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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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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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训练当地土兵,以战养战。你表哥若在小王将军帐下,只怕在那里娶老婆生孩子也说不定。”田烈武笑道。

——这是一个段子介赞不绝口的方案。驻军多而无用,又不习水土,完全是加重己方的负担。相反,若只留下部分精兵,那对益州的财政完全不构成负担,由着这些军队在当地训练边境的居民与归附的熟蕃,同时威慑西南夷的骚扰——一旦转攻为守,西南夷便优势全无,而宋军则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地形合适,一千名西南夷亦未必打得过一百名真正的宋军精锐,更何况宋军还有城寨、土兵协助。而且,一旦官兵主力撤去,西南夷外部压力骤减,内部的分裂就会变本加厉,以王、慕之能,在那里远交近攻,拉拢分化,以夷攻夷,用不了几年时间,那些桀骜不驯的头人的人头,便能一一送到汴京悬首示众。

田烈武也承认,小王将军的这个办法,较之气势汹汹的调集十万军队,到那里去和疾病、自己的补给能力打仗,实是高明得太多。枢府对小王将军的“平夷策”表现很冷漠,只不过是碍于面子,他们最大的担心,竟然是荒谬的认为承认在西南夷的失败,可能会影响契丹的判断——这是田烈武都感到可笑的担心,数万禁军回防河北,哪怕再怎么样士气低落,对于契丹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威慑。

据说君实相公因为担心兵少无用,训练土兵不是易事,而一直主张全面放弃西南夷,而希望等财政好转的时候,再大举出兵,一鼓作气平定西南。若非石相公在两府力争,小王将军的“平夷策”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田烈武也是差一点就去了西南的。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转折,若是他当时去了西南,现在的许多事情,便不可能再发生。如今日这般位列阳信侯——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立多大的军功,才能有机会封侯?

但他依然会忍不住想象自己的另一种人生。他也会去想,若是自己在益州,能不能和小王将军一样,想出这“平夷策”来,他想过很多次,答案总是否定的——虽然这让田烈武有些沮丧,但他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他不是那种有很多计策可以解决问题的人,所以,他应当多听别人的意见。

李顺也似乎有点失望,“奶奶的,他可莫要讨个夷人做老婆。”他啐了一口,忽然又笑道:“听说那边夷人女子长得很俊俏……”

“这我可不知道。”田烈武笑道,“你写封信问你表哥便知道了。”

“那小的还是省点好了。”李顺笑道:“找个先生写信,再去驿馆寄到益州,须得好几十文呢。在汴京,干上一天苦力,也不过百把文。”

田烈武笑着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事,“我上回听你说,你还有两百多贯的交钞?”

“是啊。小的原本打算拿这点钱来讨个浑家的——哪曾想,一夜之间,交钞便成纸一样了。小的不死心,便一直掖着,不过这些天看来,朝廷颁了那诏令后,听说可以用来抵税,鬼市里交钞又开始值点钱了,有人在那里收交钞,预备带到外州去。小的隔壁何家的三哥,便在做这事……还来找过小的,不过小的也没答应他。”

田烈武早已知道李顺话多,若是回忆在起军中的事来,李顺能说上几天几夜不停,不过他也爱和李顺们聊些家长里短,二人在汴京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穿行,一面说着这些闲话,这比起应酬那些显贵们来,能让田烈武从心里感到放松。

“你没卖给他便对了。”田烈武笑道,又问道:“你那表哥为人踏实么?”

“还算老实。”

“也对,小王将军帐下的军纪,我也是亲身领教过的。”田烈武笑道:“那这事……你要急着讨个浑家呢,便好好收着这交钞,你若是不着急呢,你去密院找相熟的袍泽打听好了,若你表哥那一部果真不会开拔回来,你去唐家钱庄存张飞票,先把这钱给你表哥帮你存了罢。”

“啊?”李顺惊讶的回过头来,望着田烈武。

“你别问为啥。”田烈武笑道:“待益州物价平稳时,我再给你放个假,你去趟益州,若想在那安家,这笔钱在汴京不算什么,在当地却也是巨款,够你置地买田娶浑家。若还想回汴京,你便在当地无论蜀锦、茶叶什么的,买点贩运回来,也能赚一笔。”

“只是……”李顺原亦是机灵人,这时候并不敢多问为什么,“只是这飞票……”

“你不放心这个?”田烈武笑着摇摇头,“原也难怪。你在军中时,还没有这物什。”

李顺不好意思的笑笑,田烈武又道:“如今只要不是驻屯大军,军中兄弟都是用飞票给家里寄家用的。休说军中,连在外地做官的,行商的,也是用这飞票。只须有家有户,有名有姓,不是那种到处跑的,都可以寄。你去了钱庄,人家自会问得清楚,若寄不了,他们亦不会诓你……”

田烈武自是一番好意。

朝廷已经决定,以冯京判成都府事,而陈元凤以转运判官掌益州民政,高遵惠掌军政。而在司马光的坚持下,两府也已经决定,与撤军同步进行,益州将成为一个纯交钞区——在益州,将废除铜钱、铁钱,全面禁止铜钱、铁钱在市面流通,增发小面额交钞,并在交钞上全部加印上益州路转运司的关防,限定只能在益州境内流通——同时也禁止其他交钞在益州流通。换言之,益州在货币上,将再次成为国中之国!为了防止重蹈覆辙,朝廷将在太府寺下,增设一个“蜀币局”,以金银铜为本,按一定比例计算,限定增发蜀币的数量。

原本以田烈武的身份,亦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但那日他去李敦敏家里,却碰巧听到了李敦敏的牢骚。李敦敏对朝廷此举非常不满,在他看来,两府如此决策,乃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倒退,虽然因为益州特殊的历史与地理位置,此举未必行不通。而伴随着军队的撤出,没有了供应军队的补给压力,社会局势趋向稳定,再加上这种形同发行一种新纸币的“蜀币”,以及与危机重重的交钞的切割,此举如同在益州与全国其他各路之间建了一道墙隔离开来,的确亦有可能解决益州的问题。但李敦敏却始终认为此乃是极端短视之举,将来一定会留下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阿越按,两府这一决策在今日看来近乎不可思议。然真实历史中,纸币最初出现,却正是限制区域使用的。两宋时期,同时出现几种纸币,各自只能在限制区域使用,更是常事。而当使用区域原本不受限制的某些纸币出现问题时,转而采用限定区域使用的办法,更是两宋政府经常使用的手段。故此举无论利弊如何,读者皆不必骇怪。事实上,正如本书所指,宋朝在本质上乃是由若干亚经济区组成的经济联合体,故历史上出现这些情况,亦有其深层的原因。)但他虽然向石越建言,却也未被石越接受。

田烈武与李敦敏不可能知道石越所受的压力。而田烈武则更不可能知道还会有发行“盐债”之事,因此他才给李顺出了这个主意。好在李顺心里也知道,他家的这位田侯,原本对这些理财之策并不擅长,口里虽然唯唯诺诺答应了,心里却在想着哪日若能见着曹家小舍人,问问曹友闻的意见,再做打算亦不迟。

田烈武哪里知道李顺心里打的这个主意,犹在那里耐心的说着“飞票”的事情……便这么着,二人一直快到了旧曹门。田烈武远远便望见城门那边,有个年轻的士子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而来,他正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便见其中一个随从快步朝自己走来,到了跟前,那随从行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可便是阳信侯田将军?”

田烈武连忙叫李顺停了马,坐着马上低头问道:“你却是哪位?”

“小的是乃是新任军器监蔡少监的家人,唤做蔡用。”

“蔡少监?”田烈武一愣,抬眼望去,那个“年轻的士子”,不是蔡卞蔡元度,又是何人?

第六十七节

田烈武与蔡卞,原本却也谈不上有多熟。当年在石府,偶尔也见过几面,但彼此身份地位,相距何止悬殊而已。蔡卞十二岁便得中进士,仕途得意,在工部参与开发湖广之计划,很得石越、苏辙看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如今一晃十余年,蔡卞的仕途却似乎阻滞下来,不仅一直不得升迁,还被赶出朝廷去路州做地方官。而田烈武却已经贵为小皇帝的亲信侍从,成了人人羡慕的阳信侯。

田烈武并不知道蔡卞这几年是在哪里当官,他却听说过蔡卞要调回京师的事情,只不想却是做了军器监少监——当年蔡卞也参与过军器监的改革,听说他曾经上表,请求朝廷加大投入,以研究一种可以替代弓弩的单兵火器——据称蔡卞坚信火药兵器应当成为未来宋军的主要装备——但这个主张最后成为了笑柄。田烈武听说兵器研究院后来的确制造出了一种小型火炮,轻到一个人便可使用——但这种火炮射程不远,发射速率很低,根本无法瞄准,点火更不方便——兵器研究院对此可能也未花太多的心思,连放置引火药的突槽都没有设计,而这是兵器研究院早已掌握的技术,所以,据说这种小型火炮,在使用时必须站在一个火炉旁边,以便拿一块碳或者烧红的铁片来点火射击……这样的东西,不要说比不上其他的火炮,也远远不如弓弩来得方便实用,更不用说宋军最为骄傲的神臂弓了,因此在枢密院受到冷落亦是理所当然。这项发明只是兵器研究院一个失败的试验品,最终几乎没有人知道,若非沈归田做了军器监主簿,而田烈武又与段子介关系极好,也不可能知道还有这码事——那是段子介当成笑话讲给他听的,为了应付薛奕和高丽国的请求,军器监将这种小型火炮的图纸扔给了他们……对于军器监与兵器研究院来说,完善他们真正的“火炮”体系,如何增强机动力,以利于野战;如何改进铸炮技术,提高火炮的可靠性,射击的精度,破坏力,射程……这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情。田烈武从沈归田那里隐约知道,兵器研究院正在研究一种威力巨大的野战兵器,据说这种兵器将成为契丹马军的克星……田烈武一见到蔡卞,便不由得想起这些琐事来——这实已是他对蔡卞的全部印象。

眼前的蔡卞,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田烈武推算他的年纪应当是二十七八左右,但若从相貌来看,几乎让人以为他不过二十三四岁,此时的打扮,倒和白水潭的学生差不多——白袍儒巾,风度翩翩,端的是浊世佳公子。而蔡卞的四哥——新任权知开封府蔡京,在田烈武看来,原本也算是个美男子,但这时两兄弟坐在一起,蔡京却顿时被蔡卞给比了下去。

这一刻的情形,亦由不得田烈武不暗暗感慨。十余年前,当他还在开封府当差时,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与知开封府平起平坐?每一次蔡京亲自给他斟酒,都让田烈武感到诚惶诚恐,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田烈武再抬眼打量旧曹门旁的这座有名的曹州正店——这个单独的小院子里,墙上挂的是黄庭坚的墨宝,屋子里燃的是第一等的回纥香,站在两旁侍立的厮役衣着光鲜,身上穿的全是绫罗绸缎……再看看桌上满桌的“素酒”、“素菜”,他这个阳信侯,许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这一顿饭的花费,至少不下三百贯缗钱!

这的确是个梦。只是,田烈武都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是祸是福。他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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