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心得的过程,司马光喜不自胜,说道:“郑公,可以。”
反正他在两制里,不象王安石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再配上一些官吏,重新修编通志不是不可以的。
赵顼不笨,也想到一些好处,道:“好,君实,一定办好它。”
很客气地,用司马光的字来称喟。说完又想到一件事,问道:“求索书院里的五先生如何?”
郑朗脸色凝重起来,反问了一句:“存天理,灭人欲,是否是儒家之道?”
“不是。”赵顼想都没有想,就否决了。郑朗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重视道德这个环节上,但郑朗也不知道,为什么绕了这么远,正是受了这六字的影响,害怕德化再度被他人错解成存天理灭人欲。
郑朗重视道德,但重视的乃是“恕”德,而非是“忠”德。也就是将子贡拒金定为一个道德最终的目标所在,却不赞成人们去摸仿他,学习的非是子贡拒金,而是子路受牛。
不能说朱熹的儒学皆是错的,郑朗没有一棍子将朱熹打死,修儒学时借鉴了许多后来朱熹的观点。然而最反感的就是这六个字,而且这六字荼毒之深难以想像。
批儒批孔,但有没有想过做好人好事不留姓名,不求回报,与这个存天理灭人欲之间有什么区别?
最后清醒过来,孔子有的还是好的,大开孔子学院,但连孔夫子的核心思想都不知道,开屁的学院。开始理智了,但还在鼓励人们做好事不求回报,拾金不昧,甚至要求自己儿子压死溺死不救,要救别人的孩子。
好象道德高度真的有了,关健能有几个人有这种纯粹的利他思想,“忠”,存天理灭人欲?
老太太倒地,立即将她扶到医院,其家人来感谢,送了许多礼物,不能收,一收是有目的,整个社会耻之。似乎是不错,救人乃是为了求回报,怎能称为做好事呢?
有没有想过,没有回报,有几个人愿意做这些好事,做得好,家人来还能说几句感谢话,做得不好,老太太说一句,就是你车子撞我的,你推我的,得付我医药费,傻眼了。
为什么宣扬这种拾金不昧?
难道统治者皆被酒池肉林弄昏了头脑,想不到这种简单的后果吗?
相对而言西方做得要好此,那些手段也许中国人不耻,认为做秀,可慈善事业为什么远胜于中国?至少人家做秀罢还做好事罢,得到了名,得到人们的尊重,做好事的人才会多起来。
相比于西方,郑朗做得更彻底,未必指望每一户人家都会出范仲淹与欧阳修,向恩人回报,至少施济者钱帛与姓名一起让被济者得知,知道恩人是谁,见了面会叩头感恩,或树立长生牌坊,施济者在乡里也得到脸面,因此慈善会并没有因为下面争执而摇摆,一直在默默地扩大。
社会可以学雷锋,但最好做人不要学雷锋,而是学陈光标。
承认陈光标不仅是做秀,也是在做了许多好事,做好事的人才会多起来。
朱熹埋的这个坑太深,连太祖都陷入这个误区,一面打倒,一面树立存天理,灭人欲。(俺大笑,一个书友善意的提醒不能讲太多,会河蟹,这倒是没关系的,无论我在书中以古喻今说了什么,有一个宗旨不变,请爱这个国,请爱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家人,这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前提,只要有这个宗旨存在,永远不会河蟹,有光的一面,有暗的一面,有消积的一面,有积极的一面,国家没有进入黑夜时代,有许多还是值得讴歌的)
但存天理灭人欲并不是朱熹第一个提出来的。
《乐记》里有一段话,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所以后人批孔,但请再仔细分析,这是灭天理穷人欲,简单一句,灭掉所有道德,穷其人心的贪欲。那肯定是不对了。与存天理灭人欲存在多大的区别?
一个乃是灭天理,一个乃是灭人欲,都是不合理暴戾的极端。
因此夫子说得是对的,朱熹说的就是错的。
经二程演化,变成“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矣。”
其实就是要存天理,灭人欲。郑朗多次与二程争辨,没有让他们妥协,认为德化乃是唯一,想要德化,必须要存天理,灭人欲。
事实二程之固执,给宋朝带来严重的创伤。尽管二程儒学里有许多与郑朗相同的观点。
郑朗将其著作里的一些章句说出来,又道:“周邵二人乃是清隐君子,多半是请不来,若请,只能请张载与二程来朝谋官。二程学问虽好,德操也不错,不过乃是一个喜欢走极端的人。若陛下想用,可以用为礼官,政务台谏最好让他们少插手。”
赵顼迷惑地看着郑朗。
郑朗又做了解释,道:“之所以请他们来授学,一乃是道德君子,二乃是对儒学的精通。越是见解不同,越是能找到自己观点的错误所在,进行完善。”
就这么简单,不要想那么多。
这一晚郑朗说了很多,不但说了很多,也无形中给三个学习上了一堂最生动的课程。
大约心中一口憋气散去,也许是放不下国家,第二天郑朗又去中书上值。实际每一个官员都有假期的,但此次郑朗进入中书后,包括元旦节在内,一直到明年四月,七个月时间内,假期未超过十天,处理了一万余份奏折,并且还是最头痛的奏折。几乎象铁人一样,只手将这段最难挨的时光撑了起来。
种谔有功,奖,钱二十万,绢一千匹,奖很厚,但过也要罚,贬秩四级,也就是将职官生生贬了四等,超过郑朗所说的若贬官贬三等的规矩,安置随州。不可谓不重。
另一个大臣秦州知州李师中揣测赵顼心意,上书道:“夏人方入贡,叛状未明,恐后以籍口,徒起衅端,无益边事。”
递错了对象,未递到西府,却递到东府,郑朗在后面批注:“没藏叛乱,我朝出兵相助,得六州归之六州,恩不可谓不重矣,横山部归顺,程戡欲收,朝廷拒之,义不可谓不重矣。奈何谅祚屡次出兵侵犯我朝?”
那时候宋朝很对得起李谅祚了,为什么李谅祚却多次攻打宋朝?请告诉我答案。
李师中如何作答?
又有大臣说得绥州仅种谔军费就有六十万缗,其后安抚收买花费更大,说不定西方用兵至此开始。郑朗再次批注,用费是巨大,然治平数年用于防御,增兵增粮,用费有几何,几千万缗之巨!一朝得绥州,得精兵近万,麟府路由此打通,会进一步动摇西夏在横山的统治,削弱西夏实力,这点用费算是什么?
至于用费的事,诸位不要劳烦了,这个由中书来解决,各位还是尽心尽责将手中的事务处理好吧。
种谔处理那么重,还想要怎样!
延州那边郑朗很放心,郭逵是什么想法,郑朗仍然不知道。就是他叛投了韩琦,也不能不用。
由郭逵主持延州事务,远胜于让士大夫去主持。
果然,种谔下,郭逵让折继世主持绥州事务。那时范纯祐还未到绥州,折继世将嵬名山部一万三千户安排在大理河到怀宁寨一带,也就是在绥州的西方与西南方向。一是这里的水草丰美,能将嵬名山部民养活,二是离绥州近,能随时出兵保护他们安全,三是能将他们做为外围,与绥州城形成拱卫之势。
同时又派使对嵬名山打招呼,既然投奔,朝廷不会不顾,无论是朝堂的郑公,或者即将来陕西的韩公,都会做你的大靠山。我也会派人,替你争一个好官职。
最后争的官职很不错的,右千卫上将军,过了一年多后,朝廷又将其迁为左监门卫将军供备库使,赐名为赵怀顺,连差官都有了,远比一个虚名的团练使来得更牛气。
朝廷又拨了一些粮与布帛,诸部不担心投靠宋朝,宋朝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比生活在西夏水深火热中好,可担心宋朝又将他们出卖了。见到朝廷种种安排,一颗心落了下去。
李谅祚更急,又派了人去争之,种谔走了,此地还有一个名将,折家的折继世。闻听西夏军队复来,率领一万名步骑兵,有种谔的部下,有自己的部下,还有嵬名山的部下,就是这支杂牌军,再次将西夏军队于大理河畔击败。
李谅祚无辄了,又换了花样,西夏用宋朝的一名叛投小官景询,来交换嵬名山。俺也不求处罚嵬名山亲族与戚族五百户,只求嵬名山一个人。郭逵上书言道:“夏人诈谋不可信,若纳询而拒名山,则弃前恩而生后怨。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受之则不得不还名山,恐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
朝廷乃拒之。
景询是什么人?一个小官而己,嵬名山是什么人,影响控制着一万三千户蕃人,还有对横山各部的侧反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两相交换,傻了不成。
李谅祚终于怒了,做了一个小孩子似的举动。
在内敛的政策影响下,宋朝还有许多投降派与软弱派,杨定出使西夏,见谅祚称臣拜,并且许归沿边熟户。李谅诈赐之宝鉴、宝剑与金银,杨定归,将金银隐藏下来,只上交了宝鉴与宝剑。后来嵬名山叛投宋朝,交涉不果,李谅祚带着病躯来到银州,以防不测,对杨定也更加恼羞成怒。诈为会议,咱们见一个面,商议商议榷场一些事情如何办,将保安知军杨定与都巡检侍其臻、顺宁寨张时庸诱骗到边境上,尽数击杀,掳其子杨仲通。
自找苦吃的。
韩琦从相州来到京城,仍坚持己见,对赵顼说道:“边臣肆意妄为,构怨戎狄,臣不是害怕困难,不过须两府谋划成算,得失。”
赵顼欲诏郑朗曾公亮前来共同商议,韩琦却拒绝了,道:“臣前日备员政府,必须共议,今只是藩臣,唯行朝廷命令,决不敢与中书共同商议。”
既然大家各就各位,各伺其职,我也不能做错了。
赵顼无语,早知道规矩,何必前几年引得那么大的纷争,以至吏政败坏。
韩琦又说道:“王陶指臣跋扈,今陛下乃举陕西兵柄授臣,若西夏有劾臣与王陶一样,诬臣跋扈,内外夹击,臣将赤族也(会被灭族)。”
赵顼更是无语。
哪里有这么危险,不要说我,就是郑朗也不会赤你的族,不要说赤族,顶多贬你的官,谁敢危胁你的生命?
只能说道:“侍中不知道朕的心意?”
韩琦下,前往京兆府。
这边在诏文彦博返京,一诏不来,二诏,不来,三诏,复四诏。文彦博才羞羞答答,姗姗来迟。
也未见有多欣喜。
很早就担任了东西府首相,如今一个参知政事,确实也未放在他眼中。
来到朝堂第一谏便是针对商税,说道:“如今改制已使天下骚动,更炽于庆历革新之时,不可谓不戒也。最者乃是商税改新,此非是祖宗意也,本来商税一直安静无为,自商税改新后,天下骚然,更加添乱。以臣之见,不如罢之,减少纷争,改制若有成功之希望也。不然,必重蹈庆历革新之败。”
改制才是重点,为什么又多出革新商税?饭得一口一口吃,不怕咽死?
似乎是有道理。
郑朗与王安石低语了几句,然后喊来太监,让太监到中书与三司里,搬来一些相关的奏折,皆是原先商务小吏不法的举报。一会儿几名小吏在太监带领下,抱着象山一样的奏折来到都堂。
郑朗一摞摞地分,几十人,每人几乎分上百份举报。道:“大家看一看,这仅是其中一部分,有的在三司处理掉了,有的在中书处理掉了,这些都是积压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