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因此郑朗去了西北后,朝堂上没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王珪呢?
西夏经济的崩溃,准备更充分,使得未来伐夏比史上胜机更大。但若是背后有人捅刀子,胜负就不好说了。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灭国之战!
非是郑朗疑心,这个后背在未来十分重要,关健到几十万将士的生死,四十多年磨剑能不能成功。将它交给王珪,郑朗多少有些不大放心。正在他担心的时候,赵顼已经问到这个问题:“郑公,何人接替吴卿?”
随着西夏经济崩溃,伐夏已箭在弦上,不可能是郑朗,得准备郑朗离开朝堂后接班人事宜了。何人接替,在赵顼心中最佳人选确实也是王珪,但因为在刘挚一事上的表现,赵顼心中同样不大放心,所以才有此一问。
其实问了,也证明了他在考虑王珪。
郑朗不好说不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陛下,可以下诏于端午在御道举行阅兵仪式。”
第九百一十三章 打压
郑朗说的阅兵仪式,乃是一箭双雕之举。
第一是士气。
军队改制,大肆裁兵之后,兵费仍占据宋朝开支的六成多。这个兵费不仅是付给兵士的粮饷,还有,盔甲武器制造保养,后勤供给以及运输成本,军队所用的各种物资,边境各砦堡的维修费用,买马养马,等等。兵费是大头,但只占据其中的一半之数,可这一半之数得养活大量禁兵、蕃兵、乡兵与厢兵,以及各种壮丁弓箭手、保丁的照顾。
朝廷是花了许多钱,但摊派在个人身上,却是有限的。即便是兵士,又分成各个等级,就是一个等级薪酬也不一样。改制前厢兵,上者仅给月俸三到五百钱,下者只给酱菜钱与食盐钱。禁兵下者仅给三百钱,不过还有其他的待遇,就是下等禁兵也比上等厢兵强。而上等禁兵则给月俸钱七百,其他待遇也翻了一番。而塞满了各个贵族子弟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一百三十五营上等禁兵月俸钱是一缗,其他待遇翻了三番。
后者一年的薪酬加上各种待遇,几乎达到六十缗钱,有这个收入自然不愁衣食,况且他们本身家境就不错,所以连搬一个行李,还要喊百姓做挑夫,这些人进入军队,不是来当兵的,而是来当少爷的。
而一些中下等禁兵一年各项收入也不过三四十缗钱,仅能勉强养家糊口,若不好,遇到一个贪墨严重的将领,层层克扣,只好让妻子做军妓,若妻子长相丑陋,只能整天想其他主意,养一家老小。也就是说能养家的,没有战斗力。有战斗力的,因为生计,没有心思去战斗与训练。
更要命的是宋朝重文轻武,武将与士兵都遭到社会的岐视,因此民间有谚,好铁不做钉,好汉不当兵。
改制后要好一点,然而郑朗也有种种顾忌,不敢将步子跨得太大,这些弊端仍存在,包括克扣粮饷,只能说现在吃空饷的将校少了,一些有能力与武艺的壮丁渐渐成了中下层将校,战斗力在提高。
甚至郑朗一度将禁军家属向郊区安顿,减少禁兵家属的生活成本,使禁兵安心。不过想要全部矫正,那是不可能的。
好一点,可兵士仍是宋朝的下等职业。
这个大阅兵,让百姓看一看宋军的威严,让更多的百姓对宋军认同,提高兵士的自豪感与积极性,也提高了一些士气,那么未来大会战胜利的机率又加了一筹。
似乎是一条理由,但赵顼有些狐疑,他说的是宰相人选,非是战士的士气。
郑朗又说道:“陛下,接替吴相公人选固然重要,但有一件事更重要。西夏经济崩溃,帝党与后党矛盾会更激化,时机也就说来临就来临,伐夏远比接替吴充的人选重要十倍百倍。”
赵顼点了一下头。
为了这一战,甚至在仁宗时代就在布局,有可能动用各种禁蕃乡兵五十万,若加上民夫人数会更多,动用的钱帛更是海量。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郑朗又道:“战争乃国家生死存亡大计也,不可不察,上下不齐心,都不利于战争,何况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当初李继迁还未成气候之时,我朝征服都未成功,况且现在西夏已成了气候。这不但需要将士骠勇,还需要上下一心。若连阅兵提高士气都不同意,一旦开战,就是不反对,也不会赞同。”
说得比较含蓄,不讲拖后腿,放暗箭,而是说不赞同。
但赵顼会意了,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
这番谈话,是君臣私下里的谈话,其他人不知道。第二天都堂会,郑朗又提出阅兵一事,讲了前面的理由,未提后面。
而且有许多便利的地方,为了迷惑西夏与契丹,章楶去了西北,却将刘昌祚等大将调回京城,整编军队,宋朝禁军又是主要集中在京畿一带,举行一场阅兵,不需要太多的兴师动众。
但郑朗前面说出,后面就遭到吕大防与王珪的反对。
吕大防认为没有必要阅兵演武,会浪费许多钱帛,会破坏祖宗家法,让武将重新抬头。
前面理由并不重要,就着京城一带的兵士阅兵,虽用钱帛,不会太多,几万缗足矣,这点钱帛还是在朝廷承受范围之内的。后面理由才是吕大防内心深处的话。
王珪却说了一个让郑朗意想不到的理由。
开封城御道宽达二百步,是最理想的阅兵场所,但终点就是宣德门,一场阅兵动用数万人马,万一有失,国家就会动荡。即便无失,也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后人中万一有不宵之辈学习,朝廷危矣。
这是一条歪理,什么人有本事在宋朝这种制度下,能完全控制几万军队作乱?有这种本事,何须控制几万阅兵的将士,只要控制防御大内的几百名将士,就有可能实现心中的野心了,那样风险岂不是更小。
实际他与吕大防一样,担心郑朗这一步步的激励,又会发生唐朝的悲剧。再往深处说,不是自发地在维护士大夫的利益,天大地大,士大夫必须最大。
但再进一步往深处想,就让人感到不愉快了,宋朝有许多人想消灭西夏,这是众所皆知,然想与做是两回事,宋人不但想消灭西夏,还有人想消灭契丹,有这个能力么,再如契丹,也有人想消灭宋朝,一统天下,可能么。实际宋朝却已经在准备真正动手,不过为了契丹与西夏有防备,至今只有少数几个大佬知道。
宋朝伐夏之始,也就是郑朗辞去宰相之始,这几个大佬同样知道,也就是说郑朗呆在相位上可能不满一年时间,仅花费几万缗钱,又不是制度上的变动,为什么不能让一让,况且伐夏是郑朗领手,功成反而功高震主不得不退,失败将会留骂名于史册,一生的努力化为一旦,郑朗必然很慎重,为什么不能理解?
到了今天,又有郑朗的教导,赵顼心智成熟,但没有作声。郑朗同样没说话,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
两人不作声,吕王二人也不好再唠叨,可是有些机灵的大佬心中略有些疑惑,有点儿不对,这些年来郑朗有大的举措,皆于都堂会商议,这是有意培育宋朝的民主作风,不搞一言堂。许多时候种种措施都有人不同意,然后郑朗逐步说服,甚至修改方案,重者都能否决。再架上他从来不摆架子,弄得宰相不象宰相,反而象是一个罪人。当然,正是这种低调的作风,让赵顼与高滔滔十分信任,下面的臣子敬仰。但这次为什么连只提了一下,随后连说服都没有了?
这件事也就略过了。
随后契丹派使来宋,并且带来了许多礼物,耶律洪基此时很昏暗了,连选派大臣时都做了一个荒唐的举动,将大臣分成甲乙丙丁六等,然后掷骰子,一就是甲,二就是乙,掷到一就选甲,掷到二就选乙。但耶律洪基不是傻子,粮食在这落后的年代,是每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宋使去贺元旦节,带去赵顼的诏书,耶律洪基大喜,又派使带着许多海东青与骏马,以及其他礼物赴京,大侄子,你很不错,咱们两国是兄弟之国,等等。赵顼有气没气地接待。
没办法,他还好一点,赵煦上位,整成了孙子。
契丹使者来,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观察,看这些农作物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有,聘请一些老农去契丹,宋朝从倭国引进的水稻,送到契丹了,但契丹那有人会种水稻,这得从宋朝请人去辽东指导。
还未到成熟的时候,但各种作物长势颇得喜人。
张方平带着这几名使者到郊外看了看,然后说了一件事,就是收获还不能交给契丹,因为种子从大洋彼岸引进过来的,有一个适应进化过程,最少到后年,才能真正交给契丹。这些年宋朝大肆培育改良作物种子,天下纷纷扬扬,契丹也知道,张方平说法很合理。四个使者又亲眼目睹宋朝派了专人细心在照料着这几种作物,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宋朝。
就在这时,朝廷忽然下旨,将王珪与吕大防外放,以张方平为平章事,范纯仁、张璪为参知政事,张商英与薛向为枢密副使,吕公弼与章惇为枢密使。张璪上位还是因为郑侠案,在郑朗默视下,郑侠案不了了之,张璪却没有放过,暗中查访,查到冯京头上,正是冯京唆使,郑侠才有这个胆量的。实际不可能仅是冯京一人,还有其他人,郑侠案与王安石下马案若将真相揭开,不知道会牵连多少官员,但揭开了有什么作用,只能让士大夫产生更严重的分裂,况且高滔滔顾全丈夫面子,根本不想揭开。郑侠案没有牵连到其他人,相反的因为富弼是冯京岳父,张璪弹劾冯京,导致富弼下台,去了洛阳养老。这是郑朗在西北发生的事,郑朗虽然反对,却不能阻止。东府现在变成韩绛、张方平、郑朗、范纯仁、张璪,西府变成吕公弼、章惇、曾孝宽、薛向、张商英。
这次两府大臣的大调动,群臣大哗。
与阅兵事无关,连王吕二人自己也没有想到阅兵一事成了他们二人仕途的试金石,而是这个人选。
郑朗执政到今,一直在执行着异论相搅的政策,可是这一次来了一个暗黑无比的转变,范纯仁是郑朗学生,张方平是郑朗好友,韩绛与章惇是郑朗死忠,薛向与张璪是王安石提拨上来的,是坚定的改革派,其中薛向在杭州时还担任过郑朗属下,曾公亮是郑朗的好友,因此曾孝宽对郑朗十分尊重,就差点执父礼相待,郑朗与张商英来往不多,可张商英是郑朗提拨上来的,只有一个吕公弼还因为郑吕两家的关系,动向暧昧。
现在的两府几乎等于是郑朗的一言堂了。
难道郑朗晚年坠落了吗?
接着第二道圣旨又引起喧哗。
萧浚与淑寿公主订下亲事,两年后淑寿公主下嫁给萧浚,萧浚就是耶律浚,但这件事更机密,外界皆认为他是郑朗收留的第三个养子,执政宰相的儿子迎娶公主不是不可以,宋朝公主也没有那么金贵,但作为一名权臣,还呆在相位上,让其子迎娶公主,同样是破坏了祖宗法制。
就在这两道圣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消息在流传,郑朗不久就要辞去相职。
郑朗呆在相位上,作为他的养子迎娶嫡亲的公主是不大好,但他辞去宰相,其子迎娶公主也就没有什么了,甚至因为这一变,变成了外戚,辞去了相位,也等于是淡出了政局。
其实这时候提出这桩联亲,将耶律浚推出前台,不是太好。但迫于诸人的争执,不得不为,并且郑朗还有一个用意,自己要下去,可不是真正致仕,离致仕时间还有好几年,得将西夏事了,特别是伐夏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