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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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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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意外?
  是巧合?
  还是说,这就是命运——命运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抛进绝望深渊,又垂下一丝脆弱的绳索,诱惑他们奋力往上爬,为微茫的希望苦苦挣扎,于深不见底的窒息中寻得点点喘息的空间。
  吴邪盯着地板上的青铜树枝,朦胧光晕在它上边拂动,像柔和的风吹动水面,漾起若有若无的波纹。青铜树枝上闪烁的磷光随光线变动而发生变化,它们似乎自己在游动,但仔细一看又不是那么回事,它们被外边的光牵引着,或者说,在外面来光的映射下,像开启了光的魔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流动的光影弥散开,让青铜树枝上隐约的光芒变得明显,并组成了一些让他眼熟的符号。
  这些字符熟悉而陌生,但其中有一个,吴邪很肯定自己看到过,它就出现在那个匣子上。
  “老吴,这些图样我好像看过。”
  老痒的话响在吴邪心里,让他心跳几乎停止。老痒说他看过,只是想不起来……
  难道……
  “小哥,是那个,那个……”吴邪听见自己声音抖得甚至无法说出他想说的话,他的身躯也在颤抖,杭州初夏的夜晚似乎突然变得比冬雪更冰寒。
  “嗯。”闷油瓶搂住他,稳定他颤抖的身体,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匣子上的花纹。”
  吴邪闭上眼,然后用力睁开,他脑中闪过几道捉摸不定的光芒,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却无法将它用语言表达出来。深吸口气,说声我不要紧,吴邪推开闷油瓶,跳下床,一把抓起青铜树枝,然后两步跨到桌边打开电脑。
  他要马上联系老痒。
  等待开机的这几十秒如整个夜晚一样漫长,吴邪撑着头,紧咬牙关,浑身仍不停地发抖。闷油瓶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搂住他,一手抚过他汗湿的头发,说放松。吴邪鼻子里嗯了一声,顺势靠在他肩上,感到他温热结实的身体透来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由长出口气,颤抖也慢慢缓下来。
  “我跟你一起。”闷油瓶低低地开口,按他的标准,今晚实在说了太多话,包括某些吴邪以为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话。这时,他手抚过吴邪的脸,又说:“不管怎样,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吴邪深吸口气,往他颈窝里蹭了下,嗅着他身上迷人的气息,低声回答:“嗯,我们一起。”
  所有的颤抖都停下来,此刻,吴邪心里一片澄净,似乎有道透亮的光线从极高处照下来,劈开所有盘旋遮蔽的混沌与缭乱,让他生出勇气,生出信心,激荡他灵魂中对身边这男人的信赖与依恋。他的心智就此重归澄澈,且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坚定、更无畏,像传说中的大彻大悟,像历经万劫后终将一切尘埃放下。
  我们一起,一起寻找层层迷雾后的真相,携手撕碎命运加诸的罗网。不论如何,我认定你,你也认定我,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吧。
  “小哥,我们站在同一边。”吴邪靠着他的肩,轻声呢喃:“这件事……咱俩都算是命运的棋子,给它玩儿得死去活来,我觉得事情并不只如此而已。这东西……这个青铜树的力量,背后牵涉的秘密可能比你所知道的,比我能想象到的都更多。这事儿到现在……我苦,你更苦,千万别折腾自己了,别闷在心里,咱们一起弄清楚怎么回事儿,然后好好过日子。不管怎样,你就是你,我认定了,就跟你过一辈子,就咱俩,一起过。”
  “好。”闷油瓶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两人温热的体温在彼此间传送流转,呼吸因脸颊的贴近渐渐融在一起,温暖了身体,熨烫了心灵。窗外,东方出现一点微光,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就要过去了。
  吴邪点开和老痒的联络。
  出乎他意料,老痒已把事情想起来了,看时间就在吴邪下线一个钟头以后。对吴邪发给他的匣子上花纹的照片,他留了这样一段话:
  老吴,我想起来了,你刚发过来的图样我确实见过,就在青铜树枝上。大概一年半前,有个晚上我那儿停电,闲着没事做,我就点起蜡烛,就着月光整理那几根树枝。没一会儿起风了,云遮过去,月光变得朦朦胧胧,烛光也在不停晃动,我无意中发现青铜树枝上隐约的小闪光在跟着动,慢慢聚出了几个图案的样子,又有点像文字。但是这图样很不稳定,变变角度,或者光影一晃,可能就看不到了。我当时也没很在意,青铜树这么神秘的东西,力量太诡异,实在搞不懂它,我想这只是上边附带的小把戏而已,很快就丢开了。今天你给我看那些照片,我模糊觉得眼熟,想好半天才想起来。要不,你也试试你那个?拿光晃晃,多变下角度,没准也能看见一两个类似的花纹。
  “啧……老痒啊老痒,丫还是这么不靠谱。”吴邪咬牙切齿,简直哭笑不得,对闷油瓶道:“你说他早点儿想起来多好,看到这消息我没准儿一兴奋就不睡了,也就不会做那折腾人的噩梦……小哥,青铜树枝上怎么会出现那种匣子上的花纹呢?”
  “又做了什么噩梦。”比起青铜树枝,闷油瓶似乎更关心他的状况。
  吴邪一愣,猛然发觉刚说溜嘴了,想起那个血腥混乱的梦境,身上不由窜过一阵刺痛。见闷油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吴邪不想他挂心,连忙搪塞两句,说没事,就是之前那些噩梦,乱七八糟的,没什么逻辑可言。他尽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勉强扯出的笑容却怎么也自然不起来,越是想放松,便越是紧张。面对闷油瓶专注而淡然的眼睛,吴邪只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完全无法开口对他说谎,仿佛任何一个不够真实的字眼,都会被他的目光击碎。最后,吴邪只能缴械投降,长叹了口气,低声说:“别担心,小哥,没事的,我……我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都想起来了。”
  是的,都想起来了。这趟长白山的经历,雪夜、星空、隐藏的密道,包括青铜门前……都想起来了。
  “是吗。”闷油瓶声音很轻,他握住吴邪的手,专注看着他。吴邪与他对视,看见他眼里倒映的自己。自己的身影沉溺在他深黑色的眼睛里,这片黑色静谧而柔软,像辽远的夜空,像无边的大海,像亘古的时间,它们微微荡漾着,散出一圈圈深情、隐忍,微带哀伤的涟漪,将自己的身影包裹其中。
  吴邪心头一跳,脸上不由自主热起来。他突然察觉,小哥……小哥也许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更喜爱自己,他爱自己很深,很深。
  这个发现在吴邪心底掀起无声波涛,让他想笑,又想流泪,想立刻跳上最高的山峰呼喊,又想沉入无人可扰的洞穴独自品味。悲与喜的洪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紧密交织在一起,它们奔涌过他身体的每一处,将他所有残留的情感吞噬得干干净净,只余眼前这个男人。
  只留下他矗立在吴邪心中,占据了所有身体与灵魂的归属。
  吴邪感到眼角隐约的湿意,他微微一笑,说:“我都想起来了,小哥,没事的。”
  闷油瓶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他问:“你在青铜门前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说啥好呢?服务器太不给力,与其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或广告游戏,还是把服务器换换吧。


☆、谎言

  你在门前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吴邪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感觉呼吸紧缩,连心跳似乎都停跳了一拍。
  小哥问自己在门前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啊。
  我看到你浑身冰冷,没有呼吸地坐在青铜门前,我一碰你,你的身体就倒下去,倒在我怀里,冰冷沉默,没有一丝生命的残留。
  我抱着你说话,亲吻你,脑袋里却无比混乱,乱得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然后……然后青铜门打开了,我将你,将那一个你送入了门内……
  吴邪嘴唇颤动,盯着闷油瓶寂静的眼睛,那些话在他唇齿间冲撞,被他用最大努力克制着不要冲出去。
  我看见你无生命的躯体在青铜门前。可是,如今你就在我眼前,温热的身体,悠长的呼吸,充满力量的躯体是这样鲜活,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你。
  吴邪张了几次嘴,却发现自己不能告诉闷油瓶看到了什么,怎么可以跟他说我看到另一个你?那一个你死在门前?
  说我看到一个已死去的你?
  不……不能说。
  吴邪抿住了嘴唇,他突然醒悟到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小哥一直被失魂症困扰,被张家惨烈的宿命牵绊,对他来说,自己的存在是巨大的怀疑,是深达灵魂的拷问。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告诉他我看到你死了呢?
  不管自己如何表述,都等于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
  你,张起灵,已死在青铜门前了。
  这绝对不能说。
  吴邪暗下决心,这是自己在这一刻唯一能保护闷油瓶的方式,也是最重要的方式。绝不能让他陷入这样痛苦的思索和疑惑中,他已遭遇过太多太多命运强加的不公与痛苦了。
  吴邪没有出声,闷油瓶也没有说话,平静地与他对视,不屈不挠的目光锁定他。似乎过了许久,吴邪终于再度开口,低声问:“小哥……你说你去长白山时,在门前看到了自己?”
  闷油瓶没有回答,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这件事他方才已经说过了。
  “你看到自己,看到磅礴的青光,这之后的事,便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吴邪继续问。
  “不记得。”闷油瓶说:“我最后的记忆是有人说我赢了。”
  “……谁在说?”
  “我。”他磁性的声音是那样平静,“我的声音在说话。”
  “那……”吴邪又问:“也就是说你失去过两段记忆,对吧。一是你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我家;二是不知跟黑眼镜去长白山时,在青铜门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等等,小哥,如果是这样的话——瞎子没跟你下去,也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把你带上来才对。那,那你当时是怎么从门前上来的?还是走那条通道吗?”
  “应该是。”闷油瓶想了想,似乎有点不确定,“我再度有记忆时,已站在那条通道前,通道关起来了,而我……”他停顿一下,吴邪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接着道:“而你发现自己伤得很重,对吗?”
  “嗯。”闷油瓶简单说了下之后的事。恢复神智后,因伤势较重,外面又起风雪,他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温泉边歇下来进行调养。随身食物药品和武器都在,这对他的恢复有很大帮助。两天后,伤已有好转,他便开始朝外撤,顺利下到山脚,跟黑眼镜汇合,然后回杭州。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听过他简短的回答,吴邪有片刻出神,他想问闷油瓶为什么不在两天后再度打开通道前往青铜门,再去看一次?但转念一想,闷油瓶再强大,他也是个凡人,绝不可能与青铜门或青铜树这样神秘的远古之力对抗,他当时的遭遇中必然有什么超越人力可触碰的东西,让他从潜意识里就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吴邪陷入思索,在心里细细整理闷油瓶的话,这些话中存在一些矛盾,如果说小哥在门前看到自己,然后看到青光,接着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如果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么“我赢了”出现的时间就变得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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