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说起来,指挥失误,也是吃了败仗。
将范雍换下来,自己没有证据,即便换下范雍,换其他文臣上去,是一样的。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感到很糟糕透顶。
努力赚钱吧,多赚一些钱,国家有了经济,就能提供更充足的后勤供给,作战时效果会好些。
孙内侍不敢作声,来的时候赵祯关照过,一定要说清楚,要问清楚。
“还有其他策略?”
“元昊必反,杀郭劝!追封嵬名山遇!为开战做准备!”
“郭知州是士大夫。”
“士大夫也要杀,孙子怎么说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事关到国家存亡之道,郭劝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还不杀,杀什么人?要么对陛下说一声,臣将杭州关押的数名死犯全部释放吧。比起郭劝的罪孽,他们简直不算罪了。或者臣用钱买郭劝的人头,明年若臣策成功,以后每年可以为国家带上几百万贯,甚至上千万贯的收入,用这些钱换郭劝一个人头,不然边事,臣永远不会过问,也不会发一言。说到此了,我不想再说。”
富弼拽了郑朗的衣袖。
郑朗不客气地说道:“富兄,我知道你与郭劝是朋友,我与郭劝也认识。但私情不能带到国事上,若有一天,我犯下这样的重大错误,也主动寻死,以谢天下。汉朝时李广仅误军期,以军法杀之。郭劝有什么功劳?难道夸夸其谈也算功劳吗?若不是富兄戾气不重,还知道以国事为重,吏治有为,作为你们那群君子党们,我也会看不起,甚至会想方设法将富兄排挤出杭州,以免耽搁我的大事。”
富弼哑然,何来如此大的怨气?
孙内侍道:“二位不用争,我来还有另外两件事。”
这件事他知道的,包括皇上在内,都有些理亏,而且皇上此时在宫中十分后悔。更明白此时郑朗的心情,说了那么多,国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事情发生了,恼怒不用说了。
“说。”
“范仲淹在江东的事,你听说没有?”
范仲淹到了江东,这个圩朝堂也在吵,各有争执,郑朗树了一例,关健没有能吏,虽是样板,但许多方面其他的大臣或是德操不够,或是才能不够,除极个别的知州做得稍好一些外,大多数州府为了圩在争吵不休,有的吵得厉害,迫使知州将修的圩停了工。
于是范仲淹苦思冥想之下,想了一策。
不是大户们要争地吗?
也不划地了,别说什么祖宗法制,祖宗仅是指荒地,不是指圩地。那时候大兴修圩还没有出现呢。因此所兴修的圩田全部划为官圩,除了太平州与少数平安分配下去圩田除外。
不是大户的,也不是贫困百姓的。想要地可以,给你,但必须按照实地交纳税务。
一一公平分配不可能了,但丈量实质地亩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是新圩,官员为了政绩,惟恐报的田数少了,想隐占都不可能。以前修的私圩,也不当数,有诏书,任何人等不得私修私圩。
不服,难道你种了国家的地,不管是官地,或者你私人的地,就不交纳税务了吗?
不纳两税的很多,刘娥执政与赵祯执政最大缺陷,皆有些心软,但正是心软,让豪强大着胆子兼并,以前也有,可大规模兼并正是从他们手中开始的。一兼并与瞒田,等于是不纳税。可正规的法令,豪强也要交两税的,不但要交两税,为了平衡贫富差距,豪强还要纳差役。
谁敢回答俺就不纳税?
然后再下令,因为是官圩,所有任何大户人家只能收佃农每亩地一斗租子。凡多收者,任佃农告发,所得圩地全部罚没,连耕都不让你耕种。凭什么种了官家的地,高价剥削佃农?
若有陷害阻拦佃农者,轻者笞杖,重者刺字流放,并且罚其金给予佃农补偿。
还会有利,可利很轻,无耻的讨要到一千亩地,能收租子一百斛,再扣去管理的人手,以及其他费用,仅能得五十斛。但又能有多少人要到一千亩。若是一百亩两百亩,利更薄。况且原来手中就有一部分私圩的耕地。
三条命令一发,分岐全部解决,可各大户人家与豪强吵翻了天。
辨不得,只好用太平州的故事来弹劾范仲淹。
范仲淹一听说,行啊,若论分配公平,我斗胆说一句,连郑家子也不及我。
你们那一个想从官田变成私田,全圩百姓商议好了,我前去处理。
说到做到,没有做不好的,主要有没有公平之心,能不能放下身体。有的人不服气,聚集起来,喊范仲淹分配,贫困百姓的地好分配,郑朗做的一些事也有着借鉴作用。
将地划了一划,划成三等分,按田亩分地。鼓励百姓诉冤,地分得少的,一告状什么都知道了。最难的正是大户豪强,但有心了,取证不难,原圩是多少,从哪儿到哪儿,大户瞎说,可有百姓眼睛盯着。一一十成十的补偿。比郑朗做得公平,在郑朗手中过了一趟,最少剥去了四分的地,后来又利用了一些手段,如今太平州大户实得的地,最少缩水了六成。
一个圩一个圩的来。
豪强遇到这个痴人,一个个傻眼。
于是纷纷告黑状,怨气冲天。
为这件事,郑朗还上书替范仲淹做了辨解。做得好,天下间只有范仲淹一人才能做好,我都不行。
不过随着老范累得半死不活,告黑状的人更多,赵祯在皇宫里看不到的,而且范仲淹触犯了更多大户豪强的利益,连京城都有许多官员附和,赵祯有些摇动。
为此事又刻意问了一下。
郑朗说道:“我在太平州做的事,是一个样板,力求尽善尽美。不过太平州有了芜湖港之利,他州却没有,因此可以仿校,不能全部照搬。范仲淹已经做得快接近这个完美,虽有弊端。”
“弊端?”
“任何事只能理论的接近完美,包括我在太平州,同样有弊端。范仲淹这样的分配,必然产生大量官圩,皇帝心软,很有可能看到是官圩,于是赏赐给大臣,害了百姓,误了国家,所以臣当初在太平州时,努力地将所有圩田分给私人,让它成为私圩,正是杜绝这种滥赏。”
孙内侍苦笑,不但是杜绝,连郑朗自己带头谢绝了陛下的美意,绝赏圩不受。
“其二成了官圩,虽是一策,那是圩已经量出来,可以后会有更多新圩,那么会谎报耕地面积,以惠大户。范仲淹在,情况会好一点,然而他一去,官圩必然会成为官员与大户勾结的最丑陋场所。因此,以臣之见,国家还要制订条例,隐瞒圩田者,当以重罪处罚。至于京城诸多告黑状的事,你对陛下转告,陛下若连这些黑状都相信,不杀郭劝,臣以后不会在边事发一言。圩是臣所开,若圩田未为国家得利,百姓受益,臣将杭州这件事办好,以后立即退隐回乡,终生不在为官。”
富弼再次苦笑,刚才将君子党们贬得一无是处,可现在又用一生的仕途力保范仲淹。
为何?
但很快郑朗又说道君子党的事,道:“上月初,陛下戒群臣勿得朋党,此举非有错也。又,李相公进言,近岁风俗恶薄,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更是嘉言。朝廷可以拥有不同的政见,还可以争论,这是一种良性争议。比如我们站在这里看西湖,是一景,站在对面栖霞岭上看西湖,又是一景。每一人的思想不同,认识不同,想问题也不同。故我多向他人请教,包括妻子,学生,官吏,工匠,农民村夫,各行各业,听他们的意见声音,再想再思,然后再举政,即便这样,还不断地出现错误,不断地纠正。这种争论的过程,也是一种良性竞争的过程,一种完善的过程。夫子说三人为师,况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一旦结党,事情会很严重。不管是什么党,它都是党,排除己见的利器。君子党以范仲淹为首,还不是大恶,一旦奉李林甫那样的人为首,会成什么?国家立即颠覆。然而识人之难,谁个不知?次之,说易行难,一行便有非议,富兄你也来到杭州多时,能不能做每件事,都让每一个满意?一旦朝堂上只有一个声音,就象天地只有太阳白昼,没有了星星夜晚一样可惧。而且君子党们好,或者吕党好,越来越专横,只要不同意者,便是小人,便是敌人。我做事已经很周全很小心了,同时也很努力,却也成了某些人的小人行列,一次次的攻击。我虽不是君子,但成了小人?奇怪来哉。”
孙内侍同样摇头。
富弼无言。
是石介干的好事,什么人能攻击,可不能攻击郑朗啊。
“你对陛下说一句,只要敢结党,敢提党,提一次贬放一次,无论任何人,包括时局艰难,若吕夷简继续向以前那样勾结大臣,成了暗党,同样不得重用。朝廷如今什么都缺,唯独人才不缺。就连内侍之中,也有张惟吉、蓝元震、孙全彬这些能宦。”
孙内侍突然脸红起来,嚅嚅道:“郑知府,孙全彬正是在下。”
“是你啊……”郑朗咳嗽了好几声,这真闹了一个乌龙。
富弼也看了孙全彬一眼,此人为赵祯使南海时,一路察所过州县吏治民俗,回对以公,得到君臣一直好评。陕右群盗杀凤州巡检,又派出此人前去立即将群盗剿灭,当值郑朗夸奖。
但此人大放光彩的是在以后,无论在西北,或者岭南平叛侬智高之乱中,表现皆很突出。
郑朗自潮地说道:“所以我说国家不缺人才,连陛下垂询臣,也遇到一个能宦,看看杭州,聚集了多少精英。”
不但朝堂大臣,在西北一旦战役打响,又出了多少武将?
有的将领英勇智慧,丝豪不亚于任何朝代的名将,不过在宋朝悲催的制度下,于是一起悲催。
继续说道:“我不但指吕夷简,包括范仲淹,继续同意一些君子结党,围绕在他身边,那么继续放在外任,比如眼下的江东转运使,或者他职,不得进京。”
至于那个庆历新政,不要当真,一场闹剧罢了。倒是王安石发动的熙宁变法,真要做得小心一点,倒颇有积极意义。
富弼又拽了郑朗的衣袖。
郑朗道:“富兄,为什么我这样说,二十年后你便知。”
眼下富弼肯定不知道的,他不反对君子,但反对现在君子党所谓的君子,更反对这个党。
“两位,我只带个话,你们别争。”孙全彬立即阻止,在君子党当中,富弼同样是一个骨干分子,所以朝廷一些人有意将他放到杭州,就想郑朗薰陶的。可不能因为自己,导致两人反目成仇,那么影响了另一件大事,未免不美了,接着说道:“陛下,还问李用德的案情。”
这件大案也传到京城。
与李用和无关,两人除了同宗外,几乎是八代也找不到关系,但毕竟是同宗,这时代宗族也是一种认可的关系,出了这档子事,李用和在京城也感到尴尬。郑朗迟迟不判,越拖李用和越是尴尬。
“你对陛下说,案子未决,是臣没有查出来真正的凶手。”
“不是李用德?”
“可能会是,可能会不是,但李用德必死无疑,他作下的罪孽太多了。不过陛下问了,正好有些事,臣也要向陛下说一声。第一,这个案件,是怎么查?”
“怎么查?”
“是深查还是浅查?”
“有何区别?”
“浅查臣仅查真正的杀人凶手,深查,那么将相关的私盐贩子,以及亭户与勾结的官吏一起查出来。”
“郑知府,当然深查,盐乃朝廷最重要的收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