他们以为我已丧身火窟之中。”
云瑚说道:“这么说,料想这些人还会再来,因为他们只是掘了几个地方,还未曾把这片瓦砾场全部翻过。”
陈石星道:“咱们先到今尊和我的爷爷埋骨之处,请他们两位老人家‘迁居’之后,今晚三更时分再来。”所谓“迁居”,乃是起出骨殖,另行迁葬之意。陈石星早已准备好两个收藏骨灰的坛子了。
云瑚说道:“好,办好这件正事,先回客店。今晚三更咱们悄悄溜出来,在此守候。我也想知道这些人是谁。”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是渐渐黑了。陈石星加快脚步,带领云瑚,走到后山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周围都是乱石堆积,中间却有一块平地,只有他才知道这个所在的。
陈石星道:“那晚我匆匆忙忙把先祖和令尊埋在此间,不久就听见单大侠被那伙强盗追来了。”
云瑚泪涌心酸,说道:“爹爹死得好渗,我却不知,直到如今,方能前来吊祭。陈大哥,多谢你了,最难过的是你的爷爷也受了连累?”
陈石星道:“他们的遗骨是埋在一处的,不过我立有标记,不会弄错。”当下从乱石丛中找出路来,一面走一面说,话说完了,他们也已进到里面了。
一到里面,两人的眼睛都是突然一亮,不觉呆了。
此时天色虽已人黑,但也还有一点落日的余辉,看得见在这空地上有两座坟墓!
陈石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跑上前去,定睛一看,只见这两座坟墓果然是他爷爷和云瑚父亲的坟墓。
坟墓修建得很好,而且立有墓碑,左边那块墓碑写的是“大侠云浩之墓”,右边这块墓碑写的是:“琴师陈公鹤侣之墓。”证明墓中葬的不是别人。
那晚陈石星把骨灰匆匆埋葬,立了标记之后,便即逃跑的。如今标记没有了,却平添两座新坟。“是谁这样好心,难道这是梦境?”他咬一咬手指,很痛,分明不是作梦。
云瑚低声问道:“墓碑上写的陈公鹤侣,可是令祖么?”
陈石星道:“不错,我的爷爷自号琴翁,人称琴仙,但他原来的名字却是‘鹤侣’二字。这是他少年时候所用的名字,知道的人很少。甚至我也不知道。我是有一天翻阅他的一本琴谱,看见有这个名字的印章,问起他来,方始知道这是他久已不用的名字的。”
云瑚说道:“如此说来,修建这两座坟墓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爹爹的朋友,更是你爷爷的老朋友。”
陈石星道:“不错,否则他不会知道我爷爷的这个名字。”
云瑚说道:“你心中猜疑是谁?”
陈石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爷爷有个老朋友名叫丘迟,他和你的爷爷也是曾经在御林军中做过同事的。”
云瑚说道:“我知道这个人,爹爹曾经和我说过的。不过他已经在江湖上失踪多年了。”
陈石星道:“他在一个山村开了一间茶店,兼卖自酿的美酒。后来被我连累,他已经把茶店关门,隐居深山了。”当下把巧遇丘迟的事情,说给云瑚知道。
“以丘老前蜚的身份,本来他是最可能修建这两座坟墓的人,不过他是从来没有到过桂林的。他在与我会面之后,也不可能赶在我们的前头,来到此处修墓。而且这个地方,不是十分熟悉此地的人,也是决计寻找不到的。”他心里隐隐猜疑一个人,但这个人他还未知是友是敌,是以也就不想和云瑚说了。
云瑚说道:“我本来是想把爹爹的遗骨携回故乡葬的,但我在大同的家已经没有了,难得有人给他筑了坟墓,就让他老人家长眠此地吧。陈大哥,你以为怎样?”
陈石星道:“爷爷生前最喜欢这个地方,我回来也不过是想给他筑坟墓而已,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云瑚说道:“可惜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欲谢无从,只好留待将来知道之后,再图报答了。”想起父母双亡之痛,拜倒爹爹墓前,放声痛哭。
“爹爹,有件事要禀告你,妈妈已经回心转意,回到云家来了。她是死在女儿身边的,可惜路远迢迢,合葬之事,只好留待将来办了。不过,爹爹,我知道这是你生平的最大的憾事,如今说给你知道,想必你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云瑚墓前哭诉,哭得荒山的野鸟都跟着哀鸣。
陈石星却没有哭,他心中的那份沉痛,不是哭出来就能发泄的。他跪在爷爷的墓前,拿出了家传的焦尾琴,说道:“爷爷,你临终的时候,把‘广陵散’教给我,如今我弹给你听。”
此时天色已黑,游人早已绝迹,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来的。陈石星不怕给人听见,理好琴弦,叮叮咚咚的就弹起来。
“广陵散”上半阙的调子是欢愉轻快的,陈石星心里充满怀旧之情,弹奏出来的琴音,好像是一家人的灯前欢聚,笑语盈盈。本来在哭着的云瑚,不知不觉也收了眼泪,听他弹奏了。
正在他全神弹奏,将要弹到变调,忽听得几下铿铿锵锵的琵琶声,刺耳非常,把他弹奏的节拍登时打乱。陈石星吃了一惊,停止弹琴。
只听得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咦,难道陈琴翁还没有死,除了他有谁能弹得如此好琴?”
另一个人说道:“毒龙帮的兄弟亲眼见到陈琴翁死掉的,决不会假。”这个人的声音,也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的。
第三个人喝道:“谁人在此弹琴,还不赶快给我出来!”声音又是似曾相识。
原来他们眼前只见一堆乱石,重重叠叠,根本就不知道有路可通,内间另有天地。
第四个人道:“你说陈琴翁和云浩的坟墓是在此间,为何不见?”
第五个人道:“我是从雷家一个老家人的口中听到的,不过这人也是不知道确实的地方,只知在这一带。”
这两个人声音却是陌生的声音了。
最初说话的那个人:“琴声从这里传来,弹琴的人必定就在附近,咱们搜!”
这刹那间,陈石星蓦地想了起来,双目陡然现出杀气!
云瑚低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陈石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咱们的仇人!最后两人我不知是谁。第一个是铁琵琶门的尚宝山,那天就是他和厉抗天联手,在七星岩里伏击你的爹爹的。厉抗天三年之前早已死在我师父的剑下了。第二个是少林寺的叛徒铁杖禅师,原来的法号名叫照空。第三个是我在红崖坡碰上的那个强盗头子,名叫潘力宏。你的朋友江南女侠钟敏秀的坐骑就是给他抢了去,后来又给我抢回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第四个人喝道:“我叫你带我们去搜,你为何踌躇不前?”
第五个人吞吞吐吐的说道:“铁帮主,你、你有所不知……”
被称为“铁帮主”那个人道:“不知什么?”
“据雷家的那个老家人说,一柱擎天曾颁下禁令,谁敢毁坏云浩和陈琴翁的坟墓,他誓必与之为敌。不得他的允许,擅入墓园的,要是给他知道,他也要打断这人的双腿。莫说我不知道墓坟是在何处,就是知道,我,我……”
那“铁帮主”道:“你也不敢带领我们去找,是么?”
第五个人慑慑懦懦地说道:“你老人家知道,小人的本领低微,实在惹不起一柱擎天。我只能带你们来到此地,要搜请你们自己搜吧,我没有踏进墓地,那还不算是违背了一柱擎天的禁令。”
那个“铁帮主”斥道:“窝囊废!好,你不敢惹一柱擎天,你回去吧,用不着你了。我却是非惹一柱擎天不可,哼,一柱擎天和单拔群杀了我的哥哥,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听到这里,陈石星已是了然于胸,说道:“第四个人是毒龙帮的新任帮主,旧帮主名叫铁敖,是他的哥哥。四年前令尊和单大侠在七星岩下约会,单大侠来迟四日,那一天也正是令尊不幸逝世之日,单大侠来到七星岩下,遭受铁敖的毒箭射伤,那晚我碰到单大侠的时候,铁敖正在率领帮众,来追单大侠,一柱擎天雷震岳是和他们一起的。但现在听这个‘铁帮主’的口气,我没有见到的后来的事情,却是雷震岳又回过头来,反而和单大侠联手,把铁敖杀掉了。”
云瑚说道:‘一柱擎天’是我爹娘信得过的侠义道人物,如今你亲耳听到这桩事情,想必不会对他再有怀疑了吧?”跟着说道:“那么第五个人的身份也清楚了,他是本地人,和雷家的一个老家人认识的。”
空谷足音,听得特别清楚,云瑚说道:“他们似乎是向这边走来了。”
陈石星道:“这里乱石重重叠叠,仿佛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他们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要找也是找不到的,不过,当然咱们也是不能不防。”
只听得那个“铁帮主”又在说道:“陈琴翁决不会死而复活,但这弹琴的人却必定是和陈琴翁大有关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想必他就是在陈琴翁的墓前弹琴。”
铁杖禅师说道:“听说一柱擎天已经偷偷回到桂林来了,这消息是从龙家传出来的,料想不假。”
潘力宏跟着说道:“这人若是在陈琴翁的墓前弹琴,他能够找到这个墓地,想必也会知道一柱擎天是藏在何处。”
那“铁帮主”道:“是呀,所以咱们非把这个小子先揪出来不可!”
铁杖禅师道:“可惜刚才咱们打草惊蛇,这小子不敢再弹琴了。”
尚宝山道:“我有办法叫他滚出来!”手拨琵琶,叮叮咚咚的又弹起来。
琵琶声刺耳之极,云瑚只觉焦躁不安,心旌摇摇,似乎“灵魂”就要脱离躯壳似的。云瑚吃了一惊,连忙运功镇摄心神!说道:“这人的琵琶怎的弹得如此难听!”陈石星练过张丹枫所传的正宗内功心法,倒不觉得怎样难受。说道:“这是铁琵琶的独门功夫,临敌之际,用琵琶声来扰乱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