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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心可嘉,轻敌了。
这也是牺牲的最高宋朝官员。
死的人太多了,有官兵,有百姓,不在乎蒋偕一人,关健是仲简的处执,蒋偕斥责并没有冤枉仲简,这是一个极不爱民的官员,但却有守城之功。最后旨定,窜谪仲简官职,魏瓘修防广州有功,以魏瓘代之。这也是一条案例,可以仿照王全斌入蜀,有功,可害了百姓,不奖反罚。将百姓生死摆在战功之上。
另一个人却更难处执。鄜州大水,延州驻兵广锐与振武二指挥皆是鄜州子民,听闻后求副都署王兴,同意他们返乡察看亲人生死。王兴不准,两营兵士相率逃归,回到鄜州后其亲人却让朝廷用以工代赈方式安置到其他地方兴修水利。这些兵士又不敢向官府询问家人下落,聚谋为盗,州人震恐。知州薛向派亲事谕之曰:“冒法以救父母妻子,人之常情,而不让你们归,乃是武帅不知变故耳。听我的话,速归收你们亲属死尸,有家人尚在人间者,我会统计于册转告给你们,则贷汝等擅还之罪。不听我的话,汝等无噍类矣。”
众兵士径入,拜庭下泣谢,境内自安。
朝廷闻之本来想嘉奖,但又传来一条消息,说是鄜州大水,是薛向不能及时卫城,导致水淹坏多处军民庐舍,诸多百姓死亡,虽事后修葺妥当,又有安抚逃兵之功,同样也有过失。赵祯不知如何处理,问郑朗,郑朗也是苦笑,说道:“两相抵免吧。”
坏消息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侬智高并没有立即返回邕州,而是顺便绕道去了昭州。昭州城外山上有一些大型山洞,闻听贼至,当地熟蛮不愿降贼,躲藏在里面。侬智高下令用干柴将洞口堵死,然后点火焚烧干柴,将里面的百姓全部活活烤成肉干。知州柳应辰弃城而逃,然广西钤辖王正伦与东头供奉官王从政、三班供职徐守一、借职文海与贼死斗,寡不敌众,皆被害。因为王从政是一名太监,侬智高想得到他,对其劝降,仍骂贼不绝口,被一名太监骂了,侬智高不乐意了,用滚汤往他身上浇,浇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始终不屈,活活被滚汤浇死。
整个岭南一片惨淡,只有一个小亮点。
苏缄被夺权后,任供备库使,得知贼准备退,于是分兵扼其归路,布槎木巨石四十余里,贼至,槎木巨石据高临下而发,贼不得过,不得不多绕几十里路,入沙头渡江,从清远县道连,再从贺州西归。道路崎岖,苏缄多方骚扰,摧伤甚众,又得到许多叛贼丢弃的物资。
……
秋天到来。
相比于前几年的大灾大害,今年要稍微好一点,但情况仍然不理想,多处地方出现局部的小灾害,特别是北方。北流分去黄河的水,从地形上也能看出来,决口乃是在澶州等地,往北比东流山区少,地势更低洼,成了黄河入海的主流。
但河北河流与水利相比于东流的河流与水利,却是一个小孩子,让小孩子去负一百斤重的东西,能不出事?大量河水北下,带来严重的后果。一是带去大量泥沙,本来入海处海水颇浅,于是海岸线不断往前延伸,这也很讨人厌的,延伸得太快了,河水没有冲开主河道,河水泄流变得缓慢。河水北下,泥沙沉淀,多处湖泊被抬了起来,渐渐消失。始至今天,郑朗才明白杨六郎筑造的大量湖泊与绿色长城为何在金人南下时未得功。象这样下去,河北诸多湖泊会全部消失,如何得功?
河水北下,入海速度又慢,原来没有黄河水注入,问题不大,但黄河水注入后,真定府与定州等支脉水位被抬起来,不得泄,一到汛期,真定府与定州等州府便会发生多处水患。
今年还是如此。
郑朗没有作声,如同岭南一样,不痛到骨子里了,让大臣同意拿出四五千万贯以上的财富,甚至更多钱帛,对黄河水利来一个大动作,根本就不会同意。
不过终不是办法。
对于全国来说,由于人口增加速度快,最主要的还是粮食,北方脆弱的环境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百姓,不要说没有杂粮,即便有杂粮,若象现在一样,挤在北方,即便投资一亿缗钱下去,兴修黄河,黄河还得出问题。
还是南方!
南方的还遥远,北方不能不关心。
郑朗再次来到效外,看了看效外的庄稼。
主要是淤田区。
先看了看棉花,民以衣食为天。穿的同样重要,原来北方百姓冬天穿衣很可怜的,条件好的问题不大,有木棉,有裘袍,有毡,但木棉产量少,太金贵了,贫困人家用不起,多用蚕丝的碎头往葛衣或者麻衣里面塞。蚕丝也许很光滑,但远不及棉花保暖。于是一到大寒来临,便有许多百姓活活冻死。棉花普及后,在自己带动下,速度推广得快,但用量太大了,棉花仍然很贵,普通百姓人家舍不得穿用,往往一家人共用一件棉衣,棉被。
这才是郑朗在北方试种棉花的原因。
棉花种植的方法是正确的,并且是最先进的单株营养钵移载方法,不过相比于他后世的印象,棉桃又少又小,十分不理想。而且多次问过相关的农民,若不夹杂蚕丝,根本织不出精美的布匹。纵然织出来,因为纤维短,一扯布匹就扯开了。但老百姓对它的柔软与保温性能一个个赞不绝口。
郑朗心中却有一些迷茫。
在他记忆里,朱元璋在全国强行推广棉花,松江因织艺与种植棉花而富甲天下。难道也杂缠了蚕丝?或者是因为几百年的推广,棉花种籽得到改良?若这个问题不解决,郑朗会耿耿于怀,无他,价格!一匹生丝在产地价值八九百文,好的能达上一缗多,做一件袍子最少需原始材料上百文钱,再加上手工费用,会接近两百文。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依然是沉重的负担。想要百姓不愁衣服的费用,最少要将它的价值下降到四分之一以下,那么新年到来,家家户户舍得穿衣服了。从蚕丝无法着手解决的,产量低,注定了成本必然昂贵。麻与葛太次,只能从棉花着手。
坐在田埂上,看着棉花,郑朗发呆。
一个老农走过来,壮着胆子问:“郑相公,你要去南方?”
“也许会去。”郑朗随口答道。
“郑相公,南方苦,留下来,我们舍不得郑相公走啊。”老农说道。
以郑朗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农民,显然十分地不满意。但对于这些农民,这几年过的日子就象梦幻一样。
“老翁翁,前几年苦,是西北战役打得苦,不打了,皇上仁慈,国家辰光就变好了。”郑朗说道。农民有农民朴素的思想,况且是京城的百姓,但不能将这几年的大治归功于自己。赵祯多次表白了心意,但这个国家是赵祯说得清?错也,是士大夫。一旦百姓将功绩归到自己身上,国家养了这么多士大夫是干嘛的?这样一想,问题大条了,士大夫必对自己群起而攻。赵祯能袒护得了?
想到这里,郑朗哭笑不得。
与老农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问其家人,其收成,用手又抠了抠淤泥,不是很理想,虽用冲堤法造就了大片淤田,但仅改造一年,淤泥深度不足,深处只有十几公分,浅处只有几公分,几年耕作,必然原还原。可是看到了地有利,再加上泄洪时带来些许的损失,于是护田护得紧。老百姓全部护田,谁敢强行掘堤。
又看着远处,远处是大片的高梁地,到了高梁成熟的时候。
不过百姓仍然采取原来粗犷式的耕种,自己数年对牲畜的重视,全国各地大牲畜数量多起来。但还是缺少,特别是北方,高梁价践,百姓舍不得投资。
到处转了转,看到一些好的,也看到一些坏的。
再次来到中书,察看各地奏报。应当比史上好得多,因为多从江南西路征兵,给百姓带来极大的负担,史上多次下诏,对江南西路百姓进行抚恤免税等策略。
郑朗提前将粮食控制在江南西路不发,至少在粮食这一块上,江南西路今年不愁供养。
继续处理各地奏折,实际在为离开而准备。
南方继续糜烂,杨畋去广南时,奏请删康定行军约束与赏罚格,赵祯刻意下诏,侬智高乘飙锐窃发,二广之民盼望官军至,故委派卿节制,以剿殄贼。临机趋变,不用中覆。今甲兵大集,不能度形势一度扑灭,乃奏请颁格令,置检法官,岂是速计?若贼顺风下海,掠琼管及海壖诸,戍卒不足,无备则寇乘之。如能断海道,则不以日月淹速计也。
你去就是剿匪的,不能磨蹭。
实际赵祯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必须尽快将岭南安定,否则西边大理,南边安南若看到宋朝在两广糜烂的样子,乘机与侬智高相互联手,那么岭南局势会更加恶劣。
杨畋没有再罗嗦,可行动更罗嗦。他来到韶州时,正好遇到侬智高向邕州撤退,击败张忠。杨畋收集两广军队,一路尾随,同时焚烧各地粮草,做得对,也不对,这一烧固然使侬智高缺少供给,但一把火烧后,国家损失不计其数。
随后交战,这一战结果可想而知。侬智高也没有多大能力,杨畋能力更弱。杂牌军对杂牌军,宋军数量不及对方,更没有对方熟悉当地气候,特别是从江南西路过来的各种杂牌军在岭南与当地土著民作战,如何能战胜?
一战而败,杨畋怯弱。
朝廷等不得杨畋编造种种理由,再改任人选。
郑朗请求与狄青前去,赵祯仍然不舍,也不合体统,一个土著人叛乱,居然调动国家两名宰相,其中还有一名首相,太丢脸了。诸臣也劝阻,郑朗,你去不大好。御史台则不吭声,弹劾宰相是言臣的职责,但不能将郑朗弄到岭南去,说不过去。而且郑朗数年首相,附庸的大臣会有多少?虽郑朗请命前去岭南,若让这些大臣认为是御史台之责,即便自己是言臣,也有的是麻烦。
于是赵祯选了其他两个人选,看似不错的人选。
一个副手,太监石全彬,曾代赵祯致香币于南海,奉密诏察所过州县吏治民俗,入对,赵祯以为忠言,于西北时又有所建树。事实真的很勇敢,在岭南亲自率军力战。不过指挥能力嘛……
还有一个是孙沔。
孙沔入对,赵祯问秦州事,孙沔说道:“臣虽老,然而秦州不足烦圣虑也。国家之忧当以岭南为忧,臣睹贼势方张,官军当朝夕在败奏。”
话音刚了,张忠与蒋偕战死的消息便传到京城。
能有这个先见之明的,朝中仅有两臣,一为郑朗,但是首相,不便前去。二为梁沔。
赵祯将两府宰相召集,说道:“南事诚如沔料。”
问庞籍能不能让孙沔南行?
可能庞籍最希望郑朗南下,那么庞籍最有机会顶替郑朗首相地位,但不能说,太明显了,庞籍压制住心中的欲望,答道:“可。”
召孙沔入对,并且许孙沔便宜行事。
这是赵祯朝的一大进步,再也不象宋真宗那样摆阵了。
退步同样很明显,宋真宗虽喜摆阵,但多用武将为帅。到了赵祯朝,文人越发无法无天,将武将权利剥夺,形成文臣率军的惯例。实际能有几个文臣打好仗?范仲淹与韩琦算是好的,可认真分析他们的军事能力,也就是那么回事。
孙沔头脑还是很冷静的,说了一句:“陛下,南方兵连为贼破,士兵为其震慑,不可再用。请朝廷发北骑兵,再增选裨将二十人,武库精甲五千,臣自可替陛下将南方平定,否则臣前去依然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