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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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2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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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制度,已经十分发达,官道通畅,官道之上,有驿站与马铺,为沿途行者提供补给。石越就决定利用这些原本成熟的系统,在各个城市来设立邮局,定期发出马车或者是牛车,前往附近的城市,再从那个城市转车,到另外的城市,最后集中到八个较大的城市。这八个较大的城市,再将物品运往京兆府或者河中府。之所以要有河中府,是因为河中府离汴京较近,有些是送往京师的物品,直接去河中府,可以节省时间与费用。

采用这样的办法,虽然没有专人押送那么快捷,但是多花费的时间有限,而节省下来的人力和物力,就非常可观。除了军事上的通信以及极其重要的公文与非常大宗的运输不能使用这个系统之外,大部分的传输任务,都可以用这个系统来解决。

邮局的人员,可以从厢军中抽调,再雇用若干文书,就可以完全不扰民。而且邮局不仅可以运送官府的物品与文书,也可以运送民间的物品与书信,还可以载人,并且收取一定的费用。虽然当时物流来往还是有限,但是那笔收入用以支持邮局人员的薪水并且维持运营,至少是不无小补的。

石越自然知道邮政网络一旦建成,必然还会有更大的发展,而且必将铺展至全国,也会促进地方之间的交流。但是在当时开始这样的工作,却还有一定的风险。所以石越在构思时,十分谨慎,他知道但凡办一件事情,目的越单纯,越容易完成。所以他始终抱持这样的心态:他在陕西创建邮路网络的目的,就是解决役法中的一些问题,如果有其他的收获,那都是“意外的”副产品。对于参与策划这件事的幕僚与官员,石越也是如此强调,缄口不提邮政网络建成后能产生的巨大作用。

但是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系统,别说参与策划的陈良等人,连旁观的潘照临,也能隐隐感觉出来,它的意义非比寻常。

陈良等人对石越预期用两年时间来在陕西完成这样一个网络,甚至还颇有不同意见——他们认为有一年的时间,已经完全足够在陕西完成这项工程。同时,陈良更是充满着期待,因为石越说,这只是解决役法问题的第一步而已!

只要一想起当初石越向刘庠与范纯粹等陕西路官员提出此策时诸人惊叹震服的神情,陈良就会觉得,这样一个如此利国利民的绝妙构想,自己若不能将它完美的做好,反而砸在自己手上,他简直就会成为上愧对国家朝廷,下无颜对百姓万民的千古罪人。

因此陈良与陕西路安抚使司、转运使司的一大批官吏们,尽可能的详细统计了陕西各州县军监每年押送物品、递送文书所要花费的人力与财力,又调查了各州县军监之间的官路与沿途驿馆马铺等设施,再根据路途远近、人口多少、居民财富以及估算的物流大小,来设计了八个较大的中转城市,务求使每一个城市的物品,能通过最短的路途,到达京兆府与河中府。陈良有相当的自信:自己主持的这项工作,在准备阶段,绝对已经是做到了最好。现在要等待的,只是找一个适当时机,向朝廷提出这个计划。一旦通过,便可以在陕西全路推行!

至于这个时机,石越出于政治考量,认为是平夏城的捷报传来之时。

但是陈良却几乎有点迫不及待了。他正想和石越说说能不能提前在陕西路实际准备大兴驿政的事,但听石越却已换了话题:“卫家那边,可有何动静?”却是向潘照临问的。

潘照临笑道:“还是大张旗鼓的筹划那些事情。”

石越“嗯”了一声,右手轻轻抚弄琴身,忽然说道:“替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那个卫棠。”

“这是为何?”潘照临不禁愕然,不明白石越为什么会对卫棠有兴趣。

石越不由笑道:“偶尔我想见一个年轻人,难道就一定需要特别的理由么?”

潘照临摇了摇头,道:“公子若是有这空暇,不如记得给清河郡主多送点礼物——她是有孕在身的人。这也是笼络狄咏的一个办法。”

石越苦笑道:“难道郡马府的丫鬟婆子不是我让人帮忙请的么?”

陈良听他们提起清河郡主,忽然想起一事,忙说道:“似乎柔嘉县主也来了京兆府……”

“啊?!”陈良的这话,委实是石破天惊,休说石越,连潘照临都吓了一跳。石越不敢相信地望了陈良一眼,惊道:“她如何能来长安?”

“这我却是不知道了。”当下陈良将那日遇上田烈武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我因忙于驿政之事,竟是忘了。若非刚才提到清河郡主,竟是再也想不起来。说起来柔嘉县主与卫棠结怨不小。”

潘照临却只是冷眼望了石越一眼,道:“现在的问题是柔嘉县主是怎么来的京兆府,又为什么来的?她不比寻常的县主,邺国公家里少了个人,宫中会不会有乱子?这些事情如若追究起来,十之八九,又会牵扯到公子头上。”

石越无辜地苦笑道:“潜光兄以为……”

“在卫家没有发现她的身份之前,赶紧想办法不动声色的将她送回京师。现在汴京没传来消息,就是说邺国公也在瞒着,只要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有人敢说。当然也不能用公子的名义送,以免授人以柄。”

陈良大是摇头,道:“柔嘉县主的脾气,这尊神没这么容易送。”

“那也要试试。实在不行,公子就上本弹劾邺国公家教不严!让朝廷强行把柔嘉县主请回去。否则公子会有洗不脱的嫌疑。”潘照临对于柔嘉这个“麻烦制造者”实在是深恶痛绝。

不过他的这一招虽然有效,却未免太过于不近情理,石越皱眉摇头,叹道:“若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行此下策。好生劝她回去吧。”

潘照临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但愿能如意。”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守在花园门口的亲兵莫五忽然用一种惊奇的语调大声的问道:“侍剑,你这是要做什么?这……这又是什么人?”花园中的众人只听见侍剑用支支吾吾的语气低声的回了些什么,却谁也没有听清楚其中的一句。

莫五显然也已经不耐烦了,提高声音道:“侍剑!”

侍剑终于也提高了声音,“我……我来见石帅!”

“那么这个人呢?”莫五声音怀疑地问,这也令园中众人都好奇起来——侍剑似乎带来了某个奇特的客人。

这一次,还没等到侍剑回答,众人就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清脆的叫了起来:“你管得着么?”众人方呆了一呆,立时便见一身白袍男装的柔嘉县主,此刻正一只手拎着侍剑的耳朵,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侍剑的身材高她甚多,被她这么拎着耳朵,却不敢反抗,不得不佝偻着身子,进到园中,立时便一脸无辜的望向石越,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想笑又笑不出来,又似乎是在勉强忍住了笑。追进花园的莫五显然不知柔嘉是何方神圣,而眼前的情形也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他只是呆呆地望望柔嘉与侍剑,又望望石越。

潘照临与陈良压根料想不到陕西地方之邪,一说曹操,曹操即到,但此人既来,二人立刻相顾一眼,随即心里有了共同的决定。潘照临一本正经的向石越说道:“公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陈良拼命忍住笑,也马上道:“石帅,学生也先行告退,再去整理一下驿政的计划。”二人也不管石越答不答应,便忙着抱拳一礼,立时便疾步走出花园,过了一会,外面隐隐传来陈良似乎忍俊不禁的笑声。

石越先也目瞪口呆,但随即苦笑着朝莫五挥了挥手,道:“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是!”莫五忙躬身行了一礼,退出花园,临走时,还不忘莫名其妙的看了柔嘉一眼。

石越干咳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柔嘉擒着侍剑的手,再次干咳了一声,然后苦笑着说道:“县……”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柔嘉已经放开侍剑的耳朵,随即望了石越一眼,还未张嘴说话,眼圈却瞬间红了。

侍剑本是要出府办事,孰料才出府门,便被躲在旁边的柔嘉给逮个正着,于是便一路这样被拎着耳朵进了安抚使衙门,可谓颜面尽失——侍剑在石府虽只是书童,但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他与石越,亦主亦仆,亦师亦徒,亦父亦子,亦兄亦弟,谁都知道他在安抚使衙门中的特殊地位,虽只是书童,却是谁都不敢轻看的。岂料此时会被柔嘉逮住?如此不留情面的带将进来,侍剑哪敢挣脱反抗这个姑奶奶?只好自认倒霉,任她摆布。那安抚使司内的人见到侍剑如此模样,哪里还敢询问?柔嘉就这么着闯进了后花园。她这些天一直念着要见石越,可惜无计,好容易今天逮到独自出外的侍剑,进来之时本已经盘算好,开口定要先声夺人的痛骂石越一顿,谁知这时果真见着,却觉气短,话未出口,先自己就觉出一阵委屈,竟有些想要哭出来。

侍剑本来一面揉搓耳朵,一面还想向石越分辩几句,证明他“卖主求荣”实是情非得已,此时一见气氛不对,便不敢再多说话,偷偷看一眼两人,便蹑手蹑脚地出了花园。一面还顺便撤下花园里的亲兵。

此时花园中已只剩下石越与柔嘉二人。

石越本来也想先声夺人责备柔嘉怎能如此胆大妄为,然后再苦口婆心的劝她回去。但话未出口,便看见柔嘉泫然欲泣的表情,那到口的话立刻便咽了回去,再也不敢说出,眼看着此时只剩自己与她两人,不禁暗暗叫苦,当然也免不了要暗暗的庆幸——这事,不论是以何种形式张扬出去,都是一个极大的笑话,尤其若叫别人知道了柔嘉的身份的话……但他平生也缺少与女子单独相处的经验,梓儿未嫁之前虽然也多有促狭之举,但毕竟本性温柔解人,不似柔嘉的胆大妄为,嫁人之后,夫妻感情既好,做姑娘时的活泼性情便也大为收敛,一味的蜜意柔情,变得事事以夫君为先,事事未等他想到,便已经先行为他考虑到了,因此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因亲密而随意,因随意而自若,只觉无论如何行事说话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那里要去想相处之道与说话的艺术?而楚云儿,却是一位善解人性的知交好友,说话之前,自己便早已经想好了,决不会让他有半分的为难之处。因此他哪里会懂得怎么去哄女孩子?而且柔嘉的身份何等特殊?此时见她这副神气,一时间竟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免呆呆地望着柔嘉,心念百转,却没一个主意是管用的。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是少女情怀,心思百转,压着千言万语,硬是说不出口,恨不能立时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但这,自然也是不能的,所以便又多了一分哭不出来的辛苦;而另外那个却根本是在纯粹的乱转念头,而始终不知应变之策而茫然无措。

过了好半晌,等石越终于意识,必须尽快结束这样对视说点什么时,柔嘉的心情也渐平复,随即便觉不好意思。当下微微垂首,却正好看见了几上的古琴,便故作镇定的问他:“你会奏琴?”

石越巴不得做桩什么事来移开她的注意力,以结束此时的尴尬气氛,当下连连点头,忙着便俯下身调弦,然后问道:“我试奏给县主听?”

柔嘉大模大样的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说道:“我且听听你琴艺如何!”她是一时也没想到要同石越说些什么,便索性借此机会再好好想一想。石越却是盼奏首曲子将她哄高兴了再说劝她回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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