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辕马的头上猛地一爪子划下去,立刻显出一道血红的印子。
辕马蓦然受惊,又兼吃痛,便“嘶”地一声长啸,同时一抖鬃毛,便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原本坐在前面驾马的车夫猝不及防,急忙想要拉住马头,却被此时因为受伤而狂暴的马甩下了马车,这下子,没了车夫,马车越发像风浪中的小舟一般完全失去了控制。
恰在此时,迎面赶过来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躲闪已经来不及,苏婉所乘坐的那一辆失控的马车于对方的队伍结结实实撞到了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苏婉被甩出车外,当时就没了气息,血流一地,而此时,马车出于惯性,还在往前,过了一会儿才“嘎吱”几声慢慢地停下来。
一叠声的“快请太医!”声中,即将蒙世子妃称号殊荣的苏家小姐在惊马事件中不幸遇难,香消玉殒。
喜事变成了丧事。苏家自不消说,哭声震天,缙王府这边,虽然有些懵了,倒也反应迅速,急忙派人前往京城慰问苏家,并试图拿回淳于钊的八字。
皇帝这会子却发话了,说是缙王府和苏家的两个小儿女八字已经合了,婚也赐了,不能因为女方死了,这门御赐的亲事就不做了,那他皇帝的威信何在啊?隐含的意思是要淳于钊和苏家长孙女的牌位成亲。
缙王懂了,没准儿这事情就是皇帝侄儿一手筹划的,好巧不巧地就出了惊马的事件,不死别人,光死苏家姑娘。死了还不算,还要逼着照常大婚,这不是摆明了就是阴整淳于钊乃至缙王府的人吗?好毒辣的用心。再则,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是等到八字合了、赐婚的圣旨也下了,才搞出这一出大戏来,就是要叫缙王府一家子鸡飞蛋打,灰头土脸!
缙王气得面色铁青,在堂上走来又走去,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正是五心烦躁的时候,王妃赶了过来,一双泪眼望着缙王,拉着他的衣袖哭哭啼啼地说:“王爷,我们家钊儿怎么那么倒霉啊。王爷要为钊儿做主啊,怎么能第一次结婚就跟个牌位,也太晦气了!”
缙王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得了,别哭了,我自有主张,只不叫钊儿吃亏便是。”便将王妃打发走了。
缙王正心烦意乱,却见淳于钊进来,先给缙王行了礼,说:“父王。”
缙王看他尚属少年的面庞露出刚毅的神色,心知他有话说,便温声问:“钊儿可是为婚事的事情而烦心?你不要怕,父王自会为你做主。哼,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呢!”
淳于钊摆摆手,说:“孩儿此来,正是想要劝父王不要为了疼惜孩儿的缘故意气用事。”
缙王一听这话里有缘故,便说:“哦,那钊儿有什么想法,倒是先说说看。”
淳于钊说:“父王心里也明白,那苏家姑娘的死,明显是皇帝的手笔。只是他做的事情,谁敢去查?想来此事是沉冤难雪了。可是,苏家心里会有一本账记着的。苏家老爷镇国公原是皇祖母的同胞哥哥,现在苏家因为子嗣不繁有些没落,却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本朝中有些势力。若是咱们将计就计,就由着孩儿与苏家结姻,苏家感念之余,将来或许能为我方之助力,又可昭显皇帝的失德之处,岂不一箭双雕?”
缙王听了点头,却凝视着淳于钊,说:“你想得不错,就是太委屈自己了,为父也不忍心。”
淳于钊却说:“父王怜惜孩儿,才会这样想,以为会委屈了孩儿,其实,孩儿真的是毫不在意,孩儿现在只想帮着父王做成大事,不要那些表面浮华的东西遮了眼睛。再说,等父王心想事成之日,孩儿想要怎样的大家闺秀,都会如愿,何必此时萦怀?”
缙王猛地拍了拍淳于钊的肩膀,大声称赞说:“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吾儿有志气!那就按着你说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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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会有万字更新,一直把世子在没有默默的这段时间的情况交代清楚,于是,默默和世子的重逢指日可待,肿么样?爽了吧?快来表扬勤奋的某某吧→→期待哦。
56第56章
王妃固然是一心不乐意;奈何缙王和淳于钊本人都乐意,稍后,缙王便派出善言辩的文臣带着侍卫一队人马,再次赶往京城,代替缙王先去向皇帝禀明、然后再去太皇太后乃至苏家的镇国公表明世子淳于钊愿意继续与苏家结姻的意愿。
皇帝听完缙王派来的人的禀报,有些意外,又有些沮丧;有一种想要捉老鹰却被老鹰啄了眼睛的错觉。正思忖间;得了消息的太皇太后却是一脸震怒地走了进来;怒声说:“皇上!凡事不可太过出格;‘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哀家以为皇上早就懂了的。”
皇帝不悦地说:“皇祖母一出口就是教训朕,朕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皇祖母只是向着别人,却不肯听朕说一句!”
皇帝和苏氏各执己见,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地说了一个时辰。苏氏自知皇帝性子执拗,而且对缙王一家怀着深深的敌意,化解不了,也难以说服,不由得泪流衣襟,哀伤地说:“好吧,皇上没有错,都是哀家的错。是钊儿和苏家姑娘命相不和,才会出这个事,要怪就怪哀家失察吧。但是,钊儿还是初婚,叫他去和个牌位结亲,叫哀家这个做祖母的心里怎么过得去?皇上,算祖母求你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息事宁人吧。”
皇帝便退了一步,说:“那朕便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收回旨意,至于苏家那边,便叫他们自己退亲吧。”
苏家自然是不敢以已死之女来强与缙王世子结姻,便忙忙地将八字送还,自叹福薄。那边缙王则十分大度地收回了世子的八字,又说虽然天公不作美,世子不得苏家小姐为世子妃,但是既然曾蒙圣旨指婚,亦是缘分一场,世子愿以妻礼待之,守孝一年,以告慰亡灵。
苏家感激涕零,此后私下里便将淳于钊当作孙女婿看待,为后来的缙王夺位造势颇多,这是后话。
淳于钊终于耳根子清静了,一年的守孝期就意味着一年都不需为各种各样的提婚议媒而烦心,自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那没度量的皇帝堂兄闹这么一场乱子,反而助了自己,叫自己离着睿儿还不算远。也许冥冥之中有天意,他和睿儿合该有缘分再见面。
后来的一年里,皇帝将太皇太后可能会看中的为淳于钊指婚的对象一网打尽,要么自己纳入宫中充盈后宫,要么就颁旨赐予他自己的兄弟或是倚仗的大臣家的子弟,没个消停。
缙王只是冷眼旁观这皇帝侄儿的幼稚举动,心想: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王妃气得不行,找缙王哭诉了几回了,气皇帝的天性凉薄不给面子,气淳于钊的傻不拉唧自讨苦吃,也气自己老公的袖手旁观不作为,缙王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钊儿哪有你说得那般委屈?他要真难受,我给他送几个绝色的丫鬟去。只是要悄悄儿地,别叫人家知道,好歹也还打着‘为妻守孝’的名义呢。”
这一日,淳于钊去给父王母妃定省之时,缙王说:“你那孝期也有半年了,对他们苏家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依父王看,你也不必继续自苦,我为你寻了两个绝色的丫鬟来,又可服侍你又可取乐,这便领回去吧。”
缙王府内规矩极大,淳于钊作为嫡长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楷模,为弟弟妹妹都做着表率。俗话说,长辈赐,不可辞。就算长辈给你的再不喜欢不合心意,也必须接过来,还要磕头谢赏,淳于钊自然不会推辞,做出叫父王下不了台的事情来,便恭顺地答应了,接了两个丫鬟回去,叫丫鬟们安排了两个屋子给她们住下,束之高阁不理。
缙王那边得到下人的禀报,知道儿子连着十多天未理睬过那两个丫鬟,心里纳闷儿子是不是没瞧上那两个人的姿色,又另外物色了两个色艺双全的歌姬来赐予淳于钊。
这日,淳于钊正在书房里看书,却听见外面传来异常的声响,还夹杂着女人的娇斥声,不禁心中纳闷,他的书房的外面是有心腹侍卫把守的,向来鸦雀无声,利于静读,怎么今日竟然有喧哗之声?
淳于钊起身出去一看,却是一个衣着十分妖娆的女人手里托着一个填漆描金的小托盘,托盘上面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玛瑙盘子,盘子里盛着十来个黄橙橙的枇杷。
那女人见了淳于钊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一眨一眨地,描画细致的大红樱唇微微撅出一个诱惑的弧度,才娇滴滴地说:“世子——”
淳于钊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转而对侍卫说:“怎么回事?不是和你们交代过本世子看书的时候不得打扰吗?”
侍卫战战兢兢地说:“卑职们是这样和她说的啊,可是,她非要进来——”
侍卫一边擦着汗,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喊屈:这女人是王爷赏赐给世子爷的歌姬,可是,传闻说是世子爷压根就没有碰过她,那就当不得一句“夫人”,又不能像伺候世子爷的丫鬟那般喊一声“姐姐”,于是,劝便不好劝。此外,拉又拉不得,毕竟是世子爷未来的房内人,他们怎么敢放肆呢?偏生这女人很会歪缠,非说世子爷看书或是疲累了,她要去送点鲜果什么的,侍卫们又不好像对付其他的乱闯的人一般直接丢出去了事,所以,才闹成这一副模样,实在怪不得他们啊。
淳于钊薄唇微启:“叉出去!”
侍卫们就要动手,那女人却哭叫起来,说:“世子,是王爷要贱妾来服侍世子的,为世子端茶递水送鲜果不正是贱妾本份该做的事情吗?”
淳于钊自是不屑于与她说话,倒是一旁的侍卫看着世子爷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世子爷要你服侍的时候自然回去传你,不叫你服侍的时候你就老实呆着,别招爷烦心啊。”
那女人一张芙蓉般的玉颜上挂着泪珠,哀哀地说:“可是,贱妾已经来了一个月了,世子爷从来也没有传过贱妾来服侍啊!”
淳于钊冷冷地说:“好个没廉耻的!没传你来,你就要跑来自荐枕席吗?”
女人羞愤之心大作,很想说:“既然世子爷看不上贱妾,就请将贱妾退回给王爷吧,也免得贱妾日日枯守。”却又不敢说,便掩面大哭不止。
淳于钊冷哼一声回了屋内,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歌姬不比丫鬟,原本知道些风月之事,是不甘寂寞的,留着她们,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名堂来,惹人非议。父王赐予的女人虽然不可退还,但是,可以转赠他人。
淳于钊便在次日找了个名目来嘉奖心腹侍卫张爽和陆遥,将两个歌姬赏给他们两人了。
王妃听了此事,又打听到淳于钊虽然留了前次缙王赐予的两个丫鬟,却是一次也没有碰过,便在心里将这些事情掂量过去又掂量过来,得出一个结论:丫鬟啊歌姬什么的,怎么能和将来指婚的大家闺秀相比呢,想来是钊儿嫌她们粗鄙,不屑要她们陪伴。
王妃想了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又跑了来找缙王嘀咕,忧心忡忡地要缙王再想办法,别叫钊儿憋屈出什么病来了之类的云云,最后说得缙王不耐烦了起来。缙王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钊儿是有大抱负的,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