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遁出几十里,地火骤然爆发,汹汹热浪火焚四野,几乎可以看见一条赤金火龙冲天长啸,暴怒不已。
苍生默默地看着地火威势,一阵后怕。“还有阳铁遗漏,可惜了。”
“这正是主上用意,剑师不必介怀。”
“恩?”
吾不留不欲多作解释,道:“地火尚需三日方渐渐平息,阳铁也尚需处理,剑师等上一日,吾不留便将阳铁奉上。”
“好吧,我也要准备铸剑之物。”
百里之外,超轶主看着冲天火势,眸光微微一闪。
步武东皇见状哈哈一笑:“南冕你不说话,代表这异状必是你的阴谋又成功了。”
“好友啊好友,为自己的败战找理由,吾该表示对你的失望吗?”
“你这招转移话题还是用得那么熟练啊。需要吾去追杀一下你的下属吗?吾猜他身上必定带着阳铁,怎样,要赌吗?”
“你追杀不了。”
“……你不要告诉本尊你把算盘打在你孙子头上了。”
“知我者,东皇也。另外,他一定没叫过你爷爷,你还是死心吧。”
“那本尊就少不得要发泄一下怨气了。”
“哦?上次的败果未让你学到什么吗?”
“学到了如何让你再躺三个月,怎样,要试试吗?”
“身为好友,吾诚恳地告诉你,吾之修养有底线——北风逆星汉!”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心悼
地火果然恐怖……
灼烧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情绪,三个时辰不到,尽管仍是地火玄脉外围,苍生的眼瞳已经泛起红芒,一股暴虐的情绪隐隐而生。
地火有灵,摧毁万物为业,纵然只是一点点微弱的暴躁感应,都足以燃起杀戮欲望。
偏偏这两日诡异地心神不宁。
勉力死守灵台清明,双目死死盯住在赤焰中煅烧的剑胚……还差一点,不能放弃。
阳铁一点一点化作金色晶状液体融入剑胚,过程缓慢而煎熬。
这柄剑,成型的过程中不落凡尘,不沾人手,纯粹以剑意操控锤炼,几乎穷尽心神。
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疯狂做法。
天下极致之剑,该是如何?
静思三日,不得而知。思绪轮转,很多年前,有人也自问过同样的问题。
什么才是极致?
——天下无人能越,便是极致。
——快意江山,豪饮春秋,吾之极致。
——哪有极致?随心、随性而已。
我的极致,是什么?
执念的人傻,但没有执念,便难问顶峰。
矛盾,但诡异地合理……这便是规则,是平衡,或者说,是天道。
若是这样,这把剑,便斩天!
一念风雷惊,浩瀚苍穹怒。雷云回旋,誓诛异端出世……
轰天巨响,紫电雷蛇,悍然划破寂夜,一时天地混沌。
身影端坐,心不惊,身不动,一念逆天任风雷。
便在天雷噬命一刹,情势陡变,包裹着剑胚的怒焰一阵翻腾,凝成一头巨大狼头虚影,狼首转动了一周,血红狼眼直视劫雷,一声怒嚎,张开巨口。四周天雷竟受诡异吸力,挣扎着被吸入狼口之中。
剑型初成,便自行抗天,若苍生此时是清醒着,必然会不可置信。
劫云受挫,一时翻滚不息似要再降天劫,但狼首火灵凶戾更甚,纳四周地脉玄火为身,眼看一片火海中将要爬出一头玄火巨狼,狼首却是一顿。
苍生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
劫云散,地火息。
苍生揉了揉眉心,看着四周仿佛被摧毁的一地狼藉,茫然:“怎么会这样……”
回首一看剑胚,只见一柄粗糙巨大石剑斜插在已经废弃的地脉上。
苍生愣了……怎么会是这个德性?
曾经,苍生为了让自家的剑的造型帅一些还特地去找师娘补习过美术,自问笃剑师出品的剑那都是剑花级别的,有小家碧玉的比如说清风渡,也有端庄娴雅的比如澡雪,更有风骚妩媚的比如兰陵不笑生《芙蓉帐暖》第一百七十二回的香柔姬……啊跑题了,总之如果不是基因变异,这把流火阳铁之剑……是个怪胎。
绕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巨大石剑转了一圈研究半晌,苍生宽慰了些许——
原来是剑中所蕴地火之力过于庞大而自行石封了。
届时再以日晖晶魄养剑,外面那层石封一旦脱落,此剑必会化茧成蝶,艳惊天下。
唇角不由得微扬,重剑向来以霸道凌厉著称,剑主……莫非一定要找那种肌肉男?
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太雷了。
要压得住此剑的剑者,须得根基雄厚,武者四气、剑道修为至少要达到完虐自己的级别……
此时此刻,苍生悲伤地想起一个人——尘外孤标意高人。
那些年,丧子之痛阴影犹在。
苍生阴暗地想就算自己把剑A了也不要把孩子送到真·轧钢机·大野狼手里……
此时,石封之剑乍然一阵轻颤,随后竟似撒娇一般,剑身向苍生怀里靠过去。
苍生瞬间被千钧重力压倒在地。
但,这并不妨碍苍生的父爱大爆发。
好~不跟别人就不跟别人,以后咱父子俩(?)相依为命以后要和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啊~天生就如此有灵性,以后一定出息啊~
尽管被压得几乎吐血,苍生爹还是温柔地拍拍儿子(……)的剑身,运足气力慈爱(?)地把石剑背在身后,毫不吝惜地自身本命元气贴身蕴养。
这回铸剑血本下得太大,心神剑意几乎枯竭,没个半年是缓不过来了。苍生自是有经验,虽然地处大漠深处,但神兵天象到底瞒不过那些大能,早晚会引得麻烦。自己就算人脉广,但是偶尔有利益熏心的却也是个变数。
不再迟疑,化光前往雨钟三千楼。
渊薮悲号,苍天泣血。
殿宇倾颓,风中弥散着的沉重剑压昭示着绝代剑宿内心的恨火。
曾是把酒同欢,曾是笑谈风云……为外七修袭杀,此恨何消?
“律弹铗还未醒,不过武脉皆废,已交由莺夫人照料。然后,吾想问……那三人还留吗?”
“你要说什么。”
“亲手杀了日吹烟,吾已经难以冷静决断了。你处理吧。”缓缓拭去月戟上残余的血迹,面色淡淡,却是不复往日轻松。
“便依你先前分析的,此事源头毕竟是恶鬼三凶……”顿了顿,终是忍下心头杀意,漠然道:“囚于通天道,是吾赐予他们的活命之机。”
“鬼言尚需解决,你的决定很正确。”叹了口气,道:“不日吾将带鬼瞳和三机忏前往无涯之涯,以寻妥善之地封存。”
“看来你和吾之想法偶同。”
“隐世吧……不用瞪,吾不是就这么消沉下去了,等待时机而已。”
“武道七修之完整,吾必负责到底。”淡淡一声,却是让兄弟临行前放下心来。
有时候,兄弟发疯时,你要么劝住,要么跟他一起发疯。
但有时候,兄弟发疯时,自己就算也疯了,也需要保持冷静。
过命兄弟,从不需解释。
“我走了,记得替我告个别。”
花雪犹带泣……
无端端地,心头微痛。
连同昨日战胜的喜悦也冲淡了许多。
慢慢洗却面上油彩,如玉柔美的面容,露出一丝困惑。
艳刀安静地横陈桌上,映着明明灭灭的烛火,陡现杀氛。
“今夜,你似乎特别想杀戮。”喃喃自语,不知是对刀,还是对自己心头那一抹毫无来由的暴躁杀念。
沉寂片刻,在桌上堆积的战帖中拈起一折以铜雀为饰的,雪绒衣衫缓缓自肩头落下,难以言说,便不言说:“那便杀吧。”
今夜,江山快手,无端端地,想杀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祭
“……战事忙乱,吾亦将不日赶赴前线,楼主日夜处理事宜病重以致不便见客,请剑师见谅。”
接过唤雨冰华,苍生沉吟片刻,道:“我倒是还认识一些杏林友人,若有需要,你可来寻我。”
剑者并不善于言辞,但也感到苍生的善意,抱拳道:“多谢。”
事罢苍生微微偏过头凝视剑者背后竹鞘长剑,道:“你的剑可有名?”
“舍得。”
苍生却是闭上眼静静感受北海无冰的剑气武息……很哀伤,但——“幸蒙救赎的剑,很幸运,你不可辜负。”
曾闻笃剑师能辨百器之意,聆万剑之音,破剑上瓶颈,起初他还以为此种传言荒诞,但现在,他亦深深感到一种知己之感……人生在世,能共鸣者几人?
喂喂你那一副敬重的眼神是在闹哪样~
苍生轻咳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心口一痛,莫名恐慌哀恸。
“剑师?”
“无事……”话虽是这么说,苍生却是心生不祥,皱着眉头,半晌缓缓道:“我……还有事,告辞。”
“请。”
夜趁星暗。
粘腻的血让握剑的手虚软无力,沉在阴影中的眼却始终怨毒地盯着血月白衣。
艳刀泣血,轻颤的刀身,悲恸难抑……
白日里一封飞书,墨染血腥,却是迟来数月的同修之亡……
那人的笔触,平淡得让人心惊。
就好像,一开始就未曾打算让他参与内外七修之争一样。
吾还不够资格与你刀剑并立么……或是,你,从未认同过吾。
“吾……认输。”
失望地垂下眼,终是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无名杀意,牡丹如画依旧,却是平白多却一分血腥。
见刀者收刀止武,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身影忽然暴起,锋锐剑芒刺向刀者后心。
刀者身不动,眼露寒光,眨眼间反手一扬,身后袭来之人的面容凝固在狞笑的一刻,血溅的艳,让玉色似雪的刀,越发凄艳……
如雪,如血。
暗处的人惊呆了,没想到江山快手竟然真的敢下杀手,嘶哑道:“江山快手……杀死少主,家主不会放你干休!”
哈……你是谁?你家少主的命,比先前死在吾手中的武者金贵吗?
现在的吾,只是需要一个开杀的借口。
意琦行……你还当吾是兄弟吗?还当吾是兄弟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刀者的痛,只有用血来抚平。
再不复温和,语出淡漠:“江山快手候教。”
原来,我从来都不曾慈悲。
一回到飞鹅山,苍生就被星狼弓拉到一边咬起耳朵:“你怎么才回来。”
苍生有点发懵:“怎么了?”
“绮罗生怪怪的。 ”
“他来了?”苍生问道:“是武决输了?”
“不像……你快去看看吧,他再喝下去,老子的酒窖就空了。”
苍生大惊失色……酗酒?这不像师娘这种风雅的人士会干的事啊,完了完了莫非是情变了?
苍生瞬间有一种离异家庭的危机感……单亲家庭的孩子听说很苦逼,不是陷入各种抛弃就是被后爹后娘各种虐待,肿么能让这种悲剧发生?!
星狼弓惊悚地看着苍生的脸色大变,然后一身气势陡然暴涨,最后一脸凝重地一副超级赛亚人状态雄赳赳气昂昂地狂奔去后山——
娘的这一副我是爱情结晶谁都不破坏我爹妈感情的诡异气场是怎么回事?
星狼弓歪着头想——今天一定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
后山之巅,清幽月色,映照月下一方雪影黯然。
酒残未醒,醉色虽艳,难掩眉宇间一抹悲凉。
现在的绮罗生,还不能看淡生死,还不能放下……只能,只能在杀或醉中寻找着还活着的错觉。
“你来了。”
陡然觉得气氛不对,苍生满腔的话语止了声,沉默半晌,才试着问道:“我听说你心情不好……”
是啊,是不好。
收住想一诉的悲恸,绮罗生回头复杂地看着苍生,这孩子的剑境,若是让他知晓,行差踏错一步……
“嗯?”见绮罗生目光复杂,苍生更加疑惑。
绮罗生闭了闭眼,踢开身侧堆积的酒坛,沉声道:“跪下。”
苍生一噎,却见绮罗生目光中并无开玩笑的成分,犹豫了片刻,面东而跪。
“别问吾原因,跪下,磕三个头,算是还了情……”
双膝触地的一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