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四月,在曾经无比亲密的两个同盟国--中国和越南--的边境上 ,突发的战火震动了全世界。这个故事,发生在这场大战的前夜,故事的主人公, 是四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人物┅┅(一) 天又黑了,蚊虫盘旋的嗡嗡声像飞机刚刚起飞时螺旋桨的轰鸣。 喷了过多的灭蚊剂,这仅容两个人可以并排平卧权充前沿哨所的山洞里,空气 在闷热潮腥中,又多了令人窒息的不伦不类的一股邪香。 洞口外一片漆黑,就像整个世界都被封闭在一瓶墨汁中,连狗吠虫鸣都淹死了。 洞外不到二十米处的崖头上有奇妙的光斑在跳跃,细看什麽也没有,黑成一片 浑然。 模糊看见赵来子一手端枪监视洞外,一只手伸进裤裆,小心地挠,嘴里轻轻嘘 嘘着。 “忍着点吧,挠烂了往後没法打籽了。” “不是,”来子说,“我要撒尿。” 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从暗处摸过个空罐头瓶:“你他妈别就那样撒,洞里快 长狗尿苔了。” 我俩用树枝架起的“床”离地不够一尺,只为了躺在洞里,身子底下能通通风 ,但来子总是侧过身掏出那鸟就撒尿,弄得洞里总有一股尿臊扑鼻。 “你要敢撒,我揪下你那鸟。” 我吼着。来子接过了空罐头瓶,听声音他果然是尿到了瓶里。 暗里又有道光闪过,只听崖头有声沉闷的爆裂声。随即,听到几声叽哩哇啦的 越语叫骂。 来子吃吃地笑了。 崖下,是道不足二十米宽的山谷,对面的山坡,就是越南人的防地。就在崖头 那边,也有个越军的前沿哨。 这里是前沿的前沿。两道大山对峙着在这里靠近,山谷的谷底铺满均匀细碎的 砂砾,恐怕在几百上千年前,这山谷是一条河,至少也是一条溪流。越南那边一道 沟口的山坡上,越南佬用沙袋树枝铁皮垒了个棺材样的哨所,里面装了两个越南兵 。我们这里,在这个天然的石洞外,好似自天而降的一块巨石,恰恰形成了伸向对 面的一个平台,这巨石高不过三米,宽不过两米,逼仄得山谷好似特意垒起了半道 石坝,越南佬怕观察不到这“石坝”两边,就把那哨所修在恰恰面对这崖头。 这似乎很触犯兵家大忌,因为我们踞高临下。其实,这两个哨所毫无军事价值 ,不过就是显示双方的寸土不让,寸土必争。就在我们这四个当兵的背後的大山上 ,在那茂林荆丛中,才布下了千军万马,不只有无数互相监视一举一动的眼楮,还 有足以摧毁这山林的兵力和重炮,一触即发。 来子就悄悄对我说过:“咱俩一时不撤,这仗一时就打不起来,多昝让咱火速 撤离,顶多五分钟,就会爆发出一条震惊世界的新闻。” 他的估计准确。每天,不过是我们那位河南侉排长冲步话机准时问四遍:“有 情况吗?” “没有。”来子每次都是这两个字。 侉排长每次却总要唠叨几句,诸如敌人侵略我之野心不死,战争危险随时存在 ,我们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是光荣的前哨,肩负着人民重托,党 的信任,以示我们寸土不让的严正立场┅┅“他也没别的可说。”来子放下步话机,嘟囔,然後就催我,“把衣裳穿好, 注意军风纪”,然後,出洞,下崖,巡逻┅┅那边的小老越见我俩下崖,也抄起枪出动,于是在这窄窄的沟里就出现了荷枪 实弹把脸扳成石头模子样的四个兵。 山沟挺长,足有五百多米,无论阴天亮晌,两边沟口看去总是片蒙蒙的浓雾, 出了沟两边都是几里宽的平地。过去,两边都有村子,谁家做米粑缺个石缶,就往 对过村子去借,用不着打申请受审查等批准签什麽“出境证”。现在,那里还是片 平地,但是,田荒了,连荆棵茅草都割尽了,只有两边的大山在默默地对峙。 我们就巡逻在这条沟里。四个人一字排开,从这头走到那头,挺胸昂首,目不 斜视┅┅他们一个是三十多岁的老兵,精瘦腊黄的脸,腮上布满丝丝缕缕的血筋, 一个看去不过十六岁,比老兵矮一头,粉里透红的一张圆脸,骨噜噜转一双滚圆的 眼,肥嘟嘟一双大耳朵,福相。 我和来子给他俩起了外号,背後把老兵叫成“腔子”,把小兵叫成“嘟噜”。 “喂,‘腔子’、‘嘟噜’┅┅”有时,来子就冷不丁一脸严肃地喊他们。他们俩 听了,莫名其妙,一个就更伸长脖子更像一具只剩了骨头架的“腔子”,一个瞪大 眼紧闭住嘴,就更显出满脸无处不是圆形的“嘟噜”状。赵来子就笑个前仰後俯。
哈哈一笑过後还是巡逻。 巡逻渐渐引出了小把戏,四个人走着走着,不知是谁带头故意把对方往一边挤 ,挤着挤着四个人就都走到沟的对方二分之一地盘上,然後对方又往这边挤┅┅其 实没见任何上级的指示,这四个人总是不知不觉站成齐刷的一排,也不用任何人发 出号令,一起迈右腿,一起迈左腿。有一次“嘟噜”迈错了腿,像倒线似的还紧倒 两步取齐。见我看他,小圆脸立刻绯红,羞答答低下头半晌,活像出操时走错了步 被人发现,怪难为情┅┅巡逻过後,就是互相的监视坚守。 “操!要不就两边谈和,要不就大干一场,来个鱼死网破,就这样乾熬着,是 要把咱的鸡芭熬得长出角来不成!”来子总是烦得不行。 我说他:“长不出角来还烂不掉吗?” 因为洞里奇潮奇热,我们都已开始烂裆,糜烂,流黄水,奇痒,不留神就挠掉 一块皮,露出鲜嫩的红肉,被汗一浸,又奇痛。 我们很眼热还在身後的战友了,他们虽然也处于紧张的战备,但在太阳光充足 的时候,还可以脱个赤条条的从容晒一晒,阳光和清爽的空气是治疗烂裆最有效的 良药。我们不能,连部派人送来的给养,联系工具步话机,一切等等都和我们坚守 在那洞中。我们在洞侧也搭了个茅草棚,白天坐到那里乘凉通风,但在那“腔子” 和“嘟噜”的视线之内,必须衣帽齐备全副武装地维护军风纪--军人的形象。 来子总叨念:“操!是不是把咱俩给忘了,怎麽不派人换换咱们。” 但是,每天在步话机里和侉排长通话时,或连部通讯员来送东西时,他却一字 不吭。 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情况的持续,恰恰说明人家并没忘记我们。 赵来子是安徽合肥人,大我三岁,我二十一,他二十四。 我参军後三个月新兵连训练过後,被分到了营部警卫排,来子是宣传干事,兼 做电影放映员。不久,部队从内地调赴这广西前线,宣传工作加重,因为我是在美 术上有些专长的,就派来做他的助手,帮他出墙报,画幻灯片。 赵来子黑森森的,大眼楮,有一副挺而尖的鼻梁,他常自诩他全身都具备足以 做人体模特的线条。 我俩占据了一间十平方米的斗室,既做宿舍,又做工作室。 来子的性情活跃得像只不会停闲的小白鼠。他几乎是逢人就说笑话,谁也估量 不出他肚里装了多少系成圆圈拴了弯勾的话,他随意接过别人的话头开玩笑,主题 总是离不开脐下三寸那方宝地。 他交给人东西,就说:“给你一家伙,十个月後见公母再起名字。” 他招呼别人帮忙,就说:“来,咱俩干一把,你可先洗乾净了。” ┅┅ 人们喜欢和他这样开玩笑,不说不笑不热闹。我也和他开玩笑,把他的名字加 了白话解。我说:“你的名字其实是文言文,‘赵来子’翻译成白话,应叫成‘赵 (照)你来一股子’。” 他笑嘻嘻反击:“对,小肖,就是这意思,本来是照你来一股子。”他加重了 “你”字。 我忙说:“是照我┅┅” 他哈哈大笑:“对,没错,是照你┅┅” 其实军营里和别处一样,闲时的最开心的话题也是男男女女,“食色性也”。 和来子混熟了,他竟说我是个“坏小子”。 “我说,凭你个坏小子,没勾搭过人家大闺女,我不信!”来子说。 “我要说实话,你更不信,我搭的‘常伴儿’有一打。” “吹呗。” “唬你是死小老越。” “凭这话口,你该┅┅领教过一番云雨。” “咱不像你那麽没出息。” “放屁!咱┅┅童男!”他神情十分得意。 “还他妈‘人参娃娃’呢?” “对喽!”来子大笑,“养人,你吃不?” “吃!怕你不敢┅┅” 甚至,他在和我洗澡时,在我已脱衣上床时,会冷不防拍了我的屁股,怪声笑 道:“好周正的小屁股,是专门为我预备的吧,哈哈┅┅” 如果,这玩笑统统当成什麽“错误”追究,那真就是苏三进了洪洞县--没有 一个好人了。同性间互相以性的目的开玩笑,几乎公开而普遍,打逗着,追逐着, 笑闹中大喊一声:“我操你屁股的,你给我站住!”没人恼怒,更没人以此作“流 氓”论处,军营里也如此。
我和来子的玩笑却发展着。 来子开始和我动手动脚,寻机会就狠狠吻我一下--而我,说心里话,很觉愉 快。 我在读初中时就领教过这种愉快。 我的个子高,座位在教室里最後一排,而且是在墙角。 那时,同学中私下就已充斥着性的话题,朦胧的,不明所已的,把遗精说成“ 流油”。 是在冬天,大家穿得都很臃肿。同桌的宏祥悄悄对我耳语:“我昨晚‘流油’ 了。” 已经上课,他很有些神不守舍,大概还在想昨夜的事。他想着,借着棉衣的掩 盖,竟伸手到了我的裤内,我暗中躲他,正在上课,躲不开,那感觉却又有些求之 不得,心神不定,也就不再躲。身上窜动着一种潮热,是一种要飘升的浮动,轻飘 飘的愉快┅┅其实,不只是我和宏祥,男同学之间不只流行这话题,也流行这游戏┅┅来子和我又发生了这游戏。 而突破这游戏界限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我刚洗过澡回宿舍,来子盯了我看,眼神迷迷瞪瞪,趁我背着他收拾床上 的东西,他猛地拉下了我的短裤┅┅还应该说实话,我没恼,我反而逗他说:“怎麽,馋啦,真想照你来一股子啦 ?” 他是那样异样地笑着,说:“我真馋了,只怕你┅临动真格的就舍不得┅┅” “舍得,来吧,┅┅”我想像着和同桌宏祥分手後已久违的那种愉快。 来子却不是这样。他猛把我扑倒在床,顺手拉灭了电灯,他抱住我没头没脑地 狂吻。 我的心急剧地跳,惊惶中也涌动着似曾相识的贪婪,我也抱住了他,他的滑腻 的皮肤茸茸的汗毛怒张的肌肉的弹性通过我的手向我传递着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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