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萎缩的左腿,畸形的显现,像是一条十岁孩子的腿放到了二十岁成人的身上,腿上的皮肤干燥且粗糙,膝盖和脚踝的骨头异常的突出,而大腿和小腿却像是一根畸形的肉肠,一节一节,若是仔细的看,就会发现腿上到处是细密的针眼,有的泛黑,有的是红红的一点,在关节的部位还有着大片的青紫。
娴娴明显的愣住,而白圣衣却侧过头,不敢看她,他真的怕,怕看到一丝的嫌弃和鄙视,更怕看见恐惧和厌恶
直到腿部颤起丝丝麻意,他才转过头,只见一只白嫩的小手在丑陋的腿上不断的挼搓。
“娴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疼吗?一定很疼吧,这么多的针眼,一定很疼。”没了知觉的腿竟被那一颗颗眼泪灼痛,他真的感觉到,像是硫酸滴在腿上,烧灼着他的肉,也烧灼着他的心 。
“不痛,一点都不痛。”拉起她的手,拿过金针,似证明一般插入穴道,“我一出生便是这样,爹为了让我的腿可以不萎缩,这些年不断的用针刺激穴道,各种相关的药也都尝试,可是还是不尽人意,我永远不能正常人一样。小时候,我只能看着别家的孩子挽起裤腿跳到河里抓鱼,而我却只能拿着拐棍看着他们,每当听见有人嘀咕道‘跛子’‘瘸子’的字眼,我就会不自觉的发怒,对身边的人发脾气,不断的挑剔他们所作的任何事。后来,我慢慢知道就算是神仙下凡我的腿也好不了,我渐渐沉默,不愿开口,更不在外人面前拄拐,因为我讨厌他们的眼神。”
他不自觉的开口,说着任何人都没有听过的心声。
她静静的听着,可握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
“它很丑,没有人会喜欢,因此从我可以自己下针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看过我的腿,他知道我不愿,因此从不强求”
拔出金针,腿已经有着麻痛的感觉,看来今日是不可能行走了。“娴娴,帮我拿里衣更换,不能让娘看出端倪,咱们还要按时去进早膳。”
微微臻首,她快步取了里衣和儒衫,递与他。娴娴本欲帮他更换,可是右臂的伤却实在是不允许,只好拿了自己衣衫,踱步到外间。
换好了衣衫,发鬓却成了问题,就是手再灵巧,这一只手也没有办法盘发啊!
“我来帮你!”白圣衣推着轮椅站在门梁之下,“梳子给我。”
娴娴疑惑的递过梳子,满是怀疑的问道:“你会梳鬂?”
他牵动嘴角,并未回答,只吩咐道:“你低一些,我够不到你。”
不知为什么,心虽是疑惑,可是身子已经蹲下到合适的高度,全然的一副快来给我梳头的状态。他的手轻柔的在头上摆弄,虽是看不见,可是依旧可以感觉到手法很是娴熟,“你真的会梳头?”她满是讶异。
“不要动。”摆正她的头,“我自是会梳,不会做的事情,我从不逞强。”
听着这话,娴娴的脸一红,不禁想到自己逞强烧菜的事情,可是又不甘这样,硬是说道:“我不信,你就一次都没有逞强过?”
“没有。”淡淡的声音,很是确定,但娴娴却有些失望。
“我还是不信,你总是会有逞强的时候的。”她执拗的说道,白圣衣微微一笑,对于她的别扭并不在辩白,专心在手中的发辫之上。他并不会盘什么复杂的发鬓,不过简单的月牙鬂、一把头还是梳的很是利落的,谁也不知道,童年的他在没有玩伴的时间里,唯一的消遣便是藏在床下的一个布娃娃,夜深无人的时候,娃娃稀疏的头发总是会梳上一个好看的发鬓。
“白圣衣,你怎么会梳头的呢?”
“自然就是会了,我也不知是怎么会的。”
“你经常给女孩子梳头吗?”她忽的很是在意。
“你是第一个。好了,去照照吧!”
娴娴欣喜的站起身,在铜镜前左顾右盼,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无论是头上的发鬓还是他的答案都让她很是兴奋得意。
意外受伤
“爹、娘早。”娴娴伴着白圣衣进到饭厅,扬声问好,秦楠见他二人面容倦怠,可是眼角亦然的喜色,不禁想到他们新婚燕尔,且是欢心的站起身,“娴娴,快坐下,今日是我亲自做的早膳,你要多吃一些,不然可是嫌弃我的手艺哦。”
娴娴看着桌上,软点蒸糕、素菜香粥,一应俱全,不禁讶异,“娘,这都是您做的?”
秦楠一笑,连连点头。可是转眼在看娴娴,只见她眉头微皱,一脸的沮丧。“娴娴,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她忙摇头,小嘴微噘,叹息般道来:“我是羡慕娘您的好手艺,媳妇这辈子恐是都做不成这一桌早膳了。”
众人正是不解,栀子却失声一笑,白圣衣眯眼一瞪,他忙敛住笑意,低下头。娴娴微窘,也不隐瞒,“我是不会做饭的,我做的膳食定是会吃坏肚子的。”
秦楠一笑,热络的揽揽她的肩膀,“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做饭呢?我刚嫁给他爹的时候,每次用膳后家里的佣人都是要备上消化药汤的。”
“真的?”她讶异。
众人皆看向白领南,只见他苦笑着摇头,“你娘那时候可是烧了不少的厨房,挺着这肚子却还生龙活虎的拿着炒勺乱作一通,她自己倒是吃什么吐什么,只吃白粥,可苦了我的舌头,每日被甜酸苦辣不停折磨。你娘怀着身孕,府中上下都是敢怒不敢言,怕惊了她的胎,衣儿啊,你爹我为你,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啊!”
“怎么?你这是在抱怨了?”秦楠挑眉娇嗔,白领南连连求饶,惹得大家都笑意不止,白圣衣戏谑的颦了娴娴一眼,娴娴一想起他吃自己烧的菜也不由得苦笑连连。
两个人眉眼之间的情意,自是逃不过爹、娘的眼睛,可是他们二人却是乐见其成,满心欢喜,本以为儿子定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可如今看来,不管如何相识,他们此时已是情深。
“来,娴娴不理他们,吃这个蒸糕。这可是我最拿手的,里面的料足的很,葡萄蜜枣,芸豆红丝,女孩子都爱吃,若雪那丫头一口气可以吃上两个。”
“哼,姨娘还记得我爱吃蒸糕吗?我还以为您是有了媳妇就不要我这外甥女了。”
白圣衣的眉头微皱,嘴角也沉了下来,左眉微挑,“若雪,你这是怎么跟娘说话呢?”
若雪立在门口,眼里满是气愤和委屈,今日一早,佣人竟将早膳送到了房内,怎么,她连出门吃早膳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秦楠何等聪明,一看便知,这丫头是在故意找茬,也不恼怒,“雪儿,既然身子没有不痛快就过来吃饭吧!姨娘还以为你身子不爽,央人送了蒸糕给你呢。”
若雪见姨娘不怒,心下也有愧疚,可是转眼一见娴娴碗中的蒸糕,便如芒刺在背,硬是说道:“是吗?我倒是以为姨娘是为了这个闲人不让我出来才送了蒸糕吧!”
“放肆!”桌子被猛地一拍,吓得众人一惊。
只见白圣衣一脸恼火,“班若雪,该有的礼貌都到哪里去了?谁是闲人?她是你表嫂,还有,你不要以为爹、娘宠溺你,你就可以没大没小,目无尊长。这里是落日城,这宅子也是我白圣衣的宅子,这宅子的命字还是表嫂的名字,你若是学不会尊重就离开。”
“白圣衣,若雪是无心的,你的话太重了。”娴娴见若雪脸色大变,忙劝慰道。
可是她一出声,若雪怒火全然冲她而去,她端起桌上的香粥,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亦然的泼到娴娴身上。
“啊”娴娴全然没有料到她会动手,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脸,热腾腾的白粥却全泼在手臂之上,快速的动弹加上灼热,右臂的伤口亦然裂开。
“娴娴”白圣衣紧张的扶住她,脸色已是大变。
“若雪,你怎么可以这样?”秦楠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忙是拿帕子帮娴娴擦拭。
若雪见众人都向着娴娴,更是委屈,“只是一碗粥而已,用的着这么紧张吗?”说着,她故意一撞桌子,桌子的一角正好撞在娴娴被白圣衣扶着右臂之上。
“啊”撕了的伤口加上撞击,一瞬的疼痛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血慢慢的渗出,已经染红了衣袖。
“栀子,把她给我绑了,丢到柴房。”白圣衣怒吼道,气的双手发颤。“娴娴,忍一下”
秦楠和白领南一听,心里暗叫糟糕。白领南本要求情,可一见娴娴衣袖已是满是鲜血,神色一晃,“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这一问,大家才发现娴娴已经痛得脸色苍白,若雪也不敢再闹,有些怕了的吱吱呜呜道:“我,我不知道她有伤,我”
“栀子,你先带表小姐回房。”秦楠利落的吩咐,快速的取了药箱子。
顾不得再多,白圣衣亦然撕了娴娴的衣袖,解开包扎,只见寸长的伤口,全部裂开,鲜血加上凝结的血伽很是恐怖。
“这是刀伤,怎么这么深的伤口啊?”白领南一见,拿起小镊子递给儿子。
白圣衣接过细心的挑去血伽,“娴娴,这回我让爹给你缝上,你忍一下,他的针法很好,定不会留下像虫子一样的疤痕的。”
秦楠拿着软巾擦拭着她额上的汗,“娴娴,你放心,他爹别的我不敢担保,这缝伤口可是一绝,连圣上都是称赞的。”
娴娴勉强一笑,其实她并不在乎是否会落疤痕,此刻倒是担心白圣衣要如何解释她的伤口。
白领南已经认好针,“若是用麻药恐会恢复的不好,媳妇,你就忍一下,我手法很快的。”说着便已经开始缝了起来,白圣衣握紧她的左手,“就好了,就好了”
她的头被揽在他的肩头,听着他一声声的安抚,疼痛真的好像轻了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他说的,她便会相信。
“好了。娘子,你带媳妇去休息,我跟衣儿去抓药,媳妇血气亏损的厉害,恐要补上一阵子了。”
秦楠应声,遣着佣人要抬起椅子,“娘,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别逞强,若是在动到伤口就不好了,女孩子还是娇气些好,听娘的。”秦楠不容她再说,“你们小心些抬夫人回房。”
娴娴一离开,白领南便支开了厅内的佣人,一脸严肃,“说吧,是在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弄伤了而已。”
“衣儿,跟一个大夫隐瞒病情并不是聪明的举动。你今日一进来我就不解,以你的身子和造诣,就算是加上药浴想要压住情蛊,恐也要伤上三日,必是卧床不起才对。可是你精神虽是萎靡,但身子并无太大亏损,反而媳妇血气亏损的厉害。她的伤口,若是弄伤只要包扎得当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厉害,还有,我甚是不知,为何在府中还会受到刀伤呢?”
白圣衣无法辩白,只得硬着脊背,道:“既然你已经猜到,又何必问我。”
白领南站起身,眉头紧皱,“衣儿,我要知道全部,你希望你没有走歪门邪道。”
他微微讶异,“歪门邪道?”
“相传花族的蛊毒可以以血喂养,可是这血气之事必是害人害己,衣儿,断不可”
听到这里,白圣衣哑然失笑,原来爹是在担心这个。“爹,我是医者,断不会信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况且就算是血气喂养,中蛊之人已是蛊鼎,迟早会一命呜呼,这道理我又怎会不懂呢!你若是担心这个,就大可放心,我绝不会那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