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无几,实因散功这一步太过艰难之故。令狐兄弟却占了极大的便宜,你内力本已全失,
原无所有,要散便散,不费半点力气,在旁人最艰难最凶险的一步,在你竟不知不觉间便
迈过去了。散功之后,又须吸取旁人的真气,贮入自己丹田,再依法驱入奇经八脉以供己
用。这一步本来也十分艰难,自己内力已然散尽,再要吸取旁人真气,岂不是以卵击石,
徒然送命?令狐兄弟却又有巧遇,听向兄弟说,你身上早已有几名高手所注的八道异种真
气,虽只各人的一部分,但亦已极为厉害。令狐兄弟,你居然轻轻易易的度此两大难关,
练成大法,也真是天意了。”令狐冲手心中捏了把冷汗,说道:“幸好我内力全失,否则
当真不堪设想。向大哥,任教主到底怎生脱困,兄弟至今仍是不明所以。”向问天笑嘻嘻
的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在令狐冲手中,道:“这是甚么?”令狐冲觉得入手之物是一枚坚
硬的圆球,正是那日他要自己拿去交给任我行的,摊开手掌,只见是一枚钢球,球上嵌有
一粒小小的钢珠。令狐冲一拨钢珠,觉那钢珠能够转动,轻轻转得几转,便拉了一条极细
的钢丝出来。这钢丝一端连在钢球之上,钢丝上都是锯齿,却是一把打造得精巧之极的钢
丝锯子。令狐冲恍然大悟,道:“原来教主手足上的铐镣,是用此物锯断的。”
任我行笑道:“我在几声大笑之中运上了内力,将你们五人尽皆震倒,随即锯断铐镣。你后来怎样对付黑白子,当时我便怎样对付你了。”令狐冲笑道:“原来你跟我换了衣
衫,将铐镣套在我手足之上,难怪黄钟公等没有察觉。”向问天道:“本来此事也不易瞒
得过黄钟公和黑白子,但他们醒转之后,教主和我早已出了梅庄。黑白子他们见到我留下
的棋谱书画,各人欢喜得紧,又哪里会疑心到狱中人已经掉了包。”令狐冲道:“大哥神
机妙算,人所难及。”心想:“原来你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投这四人所好,引其入彀。只
是教主脱困已久,何以迟迟不来救我?”
向问天鉴貌辨色,猜到了他心意,笑道:“兄弟,教主脱困之后,有许多大事要办,
可不能让对头得知,只好委屈你在西湖底下多住几天,咱们今日便是救你来啦。好在你因
祸得福,练成了不世神功,总算有了补偿。哈哈哈,做哥哥的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在三
人酒杯中都斟满了酒,自己一口喝干。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我也陪一杯。”令狐冲笑
道:“赔甚么不是?我得多谢两位才是。我本来身受内伤,无法医治,练了教主的神功后
,这内伤竟也霍然而愈,得回了一条性命。”三人纵声大笑,甚是高兴。
向问天道:“十二年之前,教主离奇失踪,东方不败篡位。我知事出蹊跷,只有隐忍
,与东方不败敷衍。直到最近,才探知了教主被囚的所在,便即来助教主他老人家脱困。
岂知我一下黑木崖,东方不败那厮便派出大队人马,追杀于我,又遇上正教中一批混帐王
八蛋挤在一起赶热闹。兄弟,那日在深谷之底,你说了内功尽失的缘由,我当时便想要散
去你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当世惟有教主的‘吸星大法’。教主脱困之后,我便当求他老
人家传你这项神功,救你性命,想不到不用我出口恳求,教主已自传你了。”三人又一起
干杯大笑。令狐冲心想:“向大哥去救任教主,固然是利用了我,却也确是存了救我性命
之心。那日离谷之时,他便说带我去求人医治。何况我若不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那‘
吸星大法’何等神妙,任教主又怎肯轻易便即传给我这毫不相干的外人?”不禁对向问天
好生感激。
喝得十几杯酒后,令狐冲觉得这位任教主谈吐豪迈,识见非凡,确是一位平生罕见的
大英雄、大豪杰,不由得大是心折,先前见他对付秦伟邦和黄钟公、黑白子,手段未免过
份毒辣,但听他谈论了一会后,颇信英雄处事,有不能以常理测度者,心中本来所存的不
平之意逐渐淡去。任我行道:“令狐兄弟。我对待敌人,出手极狠,御下又是极严,你或
许不大看得惯。但你想想,我在西湖湖底的黑牢中关了多久?你在牢中耽过,知道这些日
子的滋味。人家待我如何?对于敌人叛徒,难道能心慈的么?”令狐冲点头称是,忽然想
起一事,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一事相求教主,盼望教主能够答允。”任我行道:“甚
么事?””令狐冲道:“我当日初见教主,曾听黄钟公言道,教主倘若脱困,重入江湖,
单是华山一派,少说便会死去一大半人。又听教主言道,要是见到我师父,要令他大大难
堪。教主功力通神,倘若和华山派为难,无人能够抵挡……”任我行道:“我听向兄弟说
,你师父已传言天下,将你逐出了华山派门墙。我去将他们大大折辱一番,索性就此灭了
华山一派,将之在武林中除名,替你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令狐冲摇头道:“在下自幼父
母双亡,蒙恩师、师娘收入门下,抚养长大,名虽师徒,情同父子。师父将我逐出门墙,
一来确是我的不是,二来只怕也有些误会。在下可万万不敢怨怪恩师。”任我行微笑道:
“原来岳不群对你无情,你倒不肯对他不义?”令狐冲道:“在下想求恳教主的,便是请
你宽宏大量,别跟我师父、师娘,以及华山派的师弟、师妹们为难。”任我行沉吟道:“
我得脱黑牢,你出力甚大,但我传了你吸星大法,救了你的性命,两者已然相抵,谁也不
亏负谁。我重入江湖,未了的恩怨大事甚多,可不能对你许下甚么诺言,以后行事,未免
缚手缚脚。”令狐冲听他这么说,竟是非和岳不群为难不可,不由得焦急之情,见于颜色。任我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你且坐下。今日我在世上,只有向兄弟和你二人,
才是真正亲信之人,你有事求我,总也有个商量处。这样罢,你先答允我一件事,我也就
答允你,今后见到华山派中师徒,只要他们不是对我不敬,我便不去惹他。纵然要教训他
们,也当瞧在你的面上,手下留情三分。你说如何?”
令狐冲大喜,忙道:“如此感激不尽。教主有何嘱咐,在下无有不遵。”任我行道:
“我和你二人结为金兰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向兄弟为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
你便为我教的光明右使。你意下如何?”令狐冲一听,登时愕然,万没料到他要自己加入
魔教。他自幼便听师父和师娘说及魔教的种种奸邪恶毒事迹,自己虽被逐出门墙,只想闲
云野鹤,在江湖上做个无门无派的散人便了,若要自己身入魔教,却是万万不能,一时之
间,心中乱成一团,难以回答。任我行和向问天两对眼睛凝视着他,霎时之间,室中更无
半点声息。过了好一会。令狐冲才道:“教主美意,想我令狐冲乃末学后进,如何敢和教
主比肩称兄道弟?再说,在下虽已不属华山一派,尚盼师父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任我行淡淡一笑,道:“你叫我教主,其实我此刻虽然得脱牢笼,仍是性命朝不保夕,
‘教主’二字,也不过说来好听而已。今日普天之下,人人都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
不败。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我之下,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他麾下人才济济,凭我和
向兄弟二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主之位,当真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你不愿和我
结为兄弟,原是明哲保身的美事,来来来,咱们杯酒言欢,这话再也休提了。”令狐冲道
:“教主的权位如何被东方不败夺去,又如何被囚在黑牢之中,种种情事,在下全然不明
,不知两位能赐告否?”任我行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道:“湖底一居,一十二年,甚
么名利权位,本该瞧得淡了。嘿嘿,偏偏年纪越老,越是心热。”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一
口干了,哈哈一声长笑,笑声中却满是苍凉之意。向问天道:“兄弟,那日东方不败派出
多人追我,手段之辣,你是亲眼见到的了。若不是你仗义出手,我早已在那凉亭中给他们
砍为肉酱。你心中尚有正派魔教之分,可是那日他们数百人联手,围杀你我二人,哪里还
分甚么正派,甚么魔教?其实事在人为,正派中固有好人,何尝没有卑鄙奸恶之徒?魔教
中坏人确是不少,但等咱们三人掌了大权,好好整顿一番,将那些作恶多端的败类给清除
了,岂不教江湖上豪杰之士扬眉吐气?”令狐冲点头道:“大哥这话,也说得是。”向问
天道:“想当年教主对待东方不败,犹如手足一般,提拔他为教中的光明左使,教中一应
大权都交了给他。其时教主潜心修习这吸星大法,要将其中若干小小的缺陷都纠正过来,
教中日常事务便无暇多管,不料那东方不败狼子野心,面子上对教主十分恭敬,甚么事都
不敢违背,暗中却培植一己势力,假借诸般借口,将所有忠于教主的部属或是撤革,或是
处死,数年之间,教主的亲信竟然凋零殆尽。教主是个忠厚至诚之人,见东方不败处处恭
谨小心,而本教在他手中也算一切井井有条,始终没加怀疑。”
任我行吸了口气,说道:“向兄弟,这件事我实在好生惭愧。你曾对我进了数次忠言
,叫我提防。可是我对东方不败信任太过,忠言逆耳,反怪你对他心怀嫉忌,言下责你挑
拨离间,多生是非,以至你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从此不再见面。”向问天道:“属下决
不敢对教主有何怨怪之意,只是眼见情势不对,那东方不败部署周密,发难在即,属下倘
若随侍教主身畔,非先遭了他的毒手不可。虽然为本教殉难,亦属份所当为,但属下思前
想后,总觉还是先行避开为是。倘若教主能洞烛他的奸心,令他逆谋不逞,那自是上上大
吉,否则属下身在外地,至少也教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任我行点头道:“是啊
,可是我当时怎知道你的苦心?见你不辞而行,心下大是恼怒,其时练功正在紧要关头,
还险些出了乱子。那东方不败却来大献殷勤,劝我不可烦恼。这一来,我更加中了他的奸
计,竟将本教的秘籍《葵花宝典》传了给他。”令狐冲听到《葵花宝典》四字,不禁“啊”了一声。向问天道:“兄弟,你也知道《葵花宝典》么?”令狐冲道:“我曾听师父说
起过这部宝典的名字,知道是博大精深的武学秘笈,却不知是在教主手中。”
任我行道:“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
主传给下一代教主。其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废寝忘食,甚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便想将教主之
位传给东方不败。将《葵花宝典》传给他,原是向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